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武林 ...
-
武林
翌日，东方欲晓，晨星寥落。
苏菡从睡梦中醒来，周边的雕花床被晨曦镀上一层金光。苏菡揉了揉脑袋，想起了昨晚的事。昨晚，昨晚好像自己是在院里和陌大哥谈心来着，可是，怎么会有在房里呢？
正在思索之际，却听见门外传来三声有节奏的敲门声。
“谁啊？”苏菡睡眼惺忪的问道。
“菡儿，起来了吗？”
“还没。”
“那你可要起来？”
“不要。”
“你确定？”
“恩，我还没睡够呢。”
“那好。”外面的人似乎轻轻一笑，用一种苏菡刚好能听见的音量说：“韩胥，不用等了，准备车马去渭河。”
“渭河？”苏菡暗自想道，这不是召开武林大会的地方吗？算算日子，倒是今天。如此难得的热闹怎可以轻易错过啊？
于是，苏菡急切的叫了一声：“不要，等等我。”便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穿好衣服化好妆，推门而出。
然而，开门后，却发现只有梓陌一人站在外面，适时，才发现自己被骗了，后悔不迭。而刚才走得太急，随意挽起的秀发松了下来。
梓陌自然地伸手将苏菡的乌发绾至耳后，而这一个微小的动作，却让梓陌的气息在苏菡耳边游走，不知名的，苏菡的心微微跳了一下。
苏菡尴尬的笑了笑，故意气呼呼的说：“陌大哥，你骗我！”
“没骗你啊，我已经叫韩胥备车了。”梓陌手放了下来，说：“况且，不这样，你怎么肯起来呢？”
“唔，这......”苏菡一时语噎，说不出话来。
于是，苏菡只好一声不响的跟在梓陌身后，睡意甚浓。
到了渭河河畔，三人下了车，时辰尚早，却已是人山人海，原来，大家都是有极高的兴致看热闹的。
渭河河岸，草色青青，泥沙松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水色气息，很是宜人。
在渭河河边，已经搭起了半人高的擂台，擂台上放着几张黄梨木做的桌椅，而熙熙攘攘的人群拥在前面，却也看不真切。
不一会，一个胡须飘扬，浓眉鹰目的中年男子走到擂台中央，他做了个手势，四周喧闹的人群倒也安静了下来，虽然还有人在说话，但都不敢大声。
韩胥见苏菡疑惑的样子，便轻声在她耳边说：“小菡，这是莫泽。”
“莫泽......”苏菡好像听说过，心中暗自念了几遍，终于想起是这次武林大会的组织者。原来，就是这位大叔啊。她还以为是一个骠勇的汉子，原来这样一个男人，只是，他那双鹰目里闪着阵阵精光，让苏菡感觉很难受。
这时，莫泽发话了：“各位好汉，今日莫某在这里召开武林大会，一是因家兄遇难，武林群龙无首，要立个新盟主一统武林；二是要为家兄讨个公道，家兄总有过错，也不过是莫家自家之事，有哪里劳烦外人插手？这空晴阁仗着自己有点本事，便如此无礼，让武林颜面何存，让各位好汉颜面何存？”
莫泽这番话，说的那叫慷慨激昂啊！真是让一群好汉恨不得抛头颅，洒热血，与空晴阁誓决高下。
一时间，那些好汉们都振臂大呼：“反对空晴阁！反对空晴阁！”
苏菡旁边的一个壮实的汉子也举起出了他那满是汗骚味的手臂，放声高呼。
霎时间，一股狐臭传来，让苏菡很不好受。
于是乎，苏菡只好往边上躲了点，一不小心，便碰到了梓陌，一股清香传来，顿觉清爽。苏菡也顾不了那么多，贪婪的大口吸起来，终于，神智又恢复清醒。
“好闻吗？”梓陌见苏菡一脸享受的样子，不禁调侃道。
苏菡又是后知后觉，“好闻。”说罢，又后悔不迭。
而梓陌却没有像平时一样继续说下去，却把苏菡拉到了另一边，恰好，梓陌便将那满身恶气的汉子与苏菡隔了开来。
自然，苏菡沉浸在自己深刻的反思中，完全没有注意梓陌的举动。
不一会，莫泽便停止了呼吁，周围的人也渐渐平静下来。
这时，莫泽又发话了：“今天的比试，有青龙帮长老刘元，白虎帮长老钱汉，朱雀帮长老李然，玄武帮长老孙潭做评判。”话间，莫泽便邀请那四大长老一一落座，话毕，台下有人追问：“莫大侠，不是说如雪山庄少庄主上官璃也会到场吗？敢问上官庄主身在何处？”这人一说，台下的人又开始议论纷纷。
“是啊，这如雪山庄不在，怎么和空晴阁抗衡呢？”
“现在四大帮派都已衰落，这四大长老也几乎名同虚设了，若如雪山庄不来，还有什么看头呢？”
“如雪山庄，想来是莫泽吹牛的吧......”
“难道我们都上当了？”
......
眼看着场面要混乱起来，莫泽倒也无甚惊慌，看似镇定的说：“上官庄主自然到场，只是上官庄主生性淡漠，不喜热闹，正在对面的‘临蔚轩’独酌。”
话音未落，众人便齐齐往后看去，果然，临蔚轩被一群卫士围住，守卫森严，而在二楼的窗口处，一抹红影依稀可见。
这江湖上谁人不知上官璃偏爱红色，就连他手中的嗜薇剑剑柄也是鲜艳的红色，一如鲜血般残忍。
其实，这嗜薇剑原先并非此名，而是取自诗经中《邶风》一章，取“式微”之意，指事物由兴而衰，寓意警示如雪山庄庄主居安思危，而这上官璃嫌此甚为女气，便改做“嗜薇”，取嗜血蔷薇之意，少了诗经的淡雅，反而多了一层霸气。
莫泽没有再说什么，见一干人都又颤巍巍的转过头，便安然坐在了余下的一把黄梨木椅上。
这时，金锣响起，比武正式开始。
首先上台的是一个手执长戟的锦衣男子，目光炯炯，威风凛凛。随后，一青衫剑士也跳了上来，施礼过后，两人自报家门。
原来，那锦衣的是白虎帮的一个小坛主赵牧，而那青衫剑士则是朱雀帮长老李然的独子——李铩。李铩从小便研习剑术，小小年纪已是小有名气，再加上他一个长老父亲，自然是有点目中无人的架势。
两人身子尚未站直，突然间便白光闪动，“铮”的一声，长戟与剑头相交，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
李铩自负，先是连劈三剑，却被赵牧一一挡过。接着，李铩又是一声长喝，长剑从左上角直划而下，势劲凶猛。而赵牧却一个蹬地，避过了这剑。只见，他两脚一点，长戟一挥，便向对手攻去。
李铩回剑侧身，右腿微蹲，赵牧看出破绽，挥戟向他左肩刺去。不料此时，长剑突然回转，直取赵牧咽喉，赵牧大骇，长戟脱手，向李铩心窝射过去。
而这时，席下已是一片唏嘘声。没想到，这比武的第一场便已如此惨烈。
梓陌和韩胥都微微拧眉，而苏菡则更是吓得满手冷汗，握紧了梓陌的手。
此真乃千钧一发之际，若李铩收剑挡格，则两人都可生还，若李铩不松手，那，那便是同归于尽。此时，李然显然也坐不住了，愠怒地看着钱汉。
不料李铩竟不挡架闪避，只听“噗”的一声，剑尖便刺入了赵牧的咽喉，鲜血如涌。
而就在这个当口，梓陌一把捂住了苏菡的双眼，跟着当的一响，长戟中了李铩胸膛，落地。而李铩却安然无恙，收剑退立，原来他衣内胸口藏着一面护心铁镜。
这时，台下又沸腾了，说李铩作弊，赵牧枉送性命云云。
而钱汉脸色也甚不好看，李然虽然松了口气，可儿子过于莽撞，得罪了白虎帮也不是什么好事。
这时，梓陌的手已然放下，苏菡看到赵牧的尸体便觉一阵恶心。她江湖阅历是少，可比武点到为止还是知道的，不由心生愤怒，一没留神，便说道：“比武可以这样吗？比武就可以乱伤性命吗？谁不是爹娘养的，武功厉害了不起啊！”一时间义愤填膺，说完后，才发现身边异常安静，终于发现自己失言，却无丝毫后悔之意。
而此时，对面楼上的红影微微一愣，慢条斯理的将酒杯放下，一抹笑意在嘴边扬起。
李铩还处在春风得意的状态，轻蔑的看了一眼苏菡，说道：“小姑娘，看你若不禁风的样子，像是不会武功的吧。”
“不会武功就不能说啊？这种江湖道义不是应该人人都懂得吗？你这样算什么英雄好汉啊？”苏菡毫不示弱的回嘴道。
“你......”李铩被气得顿了顿，骂道：“小丫头片子，管不了就别管，谁要你多事！”
苏菡说不出话，愣在一边，满是怒气，脸也涨的通红。
而李铩依旧用理直气壮地看着台下，满脸讥笑。
韩胥实在看不下去，便要上台和他比试，把他打个落花流水。
不料，却被梓陌拦住了。
“公子！为什么不让我去教训那家伙！太目中无人了！”韩胥气愤地说。
梓陌看了眼苏菡，平静的说：“韩胥，我去。”
“公子——”韩胥急切道。苏菡也直呼出声：“陌大哥——”
梓陌理了理衣装，转头对苏菡说道：“等我。”
“哦。”苏菡懵懂地点头，心却猛地一跳。
李铩盯着眼前的这个人，不知为何，心中一阵发寒。
这个白衣胜雪的公子，虽然看上去温文尔雅，可那琥珀色的眸子却有种迫人的气势，让他不自觉生畏。
“在下奚梓陌，京城人士。”梓陌彬彬有礼的说。
“奚梓陌？”那红衣身影略滞，展扇，口中道出了这三个字。
而台下却又沸腾了。
“奚梓陌？那个有绝念的年轻人？”
“不是吧......这么年轻？”
“竟然是个温雅的公子？”
“不过，也只有他这样的人才配那箫吧。”
而台上的五个人也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都在上下打量着梓陌。
梓陌却似乎没有看见，依旧不动声色的站在众人视线的聚焦点上。
“奚......梓陌？”李铩小心翼翼的问道。
绝念重出江湖，在一个叫奚梓陌的人的手上，这已是这两天轰动武林的大新闻，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正是在下。”梓陌淡淡的答道。
“你......来争这武林盟主的位子？”李铩迟疑的问道。
“不是。”
“不是？”不止李铩感到疑惑，周围的人都感到疑惑不解。
“那你是......”
“不过是比一场罢了。”
“你，就为了和我比一场？”李铩突然间觉得自己的面子很大。
“恩。”梓陌忽又话锋一转，“若我赢了，你要答应两个条件。”
“两个条件？”
“恩。第一条，是和刚才的那位姑娘及所有在场的人道歉。”
李铩的脸微红。“为什么？”
“比武不过点到为止，这是江湖规矩。而你却自戴护心铁镜，已是违规。又致赵牧死地，更是有为道义，对不起所有人。”
“哼，第二条呢？”
“第二条，是厚葬赵牧并为他守墓悔过三年，终生赡养其父母。”
话毕，台下已是一片叫好声。
李铩更为不快，“让我为他守墓？笑话。”然又自负地说，“那你若是输了，该是如何？”
“绝念便赠之于你。”
“绝念？！”不仅是李铩惊讶，所有人再度沸腾。
绝念啊！三绝之首的绝念，多少人梦寐以求，居然这奚梓陌这么轻易的便要作为赌注？
“你，可要比？”梓陌依旧面不改色的问道。
“可你有绝念，这不公平。”李铩想了想道。
“我不用绝念。”
“那好，那你去挑件兵器。”李铩放心了，傲慢的说道：“我不想占人便宜。”
“不用了。”梓陌有礼地回道，“空手足矣。”
原本是一句极自负的话，而梓陌说出来却如此自然，让人不得不觉得他空手便可打败李铩。
“你......你......”李铩感觉被羞辱了一般，大喝一声，便举剑刺去。霎时间，比武台上风声四起，剑招嗤嗤有声。而梓陌却一动未动，依旧白衣翩翩地站着。
眼看长剑便要刺中梓陌咽喉，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却是风停云止，周遭恢复平静。
所有的都发生在一弹指间，而所有人只是看见梓陌已将那剑用两指夹住，李铩怎么用力也往前不得，却是不知梓陌是何时伸指，何时止剑。
此时，台下有了瞬时的宁静，却又马上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李铩脸颊已被逼得通红，额头上大滴的汗水落下，而梓陌却依旧从容而立，似乎一切都与他无关。
不多时，李铩内力用尽，只好手腕一松，梓陌也同时收手，剑“当”的一声落地。
梓陌微微拱手，道：“承让。”
李铩自知技不如人，便要退下，可又听见梓陌略带寒意的语调：“李公子似是忘了先前的约定罢。”
李铩极不情愿的回头，而台下却听见有人起哄：“道歉，道歉。”
更是有人大声呵斥：“没想到朱雀帮的人竟如此不守信用。”
李铩求助地看了一眼父亲，而李然却无奈的点了点头，李铩便只好躬身对台下说：“众英雄，今日之事，是李铩的不是。”
“别忘了你要守墓！”苏菡插嘴道。
李铩恨恨地看了苏菡一眼，便逃至台下。李然也因儿子当面出丑，脸色甚不好看。
此时，梓陌又向莫泽行礼，说道：“奚某一时冲动，望莫大侠见谅。”
说罢，便要缓步离开。莫泽挽留不住，正不知如何是好，空中便传来了清冷的声音：“慢走，跟我比试一场再说。”
话音未落，便见一道黑影闪过，数点白光微动，已是刷刷数刀劈头砍下。梓陌不得已，只好退身闭闪。人影落地，却叫人倒抽一口冷气。
此人面目狰狞，脸上有一条极长的刀疤，很是恐怖。而那把大刀迎光而闪，也甚为锋利。若不是梓陌闪得快，恐怕早已成为刀下冤魂。
“想必，您便是风惜寒，风大侠了。”梓陌依旧客气地说道。
那人略微点头。
风惜寒？天下第一杀手？他的那把绝命刀可从来没有失过手啊。
而就在刚才，却被梓陌一下躲过了，足以见得他身形之快，反应之敏捷，实乃世间少有。
“萧均何在？”风惜寒冷冷的说道。
“风大侠找家父有何贵干？”
“萧均是你父亲？”
“正是。”
台下又是一片议论之声。原来，人人敬仰的大侠萧均，那绝念先前之主，便是台山之人的父亲？可是，他们姓却不同。不过，既然绝念在此人手上，那他所言也应非虚。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你父亲他身在何处？我要和他一决高下。”
“家父正云游海外，风大侠有事，寻小侄便可。”依旧是完美的礼仪。
“好，既然如此，和你打也是一样。”话音未落，风惜寒便两脚一蹬，顺势腾跃而上，绝命刀似狂风骤雨般扫去。梓陌此时已然取出了绝念，抵住刀口。
此时，一黑一白，一上一下，一刀一箫，一切似乎静止，而又似宇宙般宏大，两人都用内力抵住，僵持不下。微风吹起的柳絮飘至刀口，便已碎如齑粉，随风而逝。
不多久，只见风惜寒一个转身，反手一刀劈过去，风声阵阵，如电闪雷鸣。而梓陌一个闪步，风惜寒却是扑了个空，又准备挑其后心，说时迟，那时快，梓陌又一个转身，箫已经直抵风惜寒咽喉之处。霎时间，那如雷霆般的刀气便烟消云散。
随后，梓陌收手，倒转玉箫，躬身施礼，那如玉般的声音再度响起。
“承让。”
这风惜寒到底是大侠，收刀，后退一步，道：“风某惭愧。待我向令尊问好。”
说完转身便走。他出现的突然，消失的同样突然。
周遭不禁又爆发出一阵叫好声。这奚梓陌竟败了天下第一杀手！这武功是和等了得啊！而台上的四人也不禁面面相觑。
此时，台上梓陌的身形却微微一颤，脸色苍白，似有点站不住脚。
韩胥见状，不由一拍脑袋，满脸担心的说；“哎呀！今日是五月初五！”
“怎么了？”苏菡不由奇怪。
“今日，今日......”韩胥吞吞吐吐的说道：“今日，公子体内的寒毒要发作了。”
“寒毒？”苏菡甚为不解。
“恩，公子从小便有，每年五月初五便会发作，看公子的情况，似是已经发作了。”
“啊？”苏菡不禁叫出声来，也同样担心的看着梓陌。
而梓陌脸色已是苍白如纸，与他的白衣几乎分不清颜色，显得有些诡异。他略微艰难的抬手，依旧有礼的向莫泽告辞，莫泽见此情景，以为是和风惜寒比武至伤，也不好挽留。
梓陌缓步退至台下，苏菡和韩胥赶忙前去搀扶。
梓陌摆摆手，示意他们无需担心。
于是，三人便在众人钦羡的目光下，翩然离去。
然而，等三人行至远处，苏菡却感觉得到，梓陌身上已是冷汗涔涔。
这时，一道红衣闪过，却是挡住了三人去路。
“在下上官璃，还请奚公子赐教。”
略带清冷而邪魅的声音响起，苏菡后脊阵阵发寒。
察觉到苏菡的异样，梓陌握住了苏菡的手，然而，苏菡却觉着，那手，冰凉如玉。
小巷中，一阵疾风吹过，蔷薇满地，如鲜血般，触目惊心。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 9 章 武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