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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十六章:长安夜色浓.传甲递剑.红颜惜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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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很痛,晕眩,难受,沉重,这就是我醒过来后的第一个感觉。抱着头,我以为还在和弟兄们欢聚,咕咙着说:“秦二哥,再来,不信喝不过你!”说着手伸出去,却碰到了个冰冷,紧接着当啷一声巨响,打碎了个东西。
我清醒了些,看见地上躺着玻璃器皿的碎片和一滩水迹,这是通过丝绸之路从极远的异国拜占庭运载而来的,得之不易,不知是谁将它拿来放在床柜,以至我不慎碰翻。不过看到了这个玻璃器,我意识到回家了,躺的是自己的床。左御营纵情酒醉后,有人把我送回了家,估计是二师姐陆玉沉。
那滩水迹让我口渴,这也是为什么拿来水杯的因素,只是没有料到会被打翻。我从床上起来,捧着头呻吟:“哦,我的天!”
“难受了吧,谁叫你喝醉。”萧人花俏丽的脸出现在我面前,“啊,你打碎了水杯!”
我揉了揉脑门,说:“谁让你放的地方不好,再给拿杯,不要拿玻璃的,太浪费了。”
萧人花嘟着嘴,说:“你打碎的反赖我,哼,不给你拿水了……”她这样说着,却还是重新端了杯。
洗漱后,我记起昨晚和秦二哥说过要设法为房遗直兄脱罪,便整装去向母亲讨教。我娘在唐庭影响不小,说不定有办法保全房老大。
走出寝室,父亲宽挺的背影立在院落,“到哪去?”
“爹,娘呢?”
“你娘进宫了,有什么事?”我爹转过身对着我。我把房家的事说了说,我爹听了,道:“房遗直有报信之功,是他通知你娘猎场兵变的,不然你娘不会这么快勤王救架,这次进宫就是为房家求情。”
我喜道:“太好了。”
我爹道:“这些事你们操心什么,房玄龄功勋卓著,皇帝不会不念旧情的。倒是你的剑法武功,让人怛心,你跟我来。”说着,迈步走向书房。我随着爹进房后,看见书桌上放着个精致的木盒,和一把装饰古雅的长剑。我爹先打开木盒,拿出件银色的软甲,轻轻巧巧,上面生有倒刺,好似刺猬。“这件名软猬甲,刀枪不入,拳脚反伤,是你娘年轻时用过的,收起了好久,本以为不会再用上,哪知还是要传给你……”爹说着微舒了口气,“穿上了吧。”
我知道昨晚遇刺,让爹忧心了,否则不会寻这件宝甲给我。“爹,我不要紧的……”
“穿上了。”爹打断说,见爹不悦,我只好解开外衣,将软猬甲穿在里面。看我穿好,爹稍显宽慰,又指桌上长剑,道:“这也给你,聪儿,看此剑怎样?”
宝剑是我所喜,忙伸手拿了,按剑出鞘,冷气森森,剑似寒潭秋水,抬手轻振,龙吟暗啸。我爹拿过一柄铁尺,示意让我砍削。我展剑一划,嘶的一声,还没怎样用力,铁尺已断了一截,如切豆腐。
“剑名小我,是当今铸剑大师鲁宗道所造。”
鲁宗道铸剑之术精妙,海内皆知。只是他不轻易为人铸剑,得之甚难。我爹自退隐以来,交往不多,这剑怕还是我娘去说动的。
“这剑名好生特别。”我爱不释手。
我爹看着我,说:“小我,小自我而大天下,方能宇宙乾坤,万物为用,此剑道之极。”又道,“剑虽利,甲虽坚,但都是身外之物,你切莫有依赖之心,要知高明的剑客,不以宝剑宝甲取胜。”
爹说前面的剑道时,抽象的高深莫测,以我现在的剑术,却不能省悟。后面所说简单,我一听就明,点了点头,“知道了,爹。”
爹目光忧郁,慈爱地伸手摸着我脸,道:“你必定要长大,爹和娘不能一辈子跟着你,以后你做事,要多用脑,少言行,结交不要太滥,有些人碰不得……”爹开始老生长谈,自他到长安后,就变的有些婆婆妈妈,言辞上跟娘看齐,娘事忙不在时,便由他来嗡嗡。幸而爹甚有自知之明,看出我不耐烦,停了说教,挥手道:“你玩去吧,外出小心。”
我笑了,忙忙地辞了阿爹,跑出书房。
出了门口,发现天色已昏黄,醉酒睡眠之深,出乎意料。我心内记起一事,便同陆师姐一起出了剑院,走向朱雀大街,然后转到西市大食商坊,进入一座□□礼拜寺。我让陆师姐在拱门处等我,自己穿过长长的外殿,到了内侧真主堂。
殿内,三三二二有几个大食国人头缠白巾静坐祷告,其中有一名面罩白纱衣著阿拉伯服饰的女子,体态婀娜,闭目合什。觉察到我靠近,睁开了黑亮的眼睛,盈盈一撇,轻声说:“阿聪,你来晚了。”说着,站起来,腰肢款款,转到了柱后阴影内。
“阿武,对不起。有事,迟了些。”我跟过去说道。
武媚低了脸儿,默默无语。我又解释道:“昨日房老二谋反,死了高阳姐姐。”
“我听杜鹃院的俞师妹说了。”武媚低头说,“可怜,女人总是痴的,公主也是一样。”说着,她转过脸来,“我的事,可向陛下说起?”
我道:“还没有机会,陛下新皇,国务烦琐。”
“哼,”武媚鼻子里出了口气,轻哼道:“国事烦琐?昨日怎么有空狩猎?”
我哑然,武媚又道:“我回去了。”说完,转身便行。我伸手拉住,道:“且慢。”武媚甩袖儿,恼道:“不要拉扯。”
我放了手,却横过身子拦着,道:“再等会儿,我有话说。”
武媚道:“出来久了,明师太要找的。”说着想绕过我,我移动脚步,拦着说:“阿武,二年了,就不能多等会儿?”
武媚停步,说道:“你们这些男人,生生儿把人家好好的姑娘逼成了尼姑,还嫌不够,还要来骗!”
我道:“出家不是我的主意,先帝信不过后宫,却不是我。”
武媚冷冷说道:“跑得了你跑不了李治,我总以为他会念着我,却原来不是。托了你阿聪,又是个不牢靠的,真真儿让人心冷,早知这样,还不如当初在杜鹃院跟着师傅学一辈子秀女,做一辈子女红,又出来做什么?又进宫做什么?”她说着,眼圈子微红,水汪汪满腔幽怨。
我大是不忍,说道:“好阿武,好姐姐,你倒是别哭,我一定再想法儿,带了你出了那牢笼就是。”
武媚抬手,纤指轻弹,试了泪珠,道:“我服侍先帝直到最后,未了得了这么个果儿,年轻轻的剃光了头……”她说着又哽咽了,忙掏了手帕,掩了小口。
我伸手想揭了她头上纱罩,被武媚抓着了手,说:“做什么?”
“看看你的头发长了没有?”我道,“年前我送的乌首药,难道竟是无效。吐番松赞干布敢骗大唐,文成公主算是白嫁!”
武媚拍了拍我手,说道:“没效怎么样?白嫁又怎样?你能把文成抢回来?”
我微笑道:“抢就抢,不过要先看了你小脑袋上是否还寸草不生。”
武媚拿葱指点了点我额头,说道:“小强盗,算你狠!”又叹道:“长是长了,不过跟往日相比,还是短了。”
我道:“给我看看。”说着又动手要揭头纱。武媚抬手搁开,微恼道:“这儿是什么地方,也动手动脚,无礼!”说着,忽又卟哧轻笑,“小坏蛋,给你看看也无妨。”说着,掀起头纱,在□□寺点起的烛火前,露出新生的乌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