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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交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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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东雪所说,他们并没有过于为难怀错,甚至也没限制他的行动。不过离了应廉,怀错真成个废人了。我往日不曾在他身边服侍,不知道他喜好,更看不懂他的唇语,只是每日问他三句话:“吃饭?”“出恭?”“喝水?”。怀错这几日脾气暴躁,动不动就摔东西,要不就是嘴唇蠕动半天,做出一副破口大骂的样子,可惜我什么也看不懂。
遇见东雪几次,她正眼都不瞧我。我也总是躲着人走,生怕有人觉得我晃来晃去碍眼,一刀把我杀了。大船的航向改没改,我看不出,只是每日出去远眺,看见过几个停泊着船只的港口。但这船是一味前行,一点没有停下的意思。当日在吕国备下了足够五百多人行走半月的口粮,如今这船上不过十几人,半点没有停船补给的意思,心中不由有些着急。
怀错虽然看不上我,但是我却离不了他。早早把铺盖拿到他房里,在他床旁打地铺。不管他砸东西、骂人、闹脾气,我一概不应,只做一个木头人。可这船飘飘荡荡许久,着实让我心中恐慌,怀错是唯一知道事情始末的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也只能求助于他。
晚上,服侍他睡下,熄了灯,自己也躺在地上。睁眼到三更天,侧耳倾听了一阵,方悄悄爬起,凑到门边、透过门缝看了看,没人在外面,于是又折回来,爬到怀错床上。怀错直起身,一把掐住我的手,我暗道:就知道你没睡。于是使了个巧劲儿将他推到在枕头上,用肘子压住他,轻声说:“别动!”
刚才动静有些大,我屏住呼吸,转过头去看外面,等了一会儿,才放下心来。低头刚要开口,见怀错正急急忙忙说着什么,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我怔了一下,还真是貌美如花、娇羞无限啊。此时的场景确实有些诡异,怀错整个人都被我压到在床上,手脚都被我钳制着,一个面色通红,一个目光痴迷。。。。。。
心里暗道:你急什么?难道还怕我强了你?我装作无意,狠狠的用肘子戳了他一下,“西湖有事要请问公子。”怀错终于停止折腾,皱着眉头侧过耳朵。
“公子可知道这船要到哪里去?我先前还看得见来往船只,近五日越发没了人烟。公子真的信他们?”我看怀错没有回答的意思,又开口说道:“公子,我知道你不信我。东雪的事儿在前,我也不气你。可是我对天发誓,我这辈子遇到你之前,连百里府都没出过。你还不知,那追随你而来的琼樱已经被他们杀了。我绝对不是这个派、那个派的,我也绝对不会投靠那些人做奸细的,信不信由你!应廉这样的能人虽然难得,可天下不止他一个聪明人。我百里木奴愿意当公子身边的第二个应廉!那些人如果守信也就罢了,如果中途出个什么变故,公子逃不过去,难道我就逃得了吗?”
看怀错不似先前那般生气,心中一喜,再接再砺道:“木奴虽是个女子,但也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虽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但是我还要和公子谈个交易。若果真事有不测,我百里木奴在此立誓,绝对以保护公子性命为先!代价很简单,我要我的卖身契和百里家的宅子的房契。”忠仆戏码的,料定怀错再不信,倒不如让他以为我是个趁机图利的小人。怀错自恃聪明、尊贵,必定以为这样的人更好控制,如此,他信我、用我,皆大欢喜。
怀错点了点头,要开口。我鬼使神差用手指按住他的嘴唇,心里一抖,装出一本正经的语气来,道:“公子先别开口,我还没说完呢。”然后,若无其事的拿开手。
“除了那两样,我还要黄金五百里,还要讨公子一个承诺,家妹木芙、木梨与我失散,公子神通广大,希望能帮我打探出她们的下落。还有。。。。。。”怀错皱起了眉头,我赶紧把话说完:“还有公子你每夜不睡觉,将来真要有什么事情,怎么支持的了?”说完一个翻身滚下床,钻进被子里。一夜无话。
接连几日,我都在甲板上观察。一日,又路过一个码头,赶紧回来细细写把情形在怀错掌心。他似乎有所了然,神情放松下来。我扯了扯他的衣袖,高声说道:“公子可要喝些茶?”然后又低声说:“你知道这是哪里?”
他微微颔首,我心中也略感安慰。刚要给他倒杯水,看见东雪走了进来,吓得连忙退到怀错身后。
“公子今日可好?”
怀错挥挥手,我连忙将茶盅递了过去。他抿了抿,搁在了桌上,又不知从哪里翻出一把扇子,气定神闲的扇了起来,也不理她。
东雪见了,转头对我说:“西湖妹妹服侍公子倒是尽心尽力,怕是琼樱也赶不上吧。”
我心中突的升起一股气,不由讽刺道:“我和琼樱半路出家的和尚哪有你会念经!”东雪面色变了变,笑道:“妹妹平日最是个察言观色、见碟下菜的妙人儿,今天怎么敢顶我的嘴?倒是件奇事。”
我隐约觉着东雪不会下手害我,便决心从她那里套出些什么来,但又不好和她讲交情,想了想,哀声说道:
“平日里你也不会杀人放火,可见知人知面不知心!琼樱有什么罪过,你们非要杀死她?不过是囚禁公子几日,连她一起关起来,又能怎样!她一个女孩子,连个墓碑也没有,就这样去了!”我哭得泪流满面,“你好歹等到了岸上再杀她也不迟!可怜她孤魂野鬼,一定会找你们算账!”
东雪板着脸道:“不是妹妹你把她丢到海里的吗?那时你怎么不想着等到岸上不迟?”
我跳起来,指着她的鼻子道:“这船走半年,等她臭了、烂了、腐了,你哪里还容她留在船上!往日我们三人一起玩耍,你就一点旧情也不念!”
东雪盯着我,轻声开口:“既然你这么想死在土里,明天我就让你如愿如何?!”说完,转身摔门而去。
回过身,看见怀错开口说了三个字,我竟也能分辨出来:“你疯了。”我笑着摇摇头,想到他看不到,也懒得解释,自行去厨房端菜去了。
东雪到底有没有意识到我的目的?如果她知道是我在暗示问她何时上岸,那她刚才那番话是真是假?厨房里有几个人在悄无声息的吃饭,见我到来,只是略扫一眼。
当一个人习惯于剥夺别人的生命的时候,他对世间行走的生灵也失去了兴趣。将一个冷血的杀手当做间谍,放在怀错身边,无疑是个大错。先不说怀错本人敏感机智,就是应廉也不是省油的灯。世人都说冷血杀手,可没人说过杀手是天生的演员。怎么可能不被怀错发觉?唯一的解释就是东雪还不曾沾染血腥,或者她还没有麻木到草菅人命的地步。
我与她同吃同住几个月,她跟随怀错几年,难道一点痕迹也没能在她心中留下?我思索着,边把饭菜收进饭盒里。突然想起了小矮星彼得,他背叛了自己的朋友,投奔了伏地魔,却因为一念之差被伏地魔杀死。那一念是他残存的良知、残存的对朋友的愧疚、对哈利救命之恩的感激。虽然只是一点点,却是可以致命或是救命的。
拎着饭盒回到房里,摆开碗筷。我从小也算锦衣玉食惯了,面对这些勉强称之为饭菜的东西只觉得难以下咽。怀错倒是没有抱怨过,安安静静地把碗里的饭菜都吃了,不由对他有所改观。他本来脸上就带着病态的苍白,经历了此番波折,感觉更如同雪人一般,配着他那鲜红欲滴的双唇,竟好似吸血鬼。我假装吓得抖了一抖,笑着对他说:“公子,我把你的头发竖起来吧。”怀错的头发自打我见到他开始就是披散着的,纵然别添一段风流倜傥,但在我看来白惨惨的渗人,也不方便。
他撂下碗筷,摇了摇头,起身回到床上躺下。我只得失望地把一个红头绳塞回到荷包里。这几日我早就不再费力打理自己的长发,只扎一个马尾了事,一甩一甩的,充满力量,这么久以来的压力束缚一扫而空。
今夜的风特别大,我取出一床厚被铺在他身上,又拿了一床薄被搁在我床上。那锦缎的被子虽然崭新,却有一处开了线,便倒了一些油在灯里,准备拿针缝一缝。期间东雪和其他几个人照例来房中巡视了一回。
缝到一半,我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件事情,赶忙找了件衣服披上,护着灯,走了出去。外面的风刺骨无比,接连打了几个喷嚏,生怕灯火灭了,赶忙加紧几步走到自己的房间。我在当百里家的大小姐时,没关心过钱财问题,为仆为婢后方知世道艰辛,很是攒了些碎银子。翻出一个小木盒子,用手帕把银子全部包起来,揣在怀里,又回到怀错房间。
那个头小的银子就缝在怀错的腰带里,个头略大的则塞进我的汗巾子里,外面有衣服遮挡着,应该是看不见的。忙完这些,才吹灭了灯睡下。
第二日果然如东雪所说,船转向一处岸边靠近,早有人端来两碗褐色的药让我们喝下。我顺从的喝了,又将怀错灌了,把他按在床上,自己则趴在床沿,闭目等待药效。可左等右等,自己的神智还是很清晰,耳朵也听得到外面人的说话声。忍不住想笑,别迷药也有假冒伪劣厂家吧。
不知又过了多久,船的速度慢慢降下来,人声也渐渐响起。门口外,那个“大哥”说道:
“喂了?”
东雪回答道:“五个时辰前就喂了。大哥要留几个人?”
“一个娘们儿一个残废,能用几个?我叫老七、老六、老八各领五个手下来办。妈的,老子还得在这水上漂几天。”
“大哥既然不留下,不如换了老六,让我管着他们吧。这次的事儿虽然容易,上面给的钱却不少,要是被他们知道只派了这几个下面的人,少不得还有一番理论。”
“莺子啊,哥哥这么多久不见你,还盼着和你好好亲热亲热呢!那地方你又不是没去过,哥哥哪儿舍得让心肝儿你去啊。”
接着是一阵拉扯气喘的声音,我暗骂:白日宣淫!真心盼望着药效快点到来,否则等会儿他们要是把持不住,再到这屋里来云雨一番,我可没那听床脚的爱好。
“大哥。。。。。。莺子也想着你啊!别、别,等这事儿完了,想怎么玩儿还不都随你!如今,大哥!你好好听我说!老二他们看我们得了这么个美差,心里不知恨成什么样儿呢!幸而老爷子看好大哥,没把他们的挑拨当回事。咱们可不能在最后一步丢了棋啊!”
“呸,有娘生没娘养的王八羔子!等我上了位,第一个除的就是他!你说的也有理,还得你看着才好。不行,你阅历还是不够,不如让老三留下。”
“大哥!。。。。。。”
“行了!我心疼你,你就接着,别给脸不要脸!”
“是。”
我假睡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东雪想留下却没能留下,换了个貌似又有阅历、又得贼首信任的“老三”,所去的似乎也是什么不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