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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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小很小的时候，她也曾经拥有过和父母一起生活的美好记忆。
也许由于当时实在太小了，很多事都记得模模糊糊。但是那种温暖而柔软的感觉，偶尔回忆起的时候，还是能够触摸得到。
她记得，母亲柔软的拥抱。有一次，似乎是不小心撞上了公园的健身器械，头上肿了个大包，她疼得嚎啕大哭起来，然后就被母亲温柔地抱在怀里，轻声安慰。
到了如今，即使受了比这重一百倍的伤，她却再无法被母亲拥抱。
她记得，父亲厚实的肩膀。那天很热闹，周围有很多的人、很多的花灯，她还模糊记得自己手里似乎也拿了一个会发光的玩具。她骑在父亲脖子上，快乐地哈哈笑着，不时不安分地扭动一下，然后被父亲轻轻地拍拍小屁屁。
到了如今，即使参加比这热闹精彩一百倍的灯会，她却再无法骑在父亲脖子上。
其实，这些关于温暖的记忆，她拥有得很少，真的很少。在漫长的时光中，她反反复复地回忆、咀嚼，最终成为心底酸涩难言的柔软。
后来，她的父亲离开了这个家。
她并不清楚具体原因，一是因为当时还太小，二是因为母亲从不谈论这件事。失去了丈夫，她的母亲整天以泪洗面，起初还能勉强振作，照顾孩子，之后却渐渐精神异常起来。
最严重的时候，她只记得家里到处横飞的碗筷、碟子、遥控器……破碎的瓷片、玻璃。摔坏了，买新的，再摔。有一次，母亲疯狂地将热水瓶朝她摔去，爆裂开来的热水瓶，滚烫的热水混杂着碎裂的内胆，她努力蜷缩成一团，裹紧棉袄，小声哭泣。
小小的她，只会徒劳地哭泣，她不懂，为什么自己的妈妈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为什么有时候，那个陌生的妈妈会用一种她很不喜欢的眼神瞪着她。
她慢慢变得麻木，学会自舔伤口和伪装。她始终很悲伤，因为她其实知道，母亲也很难过，比她还要难过。
后来，她上小学了。
在外人面前，她乖巧可爱；回到家，她麻木地收拾满地碎片。她想，她还是爱母亲的，只是，有一种深沉、复杂、痛苦的情绪混杂在里面。有些时候，她会觉得好像被抛弃了，没有人了，她讨厌这种感觉。
慢慢懂事之后，她明白了这一切痛苦的源头是她的父亲，那个抛弃了她们母女的男人，于是她开始怨恨那个男人。她不再用爸爸这个叫法，取而代之的是父亲——这个有些疏远的称呼。
可是，同时，她又不可抑制地思念当初的父母，那时甜蜜的三口之家。在她心里，爸爸和父亲、妈妈和母亲渐渐分离开来，形成互相独立的概念。她没有感觉这有什么不对，本来就是不同的，不是吗。
那天，放学后，她回到家。
浴室里，全是鲜血。
她的母亲，终于承受不住，割腕自杀了。
连地面瓷砖上都全是鲜血，她几乎可以想象，她的母亲，深深割开了自己的手腕，然后一边流泪一边疯狂地大笑，仿佛没有痛觉般拼命挤压着血管，将血喷在地上。直到体力不支，她才倒下来，手腕无力地垂在放满水的浴缸里。
然后，慢慢闭上眼。结束这一生。
她看着满目的深红和黑色，居然痴痴笑起来，啊，有点像涂鸦呢，对吧？
她依靠着已经死去的母亲，躺到了地上。
好温暖啊，奇怪，人死了不是应该冰冷的吗？
血的颜色真好看，难怪母亲这么喜欢。
她胡乱想着，泪水不停地流下来。恍惚间，她觉得就这么一直下去也很好，她微笑起来。
真好，不是吗？终于，可以把爸爸和父亲，妈妈和母亲，完全分开来了啊……
呵呵，呵呵呵呵……
后来，她被送到了舅舅家。
她表现得极为乖巧听话，话也不多，舅舅家虽然不怎么待见她，但也没有在生活物质上为难她。她学会将内心藏起来、密封起来，那些悲伤和痛苦，全部封藏起来吧。
她知道自己并没有真正走出来，比如，她容易失眠、有时精神会不稳定；她突然开始偏爱深红色和黑色，但为了掩饰，一直穿比较素净甜美的衣服；还有，她的性向，她开始喜欢女人，她觉得女人的怀抱很柔软很温暖，就像她的母亲死去时她感受到的那样。
她掩盖着这些，试图伪装成一个正常人。她不想被别人围观，甚至成为研究对象。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感到孤独，因为她有爸爸妈妈陪着，他们永远不会抛弃她。
她想，她是成功的。
就这样，她升上了高中。
没有人怀疑她，她很受欢迎。她有了不少朋友，更有了两个特别要好的好朋友，她们都是很善解人意的女孩。她们总是陪着她，一起分享快乐、承担伤心，她们总是很贴心，温暖的友谊似乎在逐渐感动她。
她知道，表面那个软弱的她很依赖她们，她们几乎是她的保护伞和支柱。
她知道这有些危险，可是她停不下来，她需要将自己真正的内心掩埋，埋得越深越好。与此同时，表面的她也越来越软弱易感，幸好，她拥有值得依靠的真挚友情。
很多人向她告白，其中甚至有女生。于是，她选择了一个最温柔的女生——那最接近她的理想伴侣，然后全身心地投入到这段同性之爱中。她们亲亲我我，互诉甜言蜜语。内心深处真正的她却冷眼旁观，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狂热还是冷静。
还是说，她只是在做一个梦？梦里，她有了温柔可人的伴侣……
突兀地，她的梦被戳破了。
伪装了那么久，信任了那么久，却突然被完全颠覆。
软弱的她只会哭泣，寻求朋友的帮助，却遭受了深重的背叛。她孤单无助地承受着众人的厌恶、鄙夷，那些恶意的咒骂、侮辱仿佛硬生生地将她撕成两半，最难以承受的，是被最好的朋友毫不留情地背叛、陷害。她哭喊着不，哭喊着为什么，直至喉咙干哑。
越来越频繁的头痛、失眠、精神恍惚，越来越繁杂的思绪、自问自答，回忆偕同着被封藏的自己渐渐显露，最终，完全挣脱。
她已无力挣扎，她想，也许，自己离精神失常不远了，呵呵。
耶稣说，“凡动刀的，必死在刀下。”
你们，做好准备了吗。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 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