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神隐》猫住月上

2、由一杯奶茶引起的...

　　因此，黑暗的存在就是为了有更闪耀的明天，于是第二天，太阳争气地用它博大的气炎，照耀这干涸的大地。
　　“好热……”水水背着一个草莓形状的包包，黑色的头发扎成小咎，慢腾腾地游走在校园里。四周都是红艳艳的横幅“云中林综合大学新生入学典礼”，“热烈欢迎新生来我校就读”，“新的篇章由你来开创”，“成为‘银发’不再是梦想”，“新学期珍珠奶茶特惠”，“老爸炒饭，吃了身体棒”……
　　“头好晕~~~”昨天晚上水水似乎太过兴奋，凌晨3点突然爬起来试衣，太华丽的不行，太朴素的不行……于是，雄鸡报晓，当水水在怀疑哪里来的鸡的时候，才突然反映过来，已经到早上了。
　　“看，那个人，竟然是黑发呢……”
　　“是啊是啊，已经是大学生了……”
　　“哎，果然大学什么人都有啊。”
　　“对了对了，听说……银发呢……”
　　“骗人……”
　　“真的……”
　　一个个有着各色发型的新生交头接耳地从水水身边走过……阳光在树团中跳跃，地面腾起热浪扭曲着地平线，只有白云和蓝天，是那么悠闲自在的样子。
　　这就是云大陆一个普通的夏季早晨。
　　在这个大陆里，人与人是有着等级之分的。
　　“你付出多少，社会回报多少。”成为大众公民的座右铭。每个人对社会所做的贡献是以分值做计算的，贡献越大，分值越高，当分值到达了一定标准后，公民的社会地位将会上升一个等级。而每一个等级都拥有一种不同的发色。
　　红、橙、黄、绿、青、蓝、紫这七种发色，是低到高等级的象征。
　　“咦……那个女孩……”水水终于在人群中看见了“出跳”的她。
　　她穿着背心，短裤，脚上拖着拖鞋，还拉着一个笨重的行李箱，一头微卷的短发看起来蓬蓬松松的，和那些穿带正式的学生比，她的确很“突出”.然而最重要的是，和水水一样，她也顶着一头黑发。
　　低于那七种等级，对社会贡献微弱的，是属于0等级的黑发。除小孩外，通常会被众人鄙视为废人，也有人称之为“黑废”。
　　水水拍了拍脸，希望脸色看上去不会那么没精神。
　　“嗨~~你好，我叫水水，身高156，20岁双鱼座B型~你呢？”
　　“白痴啊，你？”对方简单地回复了一句，继续走着。
　　水水石化中……果然那种少根筋的纯情漫画女主角的问候语会被人讨厌吧。
　　水水不气馁，继续跟在女孩的旁边，“呵呵，我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毕竟很少有人和我一样是黑发的。”她说着抓了抓头。“其实我一直在努力地积分，但是每次考试都不及格，打工第一天就被人辞退……”
　　水水开始回忆起她那些不堪的过往。
　　在这个社会里，实行的是13年制义务教育，虽然没有升学的烦恼，但考试的分数却可以增加积分，因为品学兼优也是将来为社会做贡献打下基础。而这里的一切都是用分值来做为流通的。发工资是计分的、买东西是计分的，包括买房买车付学费，一切的一切都是计分制的，所以分值越大，地位越高的人不仅能享受社会给予的荣誉，还能有很好的物质生活。
　　相反，如果做了违法，或不利社会的事就会扣除分值。
　　“还记得那次，明明是想扶老奶奶过马路的，谁知道没看清红绿灯，差点被车撞，老奶奶还摔在地上，扭伤了筋骨，结果我还被扣了分做为医药费……还有还有，上次……”水水涛涛不绝地吐起苦水来了。
　　“我说你……”女孩停了下来，她的皮肤很白，眼睛亮亮地：“为什么不叫冰水呢？啊……好渴，又热又渴。”
　　“啊？可是我爸姓水，如果我爸姓冰的话嘛……”正解释着，女孩却又自顾地走了。
　　“哎……等等嘛，我请你喝奶茶好不好？”水水又叫住了她。
　　“真的吗？真的可以吗？？”女孩突然两眼放光。
　　“恩，虽然我的积分不多，不过一杯奶茶还是买得起的……”
　　“呵呵，不愧是我朋友~”女孩拍着水水的肩，“那么我要榴莲口味的，大杯！”
　　“哎？……”
　　“别发呆了，快去哦，我在树阴下等你。”
　　但直到女孩远去，水水还呆呆地站在原地，她双手相握在胸前，一脸感动，心中默念道：“啊，妈妈，就象小鸟展翅便会飞翔，小马站立了便会奔跑一样，我也终于交到朋友了！！！”（什么逻辑？）

　　水水深深地吸了一口薄荷味的奶茶，冰冰凉凉的液体流入了胃里，而另一只手上还拿着有刺鼻味道的榴莲味奶茶。
　　“真奇怪，怎么会有人喜欢这种口味的，而且竟然还有在买……” 这两天算是花费不少，从家乡来这里的火车费，食宿费，扣的都是自己的分值，家里财政也比较紧张，还有十几年的贷款要还。不过交了新朋友也是值得庆祝的，就暂且奢侈一下吧。
　　水水看了看挂在胸前的ID卡，这张卡是每个人一出身便有的，不仅有个人的身份资料，积分等级，连买东西都是用这卡刷的，所以可以说是万能卡。而现在水水的卡上所显示的分值仅为5。
　　“呼……”水水叹了口气，话说回来云大还真是大啊，怎么还没走到大礼堂？开学典礼好象要开始了……话又说回来，这里是哪里？
　　水水这才发现，这里似乎是一个不同于主干校区的陌生地方。没有人的踪影，那些铺陈出的平整的大路也没了，取而代之的是蜿蜒的泥沙小路，路边的植物郁郁葱葱。再往里走，茂盛的野草把路越遮越小，树木也逐渐挺拔、高耸，阳光被遮挡成光光点点地缀了下来。
　　“这……这种情况，难道是迷路了……”水水把奶茶一饮而尽。
　　镇定！镇定！！迷路这种事，她从小到现在至少经历了一百遍，应该难不倒她。安照她以往经验，这种时候就要靠——她最常用的应对手段——直觉！
　　于是水水便依靠着她“敏锐”的直觉在附近瞎走了起来。
　　难道这里就没一、两个人吗？真奇怪，这里到底是不是学校？莫非我来到了异次元空间？正当她这样想的时候，却终于在一棵古老苍劲的大树下，看到了一个人影。
　　“啊，我的直觉果然很准~”只要碰到人，就可以问路了。
　　再走近一点，似乎还有另一个人影。
　　水水的凉鞋踩到掉落的枯枝，发出绷然干脆的声音，那个背朝她的人转过了头。
　　“请问，大礼堂在……”
　　虽然这里没有风，树叶纹丝不动，但在顷刻间，林中的鸟儿腾翅而起，一种尖锐的鸟叫划破空气般回荡着。阳光也隐没了，但水水依然能看清那个人的脸。
　　这是水水第一次看到，长得如此英俊挺拔的男人，他的眼神锐利却深邃，线条冷硬的嘴唇紧紧闭着。而且他的头发……水水终于亲眼目睹了，那属于第一等级的颜色，神秘而深远，绚丽而夺人心扉的——紫色。
　　男人慢慢地走了过来，他身后的那个身影却“扑通”地倒下了。水水看到从那人的衣服中渗出一股红色的液体，而周围泥土的颜色，也显得格外深沉。
　　男人没有理会继续走了过来，他的脸上喷溅着点点红色痕迹。那样的脸，诠释的是世间邪恶的美学，令人屏息。
　　男人越走越近……
　　水水用僵硬的肌肉牵扯出她自认为最灿烂的笑容：“那……那个，不好意思……我，我不是有，有意要打扰你们的……”血，血，那一定是血！
　　“我，我只是迷路了……”是，是，是杀人！
　　“想，想问一下大礼堂怎么走。”不，也许他们是在排练……话剧，之类的，呵呵，只是排练排练。
　　“扼……我嘛，是大一新生……”笨蛋！别自欺欺人了！！这分明是血嘛，那个人已经没有呼吸了没有呼吸了呀！！！
　　水水正激烈进行内心斗争的时候，男人已走到她的面前，他的脸近在咫尺，甚至都能感到他的呼吸。
　　水水的脑子在那一刻突然象一台收不到信号的电视机。她慢慢地举起左手，“榴莲口味的，要不要喝……？”
　　男人只冷冷地看了一眼。
　　男人缓缓地伸出手。
　　水水似乎已经预见到她的墓志铭上写着：“一个对社会毫无贡献，死不足惜的黑发少女……”等字样了。
　　男人接过了奶茶，插入管子，“咕嘟”地喝了起来，然后从她的身边走过。
　　哎？……
　　哎？…………
　　哎？………………
　　……………………
　　我还活着~~~~奇迹~~~
　　水水不禁想原地撒花庆祝了。
　　“喂，女人！”男人沉厚的声音又让水水的心抽住了。
　　“什，什么？”
　　“ID卡上，有导航系统。”男人边走边说着，“榴莲味真臭……”然后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林中。
　　而那些飞离的鸟儿又陆续回到树林里，继续宿命般地无休止地鸣唱起来。

　　“妈妈……我们总有一天会得到幸福吧？”
　　“恩，只要你相信。”
　　……
　　…………
　　“骗人，这一切都是谎言！”
　　棉絮从玩具熊撕裂的脖颈中涌动出来，拎着残破的玩具一步一步走到镜前。
　　镜子已经碎裂，反射着月亮的冷光，在无数块的碎片中看到自己的脸。
　　“怎么会……”玩具熊掉落在了地上，不可置信地摸着自己确认。
　　“我的头发————————————————————————————————”

　　月闽睁开眼睛，她似乎能听到风的声音。
　　“在新的学期里……锻炼自己……为社会……”闷闷传来的是大礼堂里某学校领导的致辞。
　　那种集体活动不适合自己。
　　“哒哒……”传来一阵脚步声，停止在了树下。
　　“原来您在这里啊，我找很久了。”说话的是一个漂亮女生，高瘦的身材，蓝色的头发卷曲着迷人的弧度垂在两肩。
　　“太好了，当我知道和您同校的时候简直太高兴了……或许这就是缘分吧。”女孩露出富有魅力的一笑。“快过去吧，过会要轮到您发言了……”
　　树下，坐着一个穿着一身白袍的男子，从月闽的视角看不到他的相貌，只看到他白净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抚摩着泥土，那动作如此细腻温柔。
　　“你叫禾佳。”男子的声音却不那么温柔，平板而冷漠，是无风的湖，遥远不可触摸。
　　“是啊是啊，那天在晚宴上我们不是聊的很开心嘛。”女孩兴奋得乱颤，“没想到能被您这么挂念着……”
　　“你的水准只有这些？”男子捏起一撮土放在掌心揉搓。
　　“什、什么意思？”女孩的表情有些尴尬，随即又笑了起来：“您在和我说笑吗？”
　　“也许吧……”
　　“呵呵，您可真爱说笑。”女孩象松了口气，镇定了神情。
　　“因为你的存在本生，就是个笑话。”
　　刹时，女孩全身僵硬了下，但又不依不饶地露出笑容：“神大人，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让您不开心了？您告诉我，我一定改。”
　　“啊，那倒不用。反正……你已经无药可救了。”
　　女孩似乎要哭出来了。“我，我会为您改的，一定，一定还有挽回的机会，请您……”
　　“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废物身上。”说这话的时候，男子还是死水微阑……不，月闽甚至觉得他还可能在微笑。
　　“请，请不要这样，我喜欢您啊！！神……”女孩终于爆发了。
　　男子摊开手掌，风把手中的细土吹向远方，他静静地说：“给我消失，蠢货。”
　　女孩象被抽去了魂，木然地站在那里。
　　树叶沙沙地响……
　　“该滚的是你，白袍男！”一个凛冽的声音，嘹亮地回荡在他们头顶。
　　四目相望。
　　她就这么坐在树干上，穿着随意，黑色的头发凌乱翘起。一双夹脚拖鞋搭拉着一晃一晃，好象随时会掉下来。树叶落下的绿色阴影，把她的脸衬托得晶莹剔透，表情似乎正气凛然，而眼神却透着不奈。
　　而他，俊美得象古典画中的神者，皮肤莹白，浅灰色的眼珠映着浮动的白云。他及腰的头发，是天际的华光，是天使的羽翼，是纯粹至极的——银白色。
　　他们互相望着，谁也不先移开视线。
　　蓝发女生站在一边，那种被隔离的残忍，比辱骂更让她不能接受。“喂，穿拖鞋的！为你刚才的出言不逊向神大人道歉！！！”
　　“道歉？切！你们在树下罗罗嗦嗦，吵得我都不能睡觉，该道歉的是你们吧！”月闽心中有气，这种女孩活该被骂。
　　“哼！区区一个黑废，竟然这么说话，你难道不知道你面前的是谁吗？！”象这种一看就是对社会没贡献的人，是该教育教育她什么叫做等级！
　　“没见过，不认识，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还有什么事吗，小姐？”月闽打了个哈息，明显表达出她的索然寡味。
　　“你！！果然是低贱的人，不过就算你再孤陋寡闻，也该知道银发意味着什么……”
　　“哦，那个啊……我最讨厌银发了！”
　　他微眯了下银色眼眸。
　　她的一只拖鞋脱离轨迹，甩落了下来。
　　蓝发女生气炸，好歹她也是第二等级的人，竟然被一个黑发轻视，“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废物，今天就让我代替社会来好好教训你！！！！”她摆开架势，掌心握着一把锐器。
　　一只纤白的手搭在了她的手腕上，掌心冰凉，然而却让她动弹不得。
　　耳边响起的也是冰凉的声音：“之前说的话，要我再说一遍吗？”
　　“对，对不起！！！”女生的气势不见了，象受了惊吓般落慌而逃。
　　然后，只剩下他们，男子沉默不语。
　　月闽也警惕地沉默着。
　　………………
　　“到我了。”男子唐突地打破沉默。
　　从大礼堂传来的声音，似乎有人在喊：“神同学……请上台……神……”月闽正想努力地听真切，回过神的时候，那个白袍男却不见了。
　　月闽狐疑地跳下树，四处张望。
　　“你在找这个吗？还是在找我？”
　　一个声音，贴得很近，在她耳后响起。
　　身边，一只手指浅浅地勾着鞋边，晃动晃动。
　　月闽刚想伸手去拿，鞋子却“啪踏”掉在地上。
　　“混……”转身，却没了他的踪影，而背后明明还有一点他的体温。
　　月闽胡乱抓了抓头发：“所以我讨厌银发啊……”然后又看了看天空：“好想喝，榴莲味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