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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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初鹤不多言语，只是定定地看着面前那一盛酒的小巧酒杯与一白玉酒壶，时有飘雪点到酒面，融了进去。李初鹤从嘴中迸出一字一句发问：“这是什么。”
陆公公腆着发福的肚子，一双凤眼一眯，尖声尖气，话里却藏了千根针一般扎的人生疼：“李初鹤，现今北方匈奴频繁侵扰我国北方边境，令北方军备折损惨重，甚至侵扰至百姓生活！此国大患之时，汝李初鹤身为堂堂清国第一威武将军，却与那南蛮新族暗商篡权夺位之事，卖了数千里国土！此事当是沦个诛连九族，汝自小而孤，今日倒也成了个幸事！”
此时正值隆冬，李初鹤只着了件单衣跪在雪地里。双膝愈发刺痛，指尖已然冻到麻木，斜入两鬓的剑眉，在眉梢处居然已经开始结霜。然而李初鹤此刻想不到其他，只觉心尖一阵火燎，一阵阵灼痛从头直窜到脚尖。他张了张嘴，哑声道：“我没有……”
“住嘴！”陆公公抖抖拂尘，脸一侧，斜睨着跪在雪地中的李初鹤，“人证物证俱在，汝还有何可狡辩的？圣上念在汝曾是当朝第一威武将军，屡次得了军功，又是协助两朝开济的老臣，才赐汝一碗同名鹤顶，胡思乱想甚么，还不速速服下！”
李初鹤只觉得刚刚还在灼痛的心一下子冷了。
苦笑三分，他李初鹤这一生将至而立，在战场上拼杀的日子也将近占了一半，甚么惨痛死状没有见过？早在少年意气风发，初踏战场时便已做好了战死沙场的准备，不论哪个经历过金戈铁马的人，都总是做好了将头别在腰带上的准备的。刀剑无眼，哪天银光一闪，脑袋就掉了，也是正常的事，男子汉大丈夫为国殉身，总是个光彩归处。只不过未曾料到他堂堂威武大将军，竟也落到如同冷宫娘娘般，一碗毒汤赐死的下场。罢，常道伴君如伴虎，想自己戎马一生，也不枉一死！
李初鹤定了心绪，抬头冷盯向陆公公：“……我喝。”
不过二字间，竟让人感受到那与生俱来的霸气与倨傲！
陆公公迎上那凌厉眼神却并未畏缩，只是心里暗忖：这样一位天之骄子，留了对圣上怕也是一种威胁。原还想圣上为何这么着急定他的罪，现在想来，该是功高震主罢。只可惜了一位良人，并未生对时候啊。
在一旁被禁卫军缚住手脚，忠心耿耿跟了李初鹤几年的近身侍卫使劲挣脱着手脚上的束缚，腕处已被磨出了血。这侍卫脖间青筋暴起，双目布满血丝，朝着李初鹤的方向嘶吼道：“将军万万不可！”人躺在地上不断挣动，初看可笑，衬在这雪地中却只令人感到心寒，“陆大人，草民心知本命低贱，却知晓李大人定是位忠心报效国家的好官，好将军！敢请大人回禀皇上，让草民代李大人赴死！”
好一个忠心侍卫！陆公公心中一叹，言语却仍不留情：“不过一小小侍卫居然想抗旨？李初鹤这条命，光汝是抵不起了，趁早死心罢。皇上网开一面并未判尔等死刑，已经是大赦，还奢求甚么？”
“大人……！”侍卫还想再辩，却被李初鹤一个手势挡了回去。
李初鹤缓而有力道：“大丈夫男子汉，怕甚么死！未能死在边疆，便是我李初鹤最大的心头之憾！好兄弟，不要追着我一同下黄泉路，待我死后，收拾我骸骨，烧磨成粉，取其一份撒在这清国各地，剩余投入江中……这样也算魂归故土！”
说罢，李初鹤义无反顾地执起那酒壶，动作潇洒不羁地一气饮下，肩上的雪随着动作而抖落，却仍在肩头上留下斑斑白迹。
“不！”一旁的侍卫双目简直要瞪出眼眶，二行清泪竟沿着脸颊徐徐滑下。虽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多年来敬仰、钦佩，甚至放在心里当成天神一般景仰的人物，今日就在自己面前为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自甘饮了那毒酒而去，叫人怎的不心死！
刚饮下毒酒大约三弹指时间，李初鹤便感到下腹一阵锥心地绞痛，咽中刺激无比只想呕吐，凭着意志力强行忍下，却感觉更为不适。这次，大概是真的做绝了罢。
“哈哈哈哈……”没由来的，李初鹤突然仰天大笑，“……狠，你狠！”说话间，眼前竟开始模糊，头也发晕，呼吸也渐地不畅了。不消一会，人便支撑不住倒在地上。意识渐渐迷糊间，眼前却出现那人的笑脸。
李初鹤喉头轻颤，嗫嚅着：“……你……怕是……见不着……我最后……一面了呢……”只不过在药性的作用下，他已无力发声，说这一句，大概连他自己，都是听不见的。意识渐渐与身体好似分离一般，身体越发沉重，而思绪却飞快的如同走马观花一般，直直推至那一个春天。
所有故事，开始的那一个春天。
所谓少年意气强不羁，虎肋插翅白日飞。当年一同策马扬鞭，同甘共苦的时日，恐是在今天走到头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