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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

  •   之后岑每天下班回家栽上床都会回想起那个苦涩闷热的夜。不止回想,他盼着久再来,再次填充这个狭小房间的空白。哪料好花不常开,好房不长在。很快被房东告知自家亲戚要进城看病,需要常住疗养,房子不能租给他和他大学生室友了,叫他一周之内得搬出去。

      “呐,就是这样,你要有朋友知道有可住的房子,帮我问下吧。”他在加班的间隙扯着头发跟久诉苦,迫于办公室形象忍住想要泣血狼嚎的冲动。
      “久说行,我帮你留意。”
      “……要是找不到合适的我能不能——呃我有电话切进来,先挂了啊。”
      久说拜拜。岑放下听筒。他想问“能不能借住你那里”,随即警觉在不稳定之前日日相对并不能促进感情发展,所以果断切掉电话。
      好在老天爷没太难为他,四天后久打电话说朋友给了他一个地址,按年签合同可以长租,两室一厅中装。岑抄好地址去看,价钱有点小贵,但地段环境装修都挺好。新工作稳定之后他的手头宽松不少,没太犹豫就签下了。

      周末久去帮他搬家,东西本身不多,忙到下午就一切整理妥当,有些必要的家俱尚未添置,房子里显得空空落落。岑说不然把你那朋友叫出来吃顿饭吧,我请客谢谢人家。久说不用,他帮人找房不是一次两次,顿顿都请岂不吃出富贵病了,我帮你转达足够了。
      久说到这个份上,岑也不好再问什么。

      “你不买个新书柜么?这种珍版压箱子里搞虐待啊。”久掂量着将近400页的精致英文图册,《From Within Outward》,是被美国建筑师学会誉为最空前杰出建筑家的Frank Lloyd Wright的二百多幅详细图稿与摄影总集。
      岑省悟道对啊,现在就去买吧,我可不想被老爷子在天上诅咒我前途无亮。

      去IKEA买了黑色的埃克佩迪书架还有一些必备的家居用品。回来两人一起组装。岑在旋螺丝的时候突然笑。久问干吗傻乐?岑答想起来咱俩搬宿舍了。
      他说的是从本科寝室搬到研究生双人间的时候。他们被分在一起,岑帮久把DVD装进纸箱里,结果除了他们都爱看的电影之外还有几部他没见过的片子,全是同性题材的。久当时很尴尬,慌张地拉过箱子自己整。
      那之后有一阵子岑的电脑坏了,时不时需要借用久的笔记本。有次独自在宿舍,纯属存心故意想找找久存有什么A_片,结果他看见了什么,两个男人……那个……
      他心里只是反应,噢,原来如此。可为毛特么自己会脸红害臊,肯定是偷看人家东西理亏吧。他觉得就算久有这个癖好他也还是久,没什么会改变。
      久回到宿舍发现他正盯着屏幕发愣,拍上电脑冲他发火。他想,看吧,会动会吼会生气,还是那个久。他说我随便看你的东西是我不对,我不会看轻你的。
      久说如果我喜欢的人是你呢?
      久在微微发抖,胸口像刚打过场球一般无法平复。他终于明白久不是在开玩笑或者说气话了。他一时懵了,脑袋里翻涌起他们过往相处的许多点滴,那里面包含多次暗示,用醍醐灌顶来形容当时的感觉并不夸张,他觉得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压着迫使他呆呆跌坐进椅子。最后久爬回自己床上,拿被子闷住头。
      兜兜转转,一眨眼已经好几年。他想,从现在开始,再不许这没出息的家伙一个人捂被子里哭了。

      久屈指扣扣木板,“你那边螺丝拧完没有?还瞎想。”
      “我想想以前的过失,鞭策我自己改进。”
      “光说有屁用。”
      “这不最近正让你试——用——么。”岑透过书架的方格看对面的久,“话说……试用期快到了吧,老板您也不透透口风,到底让不让我转正啊。”
      “到期再议。”
      岑扁扁嘴,继续老实拧螺丝。拧到剩两排,听见久低低哼起歌。
      宽敞的房间里有些微回声,真挺好听的。

      这天广告公司一个小高层要过来跟他们洽谈几组楼盘的宣传,岑走进办公室就发觉气氛微妙地不对,那人一到岑恍然大悟,未婚女同事全都比平时穿得精致化得美貌,原来是瞅准了别家公司的帅哥啊。这下肯定超麻烦,接下去自己要跟这位不断接洽,估计会被同事频繁当成八卦工具和传话筒。

      小高层叫杨锐,是个海归,负责中建这边的业务。播放幻灯片的会议室光线昏暗,那人在屏幕前侃侃而谈,思路清晰,句句要点,回答棘手的问题也颇有一套心得。岑对他印象不错,因为和聪明人打交道通常都省力。

      会后去饭局“联络感情”。大餐过后桌上人醉的醉,倒的倒,清醒的基本只剩他们俩。
      杨锐给岑让烟,岑平时不抽,应酬却会给足客户面子,于是接过来。
      杨锐边递火边说,“岑舟,说实在的,你比之前坐这位子的老兄靠谱太多了,难怪中建猴急着挖你。”
      岑摇头淡笑,“你真直接。”
      杨锐也笑,铂金边框的眼镜反着光,“大家都这么说我,嫌我不适合混中国社会。”
      “绕弯子白费精力。”岑弹弹烟灰。
      杨锐的脸色在烟雾里慵懒玩味,“你那新公寓住着怎么样?”
      …………?岑警戒地抬眼,绝对不问你怎么知道我搬家这种蠢话。
      杨锐憋出一阵笑,摘下眼镜,撩起额发,“认出来没?”
      …………
      我靠。岑恨不得把吸进去的烟全他娘的吐出来,他总算明白为什么觉得杨锐有些面善了。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久以前……应该只是以前……的床伴。去年十月他去久家正撞见杨锐离开,当时的微妙挑衅和短暂对峙他一直印象深刻,只是那时杨锐头发还短,现在相隔将近一年,遮住额头再戴上眼镜,让他没能立即认出。他那天烧起嫉妒的邪火对久吼,没料到久勃然大怒,还挑明自己不止有过一个床伴来刺激他,结果争吵变成厮打,打着却滚到床上去了,这一系列全是被他代称为“N号”的杨锐给害的。……说“害的”也不尽然。总之无论如何,他理解久为什么不让他见帮忙找房的朋友了。
      杨锐乐不可支,“坦白说,你刚才表情百转千回。”
      岑摁灭小半截烟,“我可得好好谢谢你,不计前嫌还帮我找房,改天赏脸吃顿饭。”
      杨锐说没问题,我闲得很。不然这样吧,这周五我有俩朋友订婚,在我熟人的酒吧里,你不妨赏脸过去喝几杯,替我买单就行了。杨锐从名片夹掏出那家店的卡递给岑,“晚会儿我给小久打电话,朋友也请他去。”
      “不用打了,我回去告诉他,到时候一起去。”
      “哦~~劳驾。”杨锐挑挑眉,又跟他干了一杯。

      岑出饭店叫车前给久去了一通电话,没人接。回家洗漱好再打,没人接。坐在床上反复把玩那间gay吧的商业卡,烦躁得毫无睡意。到了十二点,酒劲减去大半,岑决定再打一次,实在不行管他三七二十一,睡觉。
      彩铃响了很长时间,终于听到那边含糊不清的声音,“招魂啊大哥……好不容易早睡一晚上……”下面嘟哝着什么听不清,却让岑莫名被挠乱的心陷入些平静。

      扰人清梦,岑有点心软,“也没什么事,睡不着。”
      “你喝酒了?”久打着呵欠,略清醒点。
      “嗯。周五有空么?”
      “有两个枫叶国回来的朋友订婚,我得去给他们捧场。”
      “我跟你去。”
      “……啊?别吧,你跟他们都不认识,况且都是……唉你肯定不习惯。”
      “杨锐请我去的。”
      久那边没了声。岑轻描淡写说明跟杨锐认识的原委,略去某段令人不快的对话。
      久说别听他瞎说,这人太野,总没事找事把别人痛苦当自己欢乐,不用理他那么多,我自己去就行了。
      “你挺了解他么。”
      “……”
      “我必须去,我还得犒劳他帮我找房呢。周五下班我去接你。”
      久从床上坐起来,被空调吹得骤然一凉,让语气恍惚中薄薄软软的,“……生气了?”
      “人家对你挺上心的。”小久小久,不叫那么亲切会掉块肉?还先捧后摔损人,去他的“百转千回”。
      久想说杨锐就那德行,到处洒桃花根本不当真,又怕自讨没趣再换回一句“你挺了解他么”。
      岑烦自己在这胡闹,稳稳声音说我就跟你说声要接你一起去,别的没事,继续睡吧。
      听久说你也睡吧。之后关掉电话。
      他难得翻箱倒柜找到一盒玉溪烟,一根接一根抽。他困扰的不是久跟杨锐有没有从炮_友变知己,他更恼他自己。他自诩不算笨蛋,但却犯了跟所有笨蛋一样的错误:没人抢就不知道珍惜。他让久无望地等他那么多年,现在久炙手可热,他才发觉自己根本无法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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