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惆怅此情》伍合一

2、2

　　林漠第二天是被吵醒的，那已经一万年没唱过歌的手机突然间唱起歌来，是撕心裂肺的《死了都要爱》，林漠鼻孔里一哼，取笑于这歌名的幼稚，然而这歌却是最好的闹钟，她这样睡得熟的人也被吵醒了，看看时间，不过六点多，她也不看是谁，拿起便骂，“找死啊，大清早的叫魂？”她大骂了这两句，被吵醒的气消了一大半，才停下来用手揉了揉眼睛。

　　不知是不是空气太湿之故，总感觉最近极累，林漠半天挣不开眼，心却慢慢的静下来，见那边没有声音，便又道：“哪位？”

　　那边的人似乎很是无奈，“林漠，是我。陈煜。”他微微叹了口气，轻声问道：“昨晚睡得好吗？现在是不是感觉头很痛，身体也没劲，脑子有些缺痒？”

　　“废话！”林漠咬牙切齿，“你六点多被人吵醒试试？”她感觉有些口渴，便站起来想去拿桌子上放的水，不知是不是用力过度，只觉得头脑一晕，整个人又瘫了下去，她不知碰到了什么东西，掉在地上发出极大的一声响。

　　陈煜听得真切，忙问，“怎么了？”

　　林漠良久才回过神，也顾不得别的什么了，听到他问只觉得满肚子的气，不由大声道：“还不是你，大清早把人叫醒，你有事就快说，我还要睡。”

　　程煜听到她如此生龙活虎的声音，不由放下心来，“你先休息，我一会儿过去看你，有些事要跟你说……”他话刚及一半，却听得一声“嘟”响，原来林漠已经将电话挂了。程煜认识也不过半年多，却因为时常见面而习惯了。

　　他无奈地看着手中的话筒，轻轻摇头，暗想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看了看墙上，见指针将要指到七点的方向，想到上午还有一个手术，便翻身而起。他首先拿起笔在墙上的日历上画了一个圈，这是他长久以来的习惯——今天，于他是个特别的日子。

　　特别到，他希望这天可以跳过，可以用笔涂黑。

　　然而，如此黑暗的一天还是来了。

　　上午的手术很成功，拿掉口罩的那一刹那他的心情是轻松的，却只维持了片刻，因为他看到林漠站在外表，正以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看着他。

　　他脱掉医生服，交给旁边的护士，看着林漠，“请你喝咖啡？”

　　林漠仍是一副冷淡的样子，若是以往她一定是扭头就走，这次却不知为何，她只是侧了侧身，却以一种平静到可以令时间静止的声音说：“就在下面吹吹风吧。”

　　春初，依旧是料峭的时节。她半年前来医院的时候还是夏天，程煜还记得她着了一身黑色的舞裙，看起来极为高贵。她周身最为惹眼的地方不是脸，也不是修长的腿，而是脖子。她的脖子并不特别长，却十分的和谐，她只要微微伸长一些，就仿佛一只含苞的花朵准备着吐蕊，张扬而魅惑，程煜当时想，世上竟还有这样的女子，竟是不能用笔墨形容，仿佛雾气中的山水，看不清道不明，却别有一番风味。

　　她当时似乎还没有此时毒舌，程煜想起当时她跟他笑着说再见，此时想起来，倒似乎是在做梦一般。这半年来，她脾气越来越差，竟有完全放纵自己的意思，对任何人都不假辞色。若她生了别的不得了的病，程煜也不奇怪，但她的病并非那么了不起，只要小心休养，于日常生活完全无碍，她如此不顾一切，只怕是受了什么刺激。然而程煜多方试探，却始终无果。

　　她走在前面，及膝的大衣令她看起来特别小，她将头埋在大衣里。冷风一吹，她打了个哆嗦，却很快又挺直了脊背，她埋首在大衣里咳了几声，只怕是力气用尽了，在旁边的一张石凳上坐了下来。

　　程煜从口袋里拿了几料药出来放在林漠手心，“昨天是不是没盖被子？”他叹了口气，“你身体抵抗力差，不能轻易感冒的。”他向四周看了一下，“我去倒杯水，你等一下。”

　　林漠将药往嘴里一放，猛地一下就吞了下去，看到程煜撑目结舌的样子，一直冷淡平静的脸不由笑了笑，“习惯了。”那如玉般的脸上闪过一丝红霞，却比冬日的晚霞更为炫烂。

　　程煜感觉自己闪花了眼，片刻才道：“这样吃药不好。”

　　林漠双手相搓，只顾暖手，根本不知道程煜此时的样子，她捂住脸，感觉脸上那一阵阵的寒意，声音闷在手心，“我要用茶来吃药，更没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