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剑烟雨清平梦》品素

33、破茧重生1

　　从到南北接壤地来做生意的安普拉族民那儿打听到载淳夫妇已在他们的领地内落脚，并且谈妥了交换人质的条件，格纳立刻托人送信到巴岩家报告了这个消息。虽然双方具体的交换条件究竟是什么，黑鹰他们又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出来等细节还未可知，但从格纳打听到的情况来看，载淳和玄冰并没有与安普拉人发生激烈的冲突，而且进去以后是被当作贵宾来款待的，那么形势发展的大方向应该是好的。

　　看完那封信后，铁虎啸乐得直蹦起来，一把抱起身旁的晏晏原地转了三大圈：

　　“晏晏，我姐姐姐夫还活着！他们很快就可以回来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铁哥，恭喜你！”晏晏搂着铁虎啸的脖子在他耳边含笑低语，却不防他放下自己后，又老实不客气地捧起她的脸蛋狠狠亲了一口。想到巴岩还在边上，晏晏不由得满面飞红，轻捶着他娇嗔道：“喂，别太得意忘形了，看看叫人家笑话！”

　　铁虎啸心情一好，爱耍嘴皮子的老毛病便又发作起来。冲晏晏挤了挤眼睛，他嬉皮笑脸地道：“巴岩先生又不是外人，怎么会笑话咱们？他若是笑了，也肯定是在想，这小两口好恩爱啊，看来用不了多久我就有喜酒喝喽！巴岩先生，你说是不是？”

　　巴岩原本不过是微露笑意，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自作多情，谁跟你是小……那什么的？”晏晏的脸红得更厉害了，但也许因为她的确是在文沙国长大的，温婉娴雅的性子中也有着胜于普通汉家女子的率真和豪爽，嘴里刺了铁虎啸一句之后，目光却仍是丝毫不掩爱慕之意地停留在他脸上，水光潋滟的黑瞳中满是骄傲喜慰之色。

　　经此一事，铁虎啸的心情好了许多，想起到了这里之后就一直让晏晏跟着自己困坐愁肠，到现在也没有陪她出去逛过一次街，他心中很是过意不去。这天下午，他找到正在屋里看书的晏晏，建议道：“今天天气还不错，我们出去逛逛怎么样？”

　　“出去逛？”晏晏放下手里的书，眼中闪过了一抹欣喜的光芒，但随即又敛眉犹豫道，“阿隆哥和莲儿姐毕竟还没有正式脱险，我们现在就去玩乐……会不会不太好？”

　　“我们总是闷在家里也于事无补，倒不如出去走走，多接触一下这里的环境，也许能帮你想起点什么来，这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啊！”

　　这个听起来合情合理的理由终于让本就蠢蠢欲动的晏晏卸下了最后一道心理防线：“那好吧。”她扬起樱唇，明媚的笑脸晃得铁虎啸的心漏跳了一拍。

　　多罗镇靠近文沙国的都城耶里，交通便利，商贸发达，街市很是繁华，各式店铺鳞次栉比，顾客进进出出，有说有笑，其间夹杂着一些走街串巷的小摊贩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委实是热闹非凡。

　　到了这里那么些天，晏晏不是跑进空无一人的恐怖村庄，就是闷在巴岩家里，何曾见过如此景象？毕竟是年轻姑娘家，哪有不爱逛街的，此时的她早已抛开了心中那一点点小小的罪恶感，兴致勃勃地拉着铁虎啸在人群里挤进挤出，一会儿跑到东，一会儿跑到西，一下瞧瞧这个，一下又看看那个，玩得不亦乐乎。

　　然而，陪在她身边的铁虎啸心情却是复杂得好比上天入地了好几回。他当然喜欢看到晏晏开心的样子，可同时也无法消除心中那一丝隐隐的忧惧。既然她去过黑鹰和铁莲香住的那个村庄，有可能跟他们真是认识的，那么，等他的姐姐姐夫回来之后，她的身份之谜或许就会解开了，那个时候，她还能像现在这样单纯而快乐地和他生活在一起吗？

　　尽管晏晏曾跟他保证过，就算想起或是查清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也绝不会离开他，但他知道，人生在世，许多事情是无法预料也由不得人的，他不愿禁锢她，勉强她，所以，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握好和她在一起的每时每刻，如果将来有一天真的不得不放手了，至少还能有一段美好的回忆珍藏在心底。

　　“铁哥，铁哥！”

　　忽然，晏晏的一阵兴奋呼喊惊回了铁虎啸游离的神思，稳了稳心绪，他扭头问道：“怎么了？”

　　“那个看起来很好吃，我想吃！”手指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小吃摊，晏晏两眼放光，一脸渴望之色。

　　铁虎啸定睛看去，原来那摊子上卖的是蟹粉糯米丸，雪白粉嫩的丸子，外面滚着层金灿灿的蟹黄粉，下锅一炸，鲜香之气扑鼻而来，还真是……挺诱人的。

　　“小馋猫！”拧了拧晏晏秀挺的鼻尖，铁虎啸眼里满是宠溺的笑容，在她出声抗议之前，他已是眨眼间挤进人群又眨眼间挤了出来，手里如捧花束般捏了一把蟹丸串。

　　文沙国盛产海鲜，一路上卖海鲜小食的摊子特别多，晏晏兴趣盎然地吃了这样又吃那样，什么海螺肉煎饼、酸辣虾汤、什锦海鲜粥的都尝了个遍。

　　铁虎啸见她吃得开心，一开始是纵容地由着她去，可后来不免有些担心起来：“喂，贪吃的小猪，差不多就行了，海鲜吃太多当心闹肚子啊！”

　　“会吗？”晏晏娇憨地眨眨眼，“我怎么觉得，我好像生来就适合吃这些的呢？”

　　铁虎啸闻言一窒。是啊，她很有可能是文沙人，这里的居民有哪个不是从小吃着海鲜长大的呢？如此说来……倒是他多事了。

　　看出他眼中瞬间闪现的苦涩之意，晏晏顿时明白了什么，急忙抚慰地靠上去，把脸埋进了他的颈窝里：“铁哥，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你不喜欢我吃海鲜，我就不吃了，以后再也不吃了，好不好？”

　　感受着她熨贴在自己胸前的温暖，聆听着她一字一句间那对自己满满的在乎，铁虎啸只觉如沐春风，心头那一丝小小的纠结随之烟消云散。

　　“行了行了，玩得好好的，这是扯到哪儿去了？”恢复了嬉笑之态的他轻抬起晏晏的下颌，在她睫毛浓密的大眼睛上偷香一枚，随即语气轻松地道，“我只是怕你肠胃不适，你要喜欢吃的话可以明天再来，反正有的是时间。今天，咱们就再去瞧瞧别的，买些你们姑娘家喜欢的小玩意儿，怎么样？”

　　“和你在一起，做什么我都喜欢。”晏晏柔暖地笑着，那乖巧又慧黠的样子顿时让铁虎啸整个人飘飘欲仙起来。

　　转变目标之后，晏晏很快又有了新的兴奋点，没过多久，铁虎啸手里就多了一套从发钗、项链、耳坠、戒指到手链样样齐全的贝壳饰品，一只用芭莲果壳雕成的小海龟，一叠据说是用当地特产的香玫草汁染过，能够长久散发香气的丝帕，还有两双绣有当地特色图案的缎鞋。

　　这些东西瞧着多，实则都不贵，的的确确都只是些小玩意，所以，当晏晏有些内疚地问起他们还剩多少银子时，铁虎啸大笑着告诉她：“剩的不多，仅仅够你拉三车这样的东西回去而已！”

　　知道自己的行为并不算太奢侈，晏晏这才放下心来继续寻觅自己喜欢的东西。走着走着，她被一家环境看来很是清雅的胭脂水粉店吸引住了目光，店里客人不多，但个个衣着精美，谈吐文雅，显然都是些有身份的人。

　　看到铁虎啸携着晏晏跨进店门，这家店的老板，一个四十岁左右、气质儒雅的中年人迎了上来，彬彬有礼地问道：“两位需要点什么？”

　　他说的是文沙语，铁虎啸不懂，便扭头去看晏晏，晏晏立刻会意地把那句话的意思给他翻译了一下。

　　听着他们两人的对话，老板顿时了然，再开口时，说的已是汉语：“哦，原来公子是汉人？那么，我就跟你们说汉话了，这位姑娘不介意吧？”

　　身为一名见多识广的生意人，店老板最擅长的就是根据客人的身份、喜好等种种特点选择最适当的方式来跟对方交流，发现面前的年轻男子只懂汉语，而旁边的姑娘既能给他做翻译，可见两种语言都懂，那他自然是选择对他们两人来说都最为方便的交流方式了。

　　“需要什么，你直接问她就行了！”铁虎啸很爽快地朝身旁的俏丽佳人努努嘴，然后宠爱地摸了摸晏晏的头发，“喜欢什么，自己去挑吧。”

　　晏晏在店堂里转了一圈，边走边看，那老板跟随在旁热情地介绍她选看的东西。连取了许多件，她都是看过就放下，老板也不介意，依旧好脾气地招呼着，直到她因一盒看来很是特别的胭脂顿住了脚步。

　　“姑娘真是好眼光！”老板看出点苗头，赶紧上来趁热打铁，“这是来自南冉国的极品冰玉脂。它跟一般的胭脂不同，是用南冉国特产的冰玉花所制，化出的妆容色泽自然，艳而不俗，长期使用还有护肤养颜之效，能让皮肤剔透如冰，莹润如玉，这就是‘冰玉脂’这个名称的由来。姑娘要不要试试？”

　　晏晏听得怦然心动，于是就着老板递来的镜子试涂了一些。那胭脂抹上脸颊之时，她只觉触感细腻清凉，舒适异常，一张脸也在那自然腮红的映衬下显得温润俏丽、妩媚明艳，整个人霎时间增色不少。

　　“还不错吧？以姑娘高贵娴雅的气质，原也是只有这样的极品才配得上，若是用了那些红得像染料似的俗货，岂不是糟蹋了姑娘的清丽容颜？”

　　老板在她身后眉开眼笑地说着，似乎已经笃定了这笔生意即将成交。

　　回头瞥了铁虎啸一眼，看出他眼中鼓励的笑意，晏晏终于下定决心问了价，可在听到老板的回答后，满心的欢喜顿时被吓了回去：“你说什么？这……这也太贵了吧？”

　　“哎，话可不能这么说！”老板摇头笑道，“一分价钱一分货，冰玉花世所罕有，这个价钱已经很公道了。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去问问我们这儿的老顾客，我可是从来不胡乱喊价骗人钱的。”

　　他这话虽是对晏晏说的，眼睛却是频频瞟向铁虎啸，因为通常情况下，男人才是最终掏银子的正主，所以，他比较关心的还是铁虎啸的反应。

　　“老板，我没有说你骗人的意思，可这价钱实在……”瞧着老板的笑脸，晏晏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那胭脂盒放了回去，“我看还是算了……”

　　“什么算了？”话音未落，胭脂盒便被铁虎啸一把夺了回来，“这个我们要了，另外再拿三盒，给我们一块儿包起来。”

　　“铁哥？”晏晏惊愕地瞠目，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傻丫头！”铁虎啸好气又好笑地揽住了她的肩，“我们黎山派虽然讲究勤俭立身，反对奢靡浪费，可还不至于穷到连几盒胭脂都买不起，你就别让我揪心了好不好？”

　　“我知道你疼我，可是……”晏晏面上一红，为难地拧紧了眉头，“杨叔管着我们一大家子人的吃穿用度不容易，这样……真的好吗？”

　　她的体贴懂事让铁虎啸又是感动又是心疼，收敛起嬉笑之态，他认真地道：“这个我自然知道，所以大家平时都不胡乱花钱，但节俭不等于吝啬，人活一辈子，总要做些自己喜欢的事，否则岂不白来这世上走一遭？再说……”

　　顿了顿，他故意老大不乐意似的板起了脸：“你当我是白吃白喝，只知道乱撒银子的主吗？我平时可也有帮师丈做事的，我花的都是自己挣的钱，你若不要，那就是瞧不起我！”

　　“铁哥……”最后那句分量极重的话让晏晏气息一窒，赶紧求谅地拽住了铁虎啸的衣袖，“你别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

　　铁虎啸佯怒地哼了一声不理她，一瞬的沉默后，耳边如愿响起了她低低的妥协之声：“好嘛！其实，人家本来就很喜欢，你都不心疼钱了，我还有什么说的。”

　　两人从店里出来的时候，铁虎啸原本已拿满了”战利品”的手里又多了一包东西，晏晏脸上则多了一抹幸福甜蜜的微笑，原本娇俏可爱的脸蛋显得更加动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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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晚上，晏晏对着镜子照了又照，就是舍不得洗掉脸上那把自己妆点得极为妩媚可爱的冰玉脂，最后还是铁虎啸怕她睡觉时留着那东西不好，硬是把她拖去猛洗一把了事。

　　到床上躺下以后，晏晏仍是满心兴奋地睡不着觉，不过，在外面走了一天毕竟累了，翻来覆去想了一会儿，她终究还是迷糊着睡了过去。

　　这一觉，本该睡得很是香甜才对，不料，半夜里，她的脸突然疼了起来，竟生生把正做着好梦的她疼醒了过来。一开始，她觉得大概是白天出去的时候阳光太强把脸晒伤了，现在大半夜的没必要折腾，忍忍也就算了。可是，才过了没多久，那疼已是越来越厉害了，不光火烧火燎的，还带着丝撕扯般的剧痛，活像是有谁要把她的脸皮剥下来似的。

　　这非人的折磨到底让晏晏忍无可忍了，于是，她挣扎着起了床，披衣出去打了盆凉水，想用来冰冰脸缓解疼痛，没想到，一沾水之后，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她脸上的皮肤竟然酥烂褪落，一大块一大块的掉了下来！看着水盆里成片的腐皮，她的意志终于彻底崩溃，惊恐地尖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