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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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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洋洋洒洒的下起了细雨,落下来仿佛红色的染料,忽而就把枫叶染红了。江南的秋雨本身就是一首无言婉约的词,只要身处其中,沾湿长衫,就让人禁不住兴叹一句,惆怅。
然而秋思并不阻了狂蜂浪蝶寻欢作乐的兴致。如果是外乡人来临安,问起富庶华丽的临安城最大的消遣之地在何处,答案无疑是位于御街众安桥附近的北瓦,这里酒肆茶楼影戏杂技无所不有,当然还有风流浪子跑的最勤的青楼。
北瓦店家最密集的地方坐落着一座古色古香的院楼,不明内里的人看外貌会以为是个书馆,但横梁上 “兰馨阁”字样的牌匾和出入的柳腰丰臀的烟花女子却透露出,这不过也是一家青楼。
院里二楼最深进的房间里,此时正坐着一男一女。女子一脸倦容,肤色苍白,乌丝随意盘在脑后,松笼笼的垂下几缕散发。那男子一袭白衣,俊朗非凡,手搭在女子的手腕处,另一手习惯性的去描他修的很漂亮的八字胡。
“得的是盘肠痧,我写个药方,照着去铺子里抓5贴药,每日煎来吃。”
白衣男子正是李少白,他笔完药方交予女子,又从药箱中拿出棉布针灸袋。女子有些害怕,问道:“不是吃药就行?”
李少白让女子点了盏油灯,取一枚三棱针捏在手里,放在灯火上来回燎一下,面无表情的问女子:“扎何处比较方便?”
女子怯怯的掳起衣袖,露出同样纤细苍白的胳膊,脸别过去不敢看。
少白小心的点刺,戳破她几处肌肤放血。女子手臂颤抖着,每下一次针就陡的嘶一声,依稀听到她哑着嗓子在呜咽。少白心头一软,柔声道:“盘肠痧光吃药不行,必须要放血。你昨个夜里就该找我来,也不用辛苦这一夜。”
女子颤声道:“本来是要请先生来,临时来了个客人,点了好几个姑娘唱曲弹琴助兴,梨花姐嗓子哑了不能唱,潇湘姐这两日闹着要从良也不肯唱,只剩我一个,妈妈非逼着去伺候,说是客人来头大,哪里短着人家了兰馨阁往后生意都别想做。”
少白手上利索的下针,嘴上问道:“哦,是什么来头?”
“主客是个官老爷,听说叫秦大人,短眉瘦颧脸,陪同的还有位稍胖的大官人,眼神利的吓人,看着颇有些背景,旁人都赶着他喊老爷。”
少白心中一动,面上若无其事的帮她放完血,将针仔细的用棉布擦拭干净放回袋里,嘱咐她:“已经无大碍了,切记按时吃药,时辰和熬药的法子都写在药方上了。青楼女子也是人,客人重要还是命重要?”
女人心中感动,对少白点点头,起身在梳妆盒里摸了两粒碎银子递给他。等少白去她掌心取银子的时候女子手掌一收,连银子带他的手指一起握在手里。
“晓容感激先生的关心,只是歌妓的死活谁又会来在乎呢,我只盼着能有位佳郎在晓容寂寥之时能抚慰晓容的心,就已知足了。”
少白忽略女子柔媚的眼光,径自抽回手,收拾好药箱单边背在肩上,对女子笑说:“如果自己的死活自己都不在乎,旁人又如何会去在乎?把希望放在男人身上,你又可知天下男儿皆薄幸?少白言尽于此,请晓容姑娘好好思量,告辞了。”
听着干脆的关门声,叫晓容的女子落寞的坐了下来,脑海里都是少白莹洁的白衣以及他绝然的背影。天下男儿皆薄幸,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她的心,真的寂寞呵。
掌中的碎银子还在,晓容喃喃道,人不要,怎么连诊费都不要了。
从兰馨阁出来,李少白沿着御街一直走到官巷口,进了家朝大街开的当铺。当铺的伙计认得他人,笑着上前招呼:“李先生来了,里边请里边请,掌柜等你一上午了。”
少白对他点点头,随他进了里间,当铺的王掌柜正低头抄写什么,抬头看是他,停笔起身迎接:“少白兄,多日不见了。”
少白拜礼道:“王兄。”见过礼后他们相互让了座,伙计沏了两杯茶来。少白问那王掌柜:“听说北边来消息了。”
“正要与你说呢。”王掌柜打发伙计到外面顾店,又把里间的门帘放下来,低声和少白说:“大哥差人来说那边目前一切顺利,不过他探听到些风声,说朝中有人与敌军私通,暗里泄露了我方军情。”
“可打探到奸细是谁?”
“没有。大哥想你北上一趟,说有重要的事让你办,估计是与这有关。”
少白沉吟了一会,点头道:“我明日就动身。对了,今天得了个消息,昨儿晚上秦桧去了兰馨阁,听说陪同的还有位大老爷,琢磨着应该就是他。”少白用手指指天。
王掌柜听他这么说,来回摸着下巴上的络腮胡,一脸沉重。“如果是他的话,那这仗就不好打了。秦桧摆明了是金国的走狗,若让他得了势,亡朝是迟早的事。”
少白与他对此事商讨了一会,决定还是先将消息传到北方去。两人又闲话了一刻钟,少白起身告别。
“难得来,在这用晚膳吧。”
少白推辞道:“不了,晚上答应了去莫老哥家吃酒。”
“可是莫记布坊的莫老爷?”
“正是,前日他大夫人难产,是我给接的生,来请了好几次。”
“哈哈哈,你这个大夫怎么连稳婆的事都担上了,要是传出去可怎么相的到小姐。”
少白被他说的脸红:“相什么小姐,光是行医和家国大事我都够忙的了,王兄休要取笑少白。”
“哈哈哈哈~~~~~”
走出当铺的时候雨愈下愈大了,少白撑开油纸伞,往莫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