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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追忆-Ⅷ ...

  •   那半年里,我思想改变了很多,从对出尘在感情上发生的变化,牵涉及他人,继而在人生态度上发生了扭转。总的来说,那转变是消极的。我变得内向寡言,感到人生本平淡无奇,生活本无可厚非,名利本得过且过;在我眼里,一切本宜随其自然,强求者总会适得其反。
      对于学习来讲,以前每当想到一个木块匀速滑下斜坡时,便来了解题的思维和欲望,要一探究竟。而那时,我看见这些无聊的东西就恶心。上课期间经常走神,思绪会飘出来孤独的幻想,伴着远处传来的琴声,奔向远方,不知了去向。
      我清楚地记得窗外那棵寂寞的枫树,坐在教室里,目睹着树上的叶子随季节更迭而渐渐变红,杳若羞怯的小姑娘的脸蛋儿。再后来树上的叶子脱落,洒满了一片草地。我拾起一片夹在书中,寄托着对她的爱。伴随枫叶凄美的还有池塘边的一苇苇荻花,蓬乱的网状花絮,错综交织在一起,似我零乱的愁绪。我把枫叶荻花放在一起,喻为我们之间的深情凄美复杂,我把那份生命的无奈寄在她心里,希望她总有一天会理解生活,会化解那些深藏的误会。到了冬天,树木褪去外衣,河水也冻结起来,这个世界显得更加寂静。那棵枫树也只剩下几根干枯的枝条,我坐在地上仰望,枝条若镶嵌进蓝天,又在白雪的映衬下凸显了冷峻。我抚慰着她苍凉的躯体,感觉她仍是似曾相识的出尘的幻影;久久伫立在我窗外,守候着我们这份缱绻的爱情。
      那段时间,我偶尔会在周末约她去华清园散步聊天,谈论彼此的内心世界;感觉经过这么多以后,出尘反倒不如最初坚强了,变得多愁善感。也许爱的创伤对她是另一番痛苦。
      学期结束的时候,学校以第一次高考模拟考试代替了期末考试,班里平均分是六百零三,而我只考了五百二。于是后来便有了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学习计划在高三调整实验班,我则幸运地被选为调整对象,从此离开了那个高级区;坏消息是我分到出尘班里去了。

      “你晕了吧,不分好歹了?!”覃童心听到这里,不由得截住了端木缙。
      “我知道你就会这么说,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且听我细说。”端木缙解释道。

      假期里,我向出尘提议一起请个家教,来我家或者去她那复习备战高考;而出尘却闪烁其辞,婉言拒绝了。我则猜测其中必有隐讳之由不便说出,便没做繁赘之请,任她而行;自己请了家教,每日在家复习高考。
      又是即将开学的时候,我正在家等辅导员,却接到出尘电话约我一起吃晚饭;我猜测她必是有事想说,便辞了当日的家教,又如实告知给父亲。电话里,我听出父亲犹豫不决,但最终也没阻拦,答应了我的请求。
      她约我去了市中心那家上岛餐厅。见到她当日那副神情,让我想起上回去华清园时的样子;不过这会儿,我却没什么故事惹她开心了,便将与宋阳兄弟的上岛往事说给她;她听了却皮笑肉不笑,俨然不像上回那么好对付。见状我也办板起脸来。过了很久她才开口说:
      “其实我一直没跟你讲,自从去年五一节一起吃过饭以后,妈妈便对你有了些成见。因为这个学期和你出来过几次,她又感觉我们之间似乎有暧昧不明的关系,就严厉地斥责我,还断然要我中止与你来往。上次在小巷的时候,想说却又没说出来,怕你听了会不开心;而我又怕你约我出来就是要谈此事,便以学习为由,抢先抑制住和你在一起的念头。我内心很难受,这是巧合还是天命?我们真的没有缘分?”说罢,她眼眶又湿润起来。而这件事我早已从很多细节中猜出个大概,那天终于得以证实。
      “我们既已经历了这么多,倒不如顺其自然吧,多愁善感只会伤到自己。”我安慰出尘的时候,见她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来,点一颗不自然地吸了。那是我第一次见她吸烟。透过那团烟雾,出尘已不像初见时的那块无暇的美玉,倒似被蠹虫咬过的绸缎了。我夺过她手中的烟掐灭,而她却又取出一颗点着;我复夺过来,坐去出尘那一边。
      “你不要管我!”出尘吼着,用力推开我。
      “我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不想让你受到伤害。”我说。
      “真的吗?那段日子龟缩起来完全不顾及我,你真的很虚伪。”出尘说。
      “那都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你怎么还提?”我说。
      “难道不是吗?”她也不高兴了。
      “我这辈子最关心的除了我就是你,最近已转变成除了你就是我。每天我刷牙的时候就会想起到你是否也在刷牙,上厕所的时候就想知道是否你也在上厕所,吃饭的时候……”
      “行了!我难道欠你钱不成,跟你这种人我该如何是好?”出尘哭笑不得地说。
      “你不是我怎知我是否在想你?没跟我又怎知跟了我就不好?”我问。
      情感剧被我演成了喜剧,我见出尘实在急不起来,而内心却滴下一滴悲怜的情泪——她字字戳进我的心里,那是一直以来我对她的愧疚之意,而她却一再提起。我当然不会怪罪她,但至于相恋之事,我已决定放弃,无论出尘作何想法。所以妇人反对与否已毫无意义。无论是因为天命难违,还是爱恨纠葛,无论我们之间的爱有多么深邃,我都决定不再将它进行下去,因为我已被这一切麻木的没有感觉了。
      “答应我,以后不许吸烟。”我说。
      “好。”出尘心情有所缓释。
      “我们以后怎么着?”我问。
      “我也不知道,我不想让妈妈生气,却又离不开你。”出尘解释着。
      “我只是觉得不在一起容易,不说话倒是很难;你妈指不定会让老师监视我们呢。”我说。
      “你真的不想和我在一起吗?”她问我。
      “你妈不允许,我能怎么样?”我说。
      “要是妈妈不拒绝甚至赞成呢?”出尘更幼稚地问。
      “你妈如果不拒绝甚至赞成,那你这块美琪早已成他人囊中之物了,哪还轮的上我这毛小子。”我说。
      那日晚上我们都喝了很多酒,我知道我醉了,抽了我这辈子的第二颗烟。出尘答应过我,就真的没再动那东西。这烟似毒品,一回尚可,两回则有了瘾。但是,吸烟虽污秽了肺,却能净化心灵。那日,我似乎尝到了分手的滋味,醉了的我疯笑着哼唱着那首《搁浅》,出尘摇头晃脑地附和,像两个精神病一样。从上岛出来,出尘说:
      “妈妈出差去外地了,今晚你去我家住吧,明日开始履行诺言,彼此不再来往。怎么样?”
      “何必不从现在开始履行?只一晚更销魂。”
      “你真不想陪我?”
      “不是不想,我是怕这会是你妈设的陷阱,而你浑然不知。说不定她正在哪个角落看着我们呢。”
      “不可能,你不想去算了,何必这么说。”
      “你妈居心叵测我早就已瞧出,上回去你家我就感觉是一圈套,晚上我提心吊胆的根本没怎么睡。”
      “妈妈那么善良的人,怎么可能是你说的样子?”出尘生气了,我仍喜欢看她生气的表情。
      “我也没说她不善良,要是换我做家长,绝不会善良到闺女丢了身子还不知道咋回事?”
      “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出尘真的生气了,我也觉得自己说过了头。
      “对不起,说错话了,原谅我吧。”说完我凑上去亲了她的额头。
      “躲开,你嘴巴最好注意点。”出尘气汹汹地说我。
      “算我说错了,这样吧,我们打个赌怎么样?如果真的是圈套,你就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我还没想好呢。放心,一定不会为难你。如果不是圈套,你让我围着学校裸奔三圈我也干。”
      “烦人!你就准备好裸奔吧。”
      我们分手的时候,已是九点多钟,一进家门,父亲就开始责备我,说还有一年就高考了玩心还这么大。我含糊其辞不知作何解释,或者跟本就没有借口。晚上睡下,却隐隐感觉,想必父亲是在含沙射影,其意在指责我与出尘的来往;若更甚之,两位家长必是通过电话,妇人怪罪于父亲管教不严,两人关系甚至紧张起来。这些猜测之前便有过,总感觉不是无中生有。试想,教委主任哪里会经常出差?况且两次都是学校放假期间,只可能是旅游。旅游却不带出尘则必是偷情行为;但我认为假出差真诇察的可能比较大,总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之前我既没有跟父亲撒谎,更辞绝了出尘去她家过夜。假若妇人果真是户外偷情,那可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了。

      “你怎么能这么说!”覃童心听罢,便未女子打抱不平了,并提醒端木缙对换班一事的看法还没有解释。端木缙说:“第二天醒过来我才记起,昨晚玩得兴奋,竟忘了把我已转到她班的事告诉她。说心里话,那个实验班我早就想离开了。过去我和他们是一类人,同属目光呆滞的书呆子,但如今我变了,变得不伦不类,没了任何特点;既不是混子也不是书呆子,只是个夹在中间无足挂齿的小民。这就是我的命,注定不会是个人物,所以干脆不如离开此地。然而分到出尘班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但却因妇人的要求无法来往,这难道还不算个悲剧?”覃童心问:“那你们后来就真的形同陌路?”端木缙却佯装没听见,继续自己的讲述。

      开学之后,出尘见我换了班,但不知她对此会作何感想。我坐在最后一排,整日和那几个过去一起唱歌的人瞎混。他们知道我与出尘的关系不一般,但却见我们没了来往,故以为是闹别扭分手了,感慨就纷至沓来,劝我说什么想开点,天涯何处无芳草?!
      一个星期的时间我们都没有言语。转眼到了周五,出尘依旧没理我,也没写个让我裸奔的纸条趁我不在的时候塞进我桌洞,我于是更加怀疑妇人出差必是一圈套。课间操的时候,看着出尘花枝招展的样子,便琢磨如何难为她一次,要知道那可是个诺言。而我却怎么也拿不出个实际点儿的点子,总不至于让她去裸奔。回到教室,却见桌洞里摆着一张粉色便笺,那是出尘的字迹:周末请我吃饭,否则裸奔!
      翌日中午,一开机便收到一大堆出尘的信息;说我竟睡到了日照窗台,便又责备是没心没肺,没有诚意。我看了一两条便回道:

      不是说好断绝来往吗怎么又变卦了?
      上次在上岛门口说好的,你错了就答应我一件事,现在我要你请我吃饭
      我哪说要答应你什么了我只是说我会围学校裸奔三圈
      那你去奔吧!!!

      洗漱完毕,我也矛盾起来。莫非这真不是陷阱?见出尘再没回信息,以为她生气了,我也只好将计就计了,便又发了几条信息:

      你想吃什么
      巴蜀阳光
      你也太狠了吧
      我请你,去吗?
      那我更不舍得了粤菜你喜欢吗
      咱校门口那个港式餐厅?
      拜托别宰我了那地方比巴蜀都贵长安街新开的一家我去过也不错离你家也近
      那好吧

      真不知这是第多少回和她出来消费;花钱并不在乎,总感觉这一次次厝火积薪必会发生质变。那日一见面,我便问她:“你妈什么时候回来的?”她说:“还在外地呢。”我说:“她这是干什么去了这么长时间?”她说:“她什么也没说,只说最多一个礼拜就回来;这是第八天了,不管了先点菜,今天我请你吧。”我说:“还是我请吧,不然你让我吃饱了再裸奔我可不干!”出尘直敲我脑门。我知道她已离不开我,宁可受到妇人的训斥也不会忍痛割爱;就想这么傻傻地爱下去。而对于我来说,有爱无爱都已刻骨铭心,过去的经历足以让我回味无穷,现实之中便随缘行事。这回,妇人也许真没有窥察,但并不代表我和出尘的相处就会一帆风顺。我们首先要避妇人的眼皮,父亲虽然从不直面谈事,但显而易见也不会允许。就在这种背景下像偷来的东西一样苟存这份感情,它便像私生子一样不该存活。另外,我们都不成熟,相处的纠葛就会在不经意间接踵而来,把人忙得生不如死,只得抛弃一切;包括学习,你根本会视之为无物。但这都已不是我所在乎的,我只在乎我的生活能少点麻烦,不想活得那么累。

      “那你高考不还是没考好?还这么怀念她,把这些事记得如此清楚。”覃童心这一问,端木缙便没了思绪。那思绪像机器中的棉花糖,硬硬被扯断,又像是被咬了一口,此处便凹陷进一个小坑。
      “我也搞不清楚。”端木缙说,“也许爱痕就像怀孕一样:起初并不会有所觉察,后来却渐渐膨胀,愈演愈烈,让人吃不下睡不香,日夜纠缠;生活变得苦不堪言,难以形容,直到它离开人的身体,才没了所有感觉,却又蝉蜕一般的寂寞了。”
      端木缙兀自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覃童心疑惑了并不懂含义。
      “每次我妈看我不顺眼的时候就说:儿啊,你是不知道呀,妈当初怀着你的时候,什么也不愿吃,什么也不愿喝,每天躺在床上熬;把你熬出来以后,你长得那病就是现在也没法治,你能活过来全凭妈那时候一把屎一把尿的伺候,直到长大了才明白你不是个玩意儿……话虽这么说,但谁又能赶上我妈疼我。”端木缙复接了先前的话题又说,“走了的爱就是这样,当你尚处于撕心裂肺的阶段,思想便不理智,在你眼中一切都是扭曲的。只有岁月抚平伤痕以后,再去理性地回忆,便知当初是何等美好,继而你会眷顾。”
      “我还不懂这些。”覃童心说。
      “你还没有谈过?”端木缙问了关于覃童心的第一个问题,又说,“没谈倒是好事,可以活得不那么累。”
      “为什么好多人都这么说?在我的意识里,爱是美好的,那里会像你们说的那样。”覃童心说。
      “爱的确是美好的,但相爱并不美好。”端木缙说。
      那是句朦胧的话,覃童心又听不懂了,只觉得端木缙是经历过风浪的人,便记住了那话,心里对他生出一丝爱慕。转眼间,端木缙已经叙述了六个小时。望着窗外已破晓的天空,覃童心眼里却流露出一丝惘然。
      “后来呢?你们的结局是什么?怎么会不知她的下落?”覃童心又问道。

      第二周回到学校,出尘又和我交往起来。我判断妇人必是仍在外地,又假定她果真是去旅游了。那帮一起唱歌的人见我与出尘恢复了往来,就凑过来说:重拾的爱情别有一番滋味吧?
      平日里,我很少会主动去找出尘,只想与之做普通同学;既没矛盾更不暧昧的那种关系。那时候,我逐渐变得玩世不恭,感觉一切就都是本来的面目,没有一点新意;我厌倦了乏味的生活,开始审美疲劳:眼中的出尘已不像往日,瞧一眼就魂飞魄散的感觉不复存在;包括学校的一草一木,到了我眼里,都成了畸形的植物,又像没受过教育的孩子;我也厌倦和同学交往,认为他们无知的透顶;更仇恨那些老师,怀疑他们就是臭老九的领军人物。不过我只在评价的时候做个旁观者——虽看啥都不顺眼,但还得融入这个环境——并没有把自己孤立起来;那样的生活就更加无聊,说不定会死于悒郁。也许这正是我在学习上失败的最大原因;我的心态恶化得过于严重,以至于怠慢了一切,就像患了绝症等死的病人一样。
      后来就到了高中的第三个五一劳动节。在我的记忆里,这每一个劳动节都曾发生过让我惊心的事件。我是个命苦的人就在于此,每个人都放假休息,而我却在劳动。这第三个五一劳动节,并没有发生异事;是最平凡不过的几天了。若要强加一个性质来凑数的话,我只能说已厌倦了的爱情那日做了了断。
      当日,我在短信里辞了与出尘的约会,随即删了她的号码,一个人去了华清园。那个地方很多年前就已是我心灵的港湾,我说过,那里能缓释我内心的悒郁。那日去时,偌大的园中却阒无一人。赶上一个假期不容易,人们便都忙着购物旅游,便冷却了这园中如此唯美的景致。漫步之时却感觉,这乍暖的春风中,却透着秋日的萧瑟;我知道树木发芽没有错,只是我的心错了。
      只我一人的地方无论多大都属于我;树为我生,房为我造,只有这碑是为古人立的——我是个大度的人,从不会和古人锱铢必较。我又看见山石侧壁上的那两首小诗,感觉那也不再是为我所作;但这不会被冷落,不属于我必有所属之人。想到这里却看见远处拥在一起的一对恋人,我便会心一笑。正在这时,却听到有人叫我名字,那是个熟悉的声音。我回过头去,看见出尘就站在我背后,我刚想解释些什么,但她先开口了。
      “你不用解释什么,我猜到你会一人来此,也知道你为何躲避着我;从开始到现在,你从未爱过我,对吗?”出尘这么问的时候,我想必知道,那是她痛苦的心声。
      “我爱你,但我变了,我变得承受不了我们之间的爱。”我说。
      “是吗?”出尘冷漠地问。
      “我不想接受暗无天日的爱情,那对谁都是一种侮辱,要爱就要正大光明,名正言顺,既然你妈不允许,我们又何必再继续下去?”我说。
      “这根本就是借口,发自内心的深情岂会被外因阻隔,自古难舍难分的爱情比比皆是。”
      “你以为你是西施,还是文君?”
      “爱只因外表而存在吗?”出尘问。
      “恰恰相反,你的姿容在整个来无也算绝艳超群,别说相爱,就是认识你也是我人生一大幸事。我只是觉得我们这种半斤八两的爱情岂能和古代伟人相比。范蠡辅佐勾践建立国家,后来又成了亿万富翁。另外,和范蠡一起辅佐勾践的文种最终却死在勾践手里,理由是鸟尽弓藏。而范蠡就先一步明察秋毫,未雨绸缪,拉着西施躲过了这场人生劫难:人家逃跑都能这么大气。而我,一个没有谋略的穷小子,什么都没干成,却好几次差点毁在你妈手里。再说说那位司马相如,他一篇《上林赋》就把皇上忽悠傻了,而我连我爸都坑不了。
      “抛开家长不说,我们就真的很适合?尤其是现在的我,状态很差,看谁都不顺眼,跟谁也过不去。别说你,就连我爸看我一眼都浑身发抖。况且,我如此怜香惜玉,岂能让你明珠暗投?任我焚琴煮鹤?”我说。
      “你的词儿太多了,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副模样?”出尘叹息一声,哭笑不得地问我。
      “我这种人谁都无法理解,只有一个人这样出来散心,自我排解,逐渐让自己平和下来,不那么激烈处世。”我平息了自己的情绪说道。
      “你能戛然而止,但我却覆水难收。”出尘说着又哭了,我不知道她已哭过多少回。
      “我从未中止过爱你,但我比你理智,我知道我们不适合,知道我们之间隔着很多道屏障,便一直将爱埋在心里。但时间久了,就渐渐淡漠了对你的感情,这也算是忍痛割爱吧。”
      “这些话你为什么从来不说?说给我,我会理解,我们还可以做朋友,也不至于让妈妈怀疑到如此地步。”出尘说。
      “男人是不会主动提起感情话题的,宁愿烂在心里,也不会张扬出去,这是男人要强的一面。”我说。
      “这又是何苦?我想陪着你,为你分担愁苦,我想嫁给你。”出尘一边拥在我怀里一边说出了最后五个字,这几个字触动了我的神经。那个遥远的题目我从未想过,不知这是一种成熟还是幼稚。她那日突然提起,进入我脑中,就像摆在新兵面前的一个艰巨的任务;他内心十分矛盾,恐惧着无法完成,却又抱着侥幸想去立功。
      “我的愁苦就是你。倘若你从未出现过,我会像过去一样,还是个无知懵懂的孩子,但却能考个好成绩;倘若没有你,我不会被打,受责备,受冷落,遭偏见,我会活在单纯镜面的世界里,去过我钟爱的生活。然而如果没有你,我就得不到爱情的真谛,便不会懂得那些深埋在爱情里的哲学与为人处事的道理;如果没有你,我便体会不到何为曾经沧海难为水。对于你来说,也是一样的。如果没有我,你不会……”我没说完就被她打断了。
      “总之,就算命中谈论此事,我们也不该在一起。谁也不敢想象,这样下去,还会发生多少意外的事情。”我又把我们的爱归结到一个无法解释的层面上去,出尘便没了话语。
      也许那一刻她理解了我的苦衷,知道爱的背后深埋着的痛苦,有她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对于出尘来说,那是该做决定的时候了。高中的三年转眼间消失殆尽,而我们却因多情蹉跎了这似水年华。出尘知道,最须要承受的乃是妇人过高的期望值,而非我们之间的这份随时都可以开始又随时都可能结束的爱情。
      放假回来,出尘告诉我两件事,她开始住校了,另外要我晚上陪她复习。我并未询问住校的缘由,也不像过去那样自作多情地胡乱猜测。而对于学习来讲,那本是件要耐住寂寞的事,哪里还需要有人陪?我心里清楚,出尘虽做出了决定,但要她一下把我忘了却是很难。我也没问妇人是否仍干涉我们相处,索性就答应了,并像往日一样随和她的任何请求。
      那阵子出尘学习很是认真,那劲头绝不亚于当年的宋阳。而在一旁的我,却怎么也提不起学习劲头。不过我也不会就那么干巴巴地坐着糗时间;在大概两个多月的晚自习上,我把《资治通鉴》温习了一遍。说到这里,我又想起个有趣的故事。
      战国时候,秦国的安国君登基以后,立子楚为太子。子楚起初是在赵国做人质,结识了一个叫吕不韦的人。此人贿赂宠妃华阳,献计要她立子楚为继承人,日后便可坐享天下。当时还是太子的安国君应允。期间,吕不韦在赵国花重金纳了一妾称赵姬,赵姬怀孕后却被子楚索要了去当媳妇,后来赵姬生下的孩子便是秦始皇。可以说,始皇嬴政一生丰功伟绩,但却连自己的亲爹都辨不清是谁;吕不韦操纵了一切,但最终玩火自焚。

      “后来出尘不翼而飞了?”覃童心问。
      “你怎么知道?!”端木缙想了想,却又作罢了好奇,又说,“既然你猜到了我也不说了,抓紧睡一会儿吧。”
      “睡什么睡!快说说出了什么事?”覃童心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听了一宿还这么好奇,完全不像刚上飞机那会儿对文静雅的态度。
      “假期里我们还出来过一次,彼此相安无事,但下学期一开学,她就不见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覃童心还想知道点什么。
      “秦始皇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端木缙又说,“活到现在我最后悔的不是高考落榜,而是一时激动删去了出尘的号码,从此便不知她的下落。”
      “她也没联系过你?”覃童心问。
      “我也一直想不明白,为何她也没再联系过我,但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端木缙说。
      长达几个小时的追忆终于告一段落,覃童心却意犹未尽,像是在读小说,恰至精彩处却被撕了几页去,直勾得心里痒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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