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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番外 ...

  •   抽屉里的东西摆放得很整齐,那封信就摆在最上面,平纹纸上,可以看到细川工整的字迹。
      只点了桌上的小小台灯,淡淡的橙色光芒,把丽质的影子投在纸上。她看到细川把这封信放进抽屉,心里就存了疑惑,是以十分想看看内容。但她的日语只有口语过得去,读写能力不够,看起来很吃力。等她抱着本字典,一字一句查出来的时候,背上已沁了一层冷汗。
      这是细川写给母亲的家信,述说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大部分与她有关——她紧张异常,因为细川在信里说,等她怀孕了,就会把她送回日本,跟母亲生活在一起。
      她想到于京生给的药还放在楼上房间里。她是趁细川睡熟了才跑出来的,此时回去吃药一定会惊醒他。可如果怀孕,那恐怕一切都完了!
      思及此处,她缓缓站起身,却听到屋里有细微的呼吸声。她心里一紧,回过头去,险些叫出声来——细川站在桌子对面,冷冷看着她。
      他的脸大部都在阴影中,只有微扬的嘴角在灯光下那样显眼——是一抹冷笑。她横下心,亦不说话,回望过去。良久,才见细川冷冷一哂,道:“这么晚了,在这干什么?”
      她缓缓垂下眼帘,看还放在桌上的那封信——现在再去掩藏,明显已经晚了。
      细川走到她的面前,伸手抬起她的下颌,冷声道:“我在和你说话!”
      她嫌恶地把脸转开,拿起还放在桌上的那封信,举到他面前,道:“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让你要刻意避开我。”
      细川冷冷逼视着她,她也那样望着他,清盈的目光在暗夜里放射出近乎妖异的光芒。良久,细川道:“你在担心什么?”
      “我不担心什么。”她忽然有些哽咽,语调悲凉:“只是不想再如过去一样,被蒙在鼓里。”
      “我说过,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
      她仰起头,微微觑起眼睛,轻声道:“包括,要把我送到别处去吗?”
      细川将她手里那封信抽出来,扔在桌上,道:“这都是以后的事情。怎么,你是舍不得离开我吗?”
      他的语气里,带着冰冷的寒芒。她微微有些发抖,不知怎地就想起于京生的话,他要她尽可能迎合细川,以便能取得更多的情报。可她还是这样生涩,不过看了封无关紧要的信,还是被他发现。
      “你是舍不得张家人吧?!”细川的声音那样冰冷,她看着他,离得近,他眼眸中愤怒的火苗那样刺目。她心里一紧,直觉中自己又要把事情搞砸。
      细川冷哼一声,转头便走。丽质着急异常,可又无可奈何,无意识地冲过去,从身后拥抱住他。
      他停了下来,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丽质有些着急地解释:“伯伯是我的恩人,我只是想报答他。清一君是丈夫,是不一样的!”
      她能感觉到,细川的身子僵硬异常。略想了想,她颤声道:“月月写信来,说西乡打了她,还说要把她送去做慰安妇……”
      她知道,她的信件,内容细川势必都知道,所以决定铤而走险:“月月说,等你厌倦了我,恐怕也会和西乡一样,把我随便扔个地方。”
      细川闷声道:“你宁愿相信她的话?”
      她将面颊贴在他的背上,他的丝绒晨衣有一种奇异的柔软感。她轻声道:“月月素来都很温顺,从不做错事,可还是会这样。而我……”她腕上的伤口还是很疼,但比起心中的苦痛,简直不值一提:“我做了这样的错事,总有一天,你也会责罚我的,对不对?”
      细川缓缓转过身,她松开双手,幽幽地望着他。
      江月月的事,细川也是知道的。那还是她流产之后,苍白瘦弱,适逢细川到外出差,便带她一起到关东洲去。虽然路途不是很遥远,但她从未来过这里,见到蔚蓝色的大海,心情顿时好起来。
      那天细川带她一起去参加联谊活动,是在一位海军少将家中。日本陆军与海军素来看对方不顺眼,那天晚上到场的以海军军官为主。组织人伊达少将曾任日本驻法国大使馆武官,在法国居住多年,与曾在那里留学的细川关系良好,对丽质也颇客气,让女儿由纪亲自来招呼她。
      就是那天,丽质看到了好朋友江月月。她穿着纯白色的西式晚礼服,颈上一串颗颗有莲子大的珍珠项链把她的脸衬得盈盈发光。丽质意外至极,江月月得了肺病,家里送她去上海养病,怎么会在这里出现?而且,她还挽着一个海军军官胳膊。
      江月月也明显看见了她,亦是惊骇,仿佛在找一条地缝钻进去。细川拿了杯香槟递给她,看到她神色大变,问道:“怎么了?”
      她顾不上理他,直接冲过去,唤道:“月月?”
      那海军军官冷冷看着丽质,问月月:“你的朋友?”
      月月似乎受到什么惊吓,马上垂眸低头,道:“是。给您添麻烦了。”说着,她对丽质轻声道:“你住在哪里,等宴会结束了,我去看你好吗?”
      那海军军官似乎听不懂汉语,但已经很不耐烦,冷声道:“还没有罗嗦完吗?”
      不待丽质说话,细川走过来,和那海军军官互相致礼,道:“西乡君不是在上海吗?”
      那西乡马上转了一副面孔,脸上不耐烦的尽去,哈哈一笑,道:“上个月,我已经奉命调回。听说细川君要结婚了,这就是您的未婚妻吗?”
      点了点头,细川转头看着丽质,道:“你认识江小姐?”她没想到他会认识江月月,亦没有心情去追究,只是点了点头,拉起月月的手,道:“怎么我给你写的信你从没回过?你怎么会在这?”
      月月听她这样问,脸上浮起很复杂的表情,欲言又止。这时西乡道:“我们要去和将军打个招呼。”说着,他向细川点了点头,拉着月月便朝伊达将军走去。
      丽质在他们身后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没回过神来。细川贴在她耳边道:“别去管别人的事。”她抬头看他,问:“你知道些什么?”
      细川一哂,拉着她的手道:“我们去跳舞!”
      那天来的宾客很多,除了陆军和海军军官,还有伪官和许多中国人、日本侨民,以及金发碧眼的西人,热闹非凡。细川带着她跳舞,恰恰、华尔兹、狐步、伦巴、探戈……曲曲不落,弄得她头晕脑涨。好不容易有个空闲,她跑到一边找水喝,抬眼处,看到月月正与一群军官围在桌旁赌博,丽质心里又是一怔。
      教会学校里,虽然每个学生的家境都不错,月月却是典型的小家碧玉。在荣乡的一些社交场合,十几岁的交际花不是没有,但月月却没有机会接触这些场合。然而此时,她看到月月神情自若,眼眸里流转出一种妩媚神色,与方才在西乡身边时那种唯唯喏喏大不相同,俨然久经其中,习惯成自然,处处如鱼得水。
      放下杯子,丽质无意识地走过去,站在月月身后,看她纤腰扭动,声音娇柔:“这次准是我赢,你们可别后悔!”说着,将手中的扑克牌扔在桌上,果然是三张A。一阵嘈乱,月月高兴得看着所收筹码,叫着开下一盘。
      丽质在她身后轻唤一声:“月月。”声音虽然不大,但她还是马上听到了,回过头来,似乎是怔住。不过只是片刻,她扬起嘴角,道:“来,一起玩儿。”
      不等她推辞,早有人让出位置来,月月拉着她坐在身边,道:“很简单的,你这么聪明,一定难不倒。”可她对此一窍不通,挣扎着要站起来,忽然有人按住她肩头,在她耳边道:“玩玩嘛,没什么关系。”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细川,丽质默默坐下来,月月若有所思地看看她,又看看细川,回头笑着招呼大家重开一局。
      其实也不是很难,几局下来,她已经大致掌握了规律,初时还由细川指导,后来自己也能决断。她从不知道这种游戏充满新鲜的刺激,渐渐兴奋起来,手风也很顺,赢多输少,不一时面前便堆了一堆筹码。月月斜睨着细川,笑道:“还是新人手壮!细川君该让你多出手才是!”
      虽然“满洲国”建立之后,她们都要学习日语,但大家都不怎么上心。可不知什么时候,月月的日语也这样流利顺畅起来,和旁边的人打情骂俏,完全没有阻碍。
      丽质回头看看细川,他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令人琢磨不透。她推说自己累了,让开位子,走到露台上。夜风轻拂,此处近海,似乎还能闻到海风中的盐香。露台上摆着几盆金桂,正吐蕊,薰得人烦腻。转眼望进屋里,他们正赌得起劲,月月将一只手肘支在细川肩头,正贴近他的耳边说着什么。
      这几个月来的变化令她应接不睱,有许多事情都想不通。其实她有什么可意外的?不过几个月前,她还幻想着能到英国留学,开始不一样的人生,而现在……她甚至都没有未来可言。
      那天,她和江月月最终也没有单独说话的机会,回去以后也一直郁郁。几次鼓起勇气,才向细川提起:“你和月月,过去就相识吗?”
      细川的笑容浅到不易察觉,答非所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看到他又是一副准备捉弄她的样子,丽质登时气苦,转头去窗边。望出去,蓝天白云,间或有海鸥飞过,伴随着鸟鸣声声,海浪拍岸。只是那一份郁结于心中的苦闷无法排解,她握紧拳头,感觉周身都有些发抖。
      细川走过来,伸手扳正她的肩膀,冷声道:“你是真不怕触怒我,动辄就摆这样的脸色!”见她别着脸不言语,他不禁伸手捏住她的下颌,道:“我在和你说话!”
      她这才冷眼看着他,没有挣扎,亦没有反抗,只是逼视过去,目光冷得像冰。细川皱起眉头,猛然把手收回来,正要说什么,却听到一阵敲门声。
      他们所住的这间旅店是军用,居客都是同僚同事,常有人来找细川喝酒聊天。这天他恰好没出去,估计这些人找不到他,自然找到房间来。细川瞪了丽质一会儿,走过去开门,不及说话,丽质已听到门口有人道:“细川君,我想找丽质说说话。”
      是江月月!丽质不假思索便冲过去,看到月月穿一身天蓝色紧身洋服,戴着顶白色帽子,俏生生站在门口。她忘情地拉住月月的手,高兴得连话都忘了说。
      月月微笑着,转脸向细川道:“我能借丽质一会儿吗?”看到月月的表情,丽质忽然感觉,原来媚眼如丝这些话语,是真的存在的。比如现时的月月,已经不是一年前那个生涩的女学生,而是个风情万种的女人。
      细川微扬嘴角,很绅士地表示不介意。

      月月拉起丽质走出旅店,与她一起走在沿海的堤路上。海风阵阵,浪涛拍岸,她们像在荣乡那样,手牵着手,徜徉着。只是心境,已经完全不同。
      许久,月月才道:“对不起,我没回过你的信。我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丽质如何不理解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遂握紧她的手,轻声道:“你还好吗?”
      月月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道:“你好吗?”
      她一时有些惴惴,嗫嚅着难以回答。月月将她另一只手也拉过来,道:“知道吗,你的脸色很不好,你不情愿嫁给他,对吗?”
      “情不情愿,又有什么关系呢?”丽质笑了笑,接着道:“我已经决定,接受命运的安排。”
      月月忽然冷笑道:“命运的安排?你以为命运给你怎样的安排,要你做细川夫人吗?”看她意外的神情,月月道:“别傻了!他们这些人,能有多少真心?就算是正式结婚,又能怎么样,到时他一声不响地离开了,你又能如何?”
      丽质忽然从心底里升出一种希望,轻声道:“真的,有那么一天吗?”月月道:“或许,你现在觉得,重新获得自由,是一件值得企盼的事。可过段时间,你未必会这么想了。再如果,你们有了孩子,那你的牵绊,恐怕更多!”
      她忽然觉得半身冰凉,像扎在了冰窟窿里。月月接着道:“西乡不让我和你多来往,我不能出来的时间太长。我只是想和你说,早点为自己打算!”
      回去后,她的心情更加不好,虽然月月没有提及何以成为现在的样子,又何以和西乡在一起,但左不过也与她一样,身不由己罢了。她坐在落地长窗前的地板上,心事重重。那天细川也没有出去,他们很早便休息,可她一直辗转难眠,弄得细川也无法安寝,后来索性拎了枕头到外间去。她虽然略舒服一些,却依然难舒郁结,临近天亮时才朦胧睡去。
      意识模糊中,便被细川叫醒,丽质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有些惊恐。细川却笑着贴在她耳边道:“小懒虫,快起床,我们去看日出。”
      她还有点迷迷糊糊的,便被细川拉了出去,被清凉的海风一吹,才清醒过来。清晨,灰蓝色的大海一片静谧,浅浅的水波在荡漾,像妈妈的摇篮。她忽然很感动,挣开细川的手跑到沙滩上,地平线上已冒出一点红日的影子。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生怕错过一点点细节。
      渐渐的,那一线天光越来越亮,灰蓝色的大海也变成了蔚蓝,一轮红日缓缓升起,天边和海岸线上都是一片细碎的金光。她直想扑到那温柔的海水中,不自觉得缓步向海中走。细川从背后拥住她,轻声道:“再走就要掉进太阳里啦!”
      她顾不上理会他,只是望着那红彤彤的太阳和一片橙色,清冷的海水浸住了双足。细川在轻吻她的脖颈,温热的气息呼出,很痒,她侧开头,他又追上来。几次三番,她气极败坏地反身推他,他笑着又迎上来。就这么几秒钟的时间,等她再回过头去,太阳已经完全跳出了海平面。
      她气得转头就往回走,细川追上来拉她,轻吻着她。她不断地推开他,可他将她紧紧拥住,那吻也变得狂热起来。她气愤不已,猛然咬下去,细川这才吃疼放开她。她以为这下他一定会大发雷霆,没曾想到,他只是伸手碰了碰嘴唇,又过来轻抚着她的面颊,柔声道:“你这匹小烈马!”
      说着,他又开始捧着脸吻她,温柔至极,让她都不好意思再反抗。良久,她颤声道:“冷。”细川低头一看,他们的双足都浸在海水里,那水已差不多淹没小腿。此时已是秋天,海水冰冷,丽质身体单柔,根本禁不住,嘴唇都有些发紫。细川忙拉着她往回走,好在住的地方很近,不过十几分钟便回到旅店。进大门的时候,刚巧遇到西乡与月月。他们穿着晚服,周身酒气,一望而知是通宵达旦的狂欢。
      看到他们,月月笑道:“你们……”她的眼神迷离,神态妩媚,语声娇柔:“这些日子,大家喝酒,连细川君的影子都见不到,是决定要做好丈夫了吗?”
      西乡也笑道:“什么样的女人,能让细川君收心呢?”说着,他凑近丽质,似乎想把她看得更清楚一些,弄得她下意识往后退。细川伸手拦住西乡,道:“抱歉,我们要回去了。”说着,他拉丽质往房间走。她有些不甘心似地回头,看到月月掩着嘴在与西乡说着什么,脸上是很明显的讨好表情。她像被刺到一样收回目光。
      回到房间,她裹着被子,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细川递给她一杯牛奶,道:“你这究竟是什么毛病,总之别人什么事都比自己重要?”
      她抬头看着站在面前的细川,轻声道:“给我讲讲,你认识的月月,好吗?”
      细川在她身边坐下来,道:“有什么关系呢,她不过选择了她想走的路。”
      “可我想知道。”
      细川略思忖了一下,缓声道:“江小姐有一个英文名字,叫海伦。当时,我只在上海停留不到一个月,可是亦知道,海伦·江是社交界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锐气不可阻挡。”
      他说得很含蓄,社交界的新星,其实就是交际花。
      丽质转头望向窗外,树影婆娑,阳光一缕缕筛进来,投在地板上,是一个个不规则型的小小亮斑——她不明白,认识的这些人,为什么仿佛一瞬间,都变换了模样。
      那之后不久,细川处理完公务,他们就准备回荣乡去。丽质想着要去找月月道别,便上楼去找他们。走到房间外,正要敲门,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暴喝:“少啰嗦,什么时候轮到你说三道四?”
      那是西乡的声音,随即便听到月月道:“请您不要着急,我只是……”不待她说完,西乡已不耐烦地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凭什么来插手我的事?滚开!”话音未落,丽质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冲门的方向而来,她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隐身在一旁转角的墙边。刚刚藏好,那门便打开,西乡怒气冲冲地摔上门离开。
      她一直等西乡的脚步声消失,才走过去敲门。敲了好半天,月月才来开门,眼圈红红的,看到她,微一怔,笑道:“快进来。”
      然而她们两个相顾无言,呆坐良久,月月才道:“别看不起我,我也没有办法。”
      看到丽质有些忧伤的神情,月月道:“爸爸因为一批药材的事,在上海日租界被军方扣下。妈妈带着我到上海去,想找人帮忙。可你也知道,自古以来,锦上添花者络绎不绝,雪中送炭者却鲜有之。为了找到门路,一个亲戚的朋友带我出席各种社交场合,渐渐也身陷其中,难以自拔。”
      “那为什么是西乡?他根本不知道珍惜你。”
      月月冷冷一笑,道:“那为什么是细川,你喜欢他吗?”
      是啊,她们都是一群身不由己、心也不由己的可怜人。
      月月看她垂眸不言,语重心长地道:“丽质,男人都是一样的,即使不是西乡,我的遭遇也不会好到哪里。细川现在或许还对你不错,等新鲜劲过去了,会发生什么,谁知道?而且……”她顿了顿,接着道:“你知道吗?我认识的他,和现在的他,根本是两个人。所以,一切,小心!”
      这一切,丽质从未对细川言及,然而在这样一个夜里,在于京生要她为抗日做一些事的时候,她孤注一掷,语带悲凉地把这一切有选择地向细川述说。
      她抬眼看着他,轻声道:“我不理解,为什么要把我送回日本。你不是说,夫妻两个一定要在一起的吗?”
      “你是细川家的长媳,与我一样,对家族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侍奉公婆左右,也是常情。”细川伸手将她腮边的长发拂开,道:“要遗弃你的这种话,真是太可笑了。”
      “那就是说,我如果怀孕,你一定,会把我送到日本去的?”
      细川伸手把她的左腕抬起来,看上面层层包裹的绷带,冷声道:“这种事,我很厌恶,但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不过,别人未必能理解,更不能要求父母理解,必须做出合理的解释。”
      丽质一时茫然。
      细川思忖了一下,似乎在想接下来的话是否要告诉她。终于,他道:“父母希望,我现在就送你回本土。”看着她意外惊恐的面容,他没有任何表情地道:“比起这个,是不是等怀孕了再送你回去,更容易说通他们?”
      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的父母根本接受不了她,而要拆散他们暂时又不可能,只能折中,让她离开。
      细川也明白,她一定想到了这点,他低头道:
      “你的父母,也是我的亲人,我会尽力去帮助他们。可是,也请丽质从今后,可以为我们着想。”
      她很意外,细川竟能说出这样的话。他们从小生长的环境不同,意识上也有很大差别。就像结婚时,她穿的白无垢新娘礼服,那是要新娘放弃过去的一切,任由夫家将那白无垢染成别的色彩。虽然她从不把那场婚礼当真,但细川一直拿这样的规则来要求她。
      “丽质……”细川握住她的手,她这才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道:“我,是你的妻子,是要与你共度一生的人。”
      细川半晌无言,终于,他淡淡一哂,道:“为什么,即使知道你说的不是真心话,也总是想去相信?”
      丽质亦是淡淡一笑,道:“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为什么不相信?”
      他抬眼凝视着她,目光中隐着的意蕴,让她看不明白。继尔,他轻声道:“丽质,是在为我而活吗?”
      她有些错愕,不明白他何以忽然说到这个,疑惑地看着他。
      细川将她的双手握住,道:“我要你,今后,为我而活!”
      她就是再傻也能明白他话中的深意,不知怎地,竟有些震动,耳边不自觉得,响起于京生的话语:我们是在战斗,战斗就是以部分牺牲换取整个胜利,以暂时的牺牲换取最后的胜利。
      细川又道:“丽质,我要的,是你的心!”
      她仰起脸来,暗色灯光下,他棱角分明的面容上有重重阴影,只是眼睛很亮。
      缓缓地,她把手抽回来,拂在胸口,道:“我的心,就在这里。”

      <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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