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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蓬山几万重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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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毫无欢愉甚至等同于发泄仇恨的云雨过后,杜正清行尸走肉般爬起来,默默地穿好衣裳坐到了床边。回头望去,云桑雅朵仍半蜷着身子面朝里酣然熟睡着,唇边挂着抹惬意——或者说是得意的微笑。
她真的睡着了吗?还是……在故作姿态,向他炫耀自己的胜利,嘲笑他曾经愚蠢坚持的原则是那样的脆弱,那样的不堪一击?
此时的他,自然知道这女人办这种事比他娴熟老练得多了。哈,说曾有多少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还真是所言不虚,所以她是不会在乎这一晚躺在自己身边的男人是谁的,她在乎的,只是自己又赢了一次而已,对吧?
可是他在乎。曾经不知情为何物的他,在经历了从只为仇恨而生的孤独寂寞,到对玄冰一厢情愿的痛苦单恋之后,才在承秀身上找到了两情相悦的幸福,原以为熬过五年的分离,便可一偿夙愿,与心爱之人厮守终身。没想到,云桑雅朵这个不速之客的出现却搅乱了一切,破坏了一切,如今,他还有什么面目去见承秀?她是那样纤尘不染、简单纯净的女子,又怎能被拖进这样阴暗肮脏的旋涡之中?
死死盯着床上的云桑雅朵,杜正清嘴角抽动,眸中迸射出冰冷的恨意,微微颤抖的手下意识地伸向她雪白的颈项,但下一瞬,他的手蓦然顿在半途,慢慢收紧又艰难地退了回来。
不行,他不能这样做,至少现在还不行。这个女人还主宰着承秀的命运,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冲动,让所有的努力功亏一篑。等承秀身上的蛊毒解除之后,如果她从此敛手也就罢了,如果她还要纠缠不清的话,那么,就算是同归于尽,他也绝不会再给她第二次伤害承秀,威胁自己的机会。
“啧啧,好个无情无义的冤家!”
就在他努力逼迫自己恢复冷静的时候,刚才似乎还睡得正香的云桑雅朵忽然睁开眼,向他投来了幽怨的——至少看起来很是幽怨的一瞥:“瞧瞧你这脸色,活像要吃了我呢!对一个刚刚与你共沐爱河的女人,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点的怜香惜玉之心吗?”
一听这话,杜正清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仇恨之火立刻又被点燃,铁青着脸剜了她一眼,他咬牙道:“你这套戏码还是留着跟别人去演吧。我只想提醒你一句,你要的,我已经给你了,现在,你也该兑现你的诺言了吧?”
“怎么?我没有兑现诺言吗?”云桑雅朵眨眨眼,半撑起身子笑睨他,“到目前为止,我可是没再做过伤害你那心肝宝贝的事情呢。哦,对了,昨晚……虽然你对我很粗鲁,但这类事她是不会与我‘有难同当’的,所以你大可放心……”
此时的云桑雅朵尚未着衣,这一起身,胸前那一抹玲珑旖旎的春光顿时随着下滑的锦被隐隐浮现,再加上她暧昧的语气和水润含情的眼波,真是十足的妖媚惑人,但这一切看在杜正清眼里,却只让他觉得无比的可憎,无比的讽刺。
“够了,给我闭嘴!”他涩声低吼,“别再跟我兜圈子,我要你马上替承秀解蛊,马上!”
“解蛊?”云桑雅朵讶异地一缩身,掩口惊呼道,“哎呀呀,我怎么忘了告诉你了,同命蛊是无解的啊!”
“你说什么?”杜正清火山爆发,忍无可忍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再说一遍试试……”
“轻点,轻点,弄疼了我不要紧,连累你的心肝宝贝受苦可就不好了!”云桑雅朵也不挣扎,只是笃定地笑着,然后得意地看着他慌忙松开了手。
“你……你敢耍我?”杜正清剧烈喘息着,气得浑身发抖,明明一千一万个想把眼前这该死的女人撕成碎片,可偏偏什么都不能做。
“别这个样子嘛,来,消消气,好不好?”云桑雅朵伸手抚向他纠结的眉头,杜正清面色一寒,冷冷扭头避开,她也不恼,笑着缩手道,“此蛊无解,那已是无可挽回的事情了,不过,只要你以后乖乖听话,让我活得开开心心、健健康康的,那她也就能无灾无病地活到老,这样,还不算是兑现我的诺言吗?”
这卑鄙恶毒的女人!这样一来,他岂不是就要终身受制于她,非但不能动她,而且还要竭尽全力保护她,照顾她,不让她受伤,不让她生病,甚至每天焚香祷告祈求老天爷保佑她长命百岁了?
这念头,如一把锋利又寒冷的冰剑狠狠刺进杜正清的心窝,铺天盖地的绝望汹涌肆虐着钻入他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痛得他瞬间失去了知觉。眼一闭,他痉挛着吐出溢上喉头的那团灼热,凄艳的猩红霍然溅污了云桑雅朵无瑕的雪肤。
“你……”低头看了看染上身的点点血花,云桑雅朵原本笑着的脸顿时僵住,“跟我在一起,就是这么痛苦的事情吗?竟……竟值得你这样?”
回以森冷一笑,杜正清抬手抹去唇边的血污,一手捂住仍在撕扯作痛的胸口,一手撑着床栏慢慢站起,转过身迈步欲行。
“你去哪里?你……不要紧吧?”背后传来了云桑雅朵的声音,语气间隐隐流露出一丝不再是做戏的忧急,也不知她自己有没有察觉到。
“天就快亮了,卑职自然是要回自己的住处,以免坏了公主的名节!”杜正清的脚步微微顿了顿,背对着她道,“放心,卑职还要留着性命好好伺候公主,没那么容易死的。”
这话平静得不带半分情绪,却听得云桑雅朵的心莫名瑟了一下。回过神来时,杜正清早已推门而去,轻咬下唇看着他的背影迅速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外,她忽然心乱如麻地抓起身边的枕头,带着满腔无处发泄的郁闷用力掷了出去……
☆ ☆ ☆ ☆ ☆
“你说什么,他昨晚没有回来过?”
文舒别苑门口,一大早就在小惠的陪伴下来找杜正清的承秀在听到守卫的回答后惊异地拧起了眉,因为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不慎触动掌中伤处的她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昨天夜里,她那怪病再次发作,手心裂开了一条口子,生生把睡梦中的她疼醒了过来。她怕父亲和哥哥嫂嫂担心,所以没有去传御医,只是叫醒睡在旁边榻上陪夜的小惠,让她给自己上了点药了事。
一来手上的伤口不时作痛,二来心中惶恐不安,再加上外面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着实惹人心烦,后半夜,她便一直没有再睡着过。
天亮之后,她终于再也躺不住了,经历了这接二连三毫无征兆的发病之后,她开始越来越害怕,怕自己哪天会无声无息地突然死去,强烈的感伤和一时的脆弱让她在这一刻非常想见到杜正清,于是,她一大清早便带着小惠冒雨微服出宫,想赶在杜正清去国宾传舍当差前和他见上一面。
然而,她万万没有料到自己得到的竟会是这样的回答,看着自家公主吃惊得一愣神又弄疼了伤口,小惠心疼不已,忙捧起她的手掌抚慰地吹了吹,又瞥向那不知所措的守卫道:“这位大哥,你可知道杜公子去了哪里?他有没有说过,要出去办什么事之类的?”
“这……”守卫只得苦笑,“他并没有交代,小的们也没有这个权力过问啊!”
“他会不会出事了?昨晚他来看我时,言行举止就有些古怪,我问他怎么了,他却说没事!会不会……会不会因为我的病,他心里一难受,就去做什么傻事了?”
承秀开始着急起来。平时杜正清除了去国宾传舍当差,就是回文舒别苑休息,还能去什么地方?
见她急得脸色发白,紧攥在自己臂上的双手冷汗直冒,小惠忙劝慰道:“公主,你想到哪里去了?你现在……又没怎么样,杜公子怎么可能不继续想办法替你治病,反倒跑去做傻事,这也太荒唐了吧?依奴婢看,如果他心里难受,去找谁喝两杯倒是有可能的。”
她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承秀,杜正清在京城这边相识的朋友,除了她和她的家人,也就只有俊风了。
俊风现在被封为虎威将军,率飞虎军驻守京城,杜正清刚回来那日,自己去接他,载熙就是让俊风帮忙“清道”,给他们俩制造了一个独处的机会。事后,自己和杜正清一起去登门道谢,与俊风夫妻俩把酒言欢,畅谈了一夜。俊风曾和杜正清在营救太上皇一役中并肩作战过,如今久别重逢,均觉比从前更是投缘了。
“你说得对,他也许是去找姐夫喝酒了。走,我们去虎威将军府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