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入我怀》年影

9、 第九章 初恋七宗最（上）

　　江小月本想就此转身离去，然而，当女主持人的声音传入耳中，她却忽然再也挪不开脚步。
　　“你在犹豫什么？”不知何时，杨然已站在了她的身后，“既然想看，那就到演播室去看，你的去留等录完了节目再说！”
　　杨然说着，抓起江小月的手就走。陆宁泽虽然总有惹不完的麻烦，但却还从来没有为什么事情求过人，既然已经答应了陆宁泽，杨然当然不会在现在这种时刻放江小月走。

　　“明星大审判”是S市电视台的王牌综艺节目，卖点是搞怪跟煽情。节目组在确定到场的明星之后会随机选定一个主题，根据主题请到相应的嘉宾，然后由女主持跟粉丝陪审团根据这个主题对明星展开大审判，传说明星在进入演播室之前根本就不知道主题是什么，所有的表现全凭临场反应。当然，这只是传说而已。
　　然而，这个节目最引人注目的却并非独特的设置，而是那个以搞怪犀利著称的女主持。女主持在节目中提出的问题大胆直白，直指人心，虽然有时候不免让艺人感觉尴尬却极大地满足了观众们的期待。所以虽然有很多人看不惯她的作风，但“明星大审判”却一直稳坐同类节目收视率冠军宝座。
　　艾丽丝就是这个节目的忠实粉丝。用她的话来说，你可以不知道现在的□□总理是谁，但你不能不知道“明星大审判”。江小月虽然很少看电视，但对“明星大审判”却并不陌生。反正已经被杨然拉到了节目现场，江小月索性坐下来，饶有兴味地欣赏起现场版的“明星大审判”来。
　　如此近距离看到当红偶像的机会可不是天天都有的，虽然苏适也在其中，但江小月依然忍不住仔细打量起四人来。
　　苏适是中规中矩的皮革小西服，只在胸口的位置配了一朵用水钻跟动物皮毛做成的胸花，嘴角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安静又优雅。
　　陆宁泽则是朋克风格的铆钉马甲配五指皮手套，脖子上足足挂了四五根金属项链，更夸张的是连腰带上都缀满了金属链子，一眼望去浑身上下闪闪发亮，配上他那双天生一副桀骜不驯眼神的眼睛，倒也相得益彰。
　　想起刚刚给陆宁泽化妆时化妆师那手忙脚乱的表情，江小月忍不住嘴角微弯。可怜的化妆师估计悔得肠子都青了，明明已经快要来不及偏偏给他选的还是这么麻烦的衣服。
　　张景生身上的衣服款式跟苏适相差不大，只是简单地在脖子上加了一根黑白格子流苏围巾，果然是一派温和恬淡的书卷气。
　　余志存的造型最简单，普通的夹克外套配T恤而已，乍一眼看去颇有那么几分邻家男孩的亲切感。
　　开场白结束，女主持做了个让全场安静的动作，接着一甩头发，夸张地露出一抹招牌式的奸邪微笑。
　　“本法官正式宣布审判开始！牛头马面，上《诅咒大全》！”
　　随着她一声令下，牛头马面抬着一本足有牛津大辞典那么厚的书走上了舞台。
　　“你们派个代表来翻《诅咒大全》。”
　　“既然是这么艰巨的任务，当然是交给队长。”
　　苏适微微一笑，优雅地翻开了《诅咒大全》。
　　女主持好奇地瞄了一眼，接着便开始疯狂地大笑。
　　见她这种反应，台下的粉丝瞬间开始骚动起来。
　　“我不会告诉你们诅咒的内容是什么，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苏适的运气真的相当的不错！”
　　女主持说完，又开始疯狂地大笑起来，甚至还不时拿拳头狂砸沙发。
　　与女主持的兴奋截然相反，苏适脸上的表情却分明有些哭笑不得。
　　见情况不妙进化其余三人慌忙上前查看诅咒大全的内容。
　　“不好意思，刚刚你说主题是什么来着？说出你的初恋？既然是这个主题，那我是不是可以先走了？”陆宁泽看完，迈开大步，便头也不回地往后台的方向撤去，“我的初恋三年前就跟你聊过了。”
　　刚刚还在忘情大笑的女主持瞬间回过神来，“你什么时候跟我聊过？哦……难道你说的是童年往事那期……”
　　“喂，喂，幼儿园算什么初恋？”女主持情急之下抓起法官用的道具充气榔头就朝陆宁泽丢去，“不许逃！牛头马面把他给我绑上！”
　　陆宁泽顺利躲过了女主持投来的凶器，却被听令上前的牛头马面绑了个严严实实。
　　“冤~~~枉~~~啊~~~”陆宁泽慌忙冲观众席，也就是传说中的粉丝陪审团大喊冤枉，他搞怪的表情却令观众席中爆发出一阵哄然大笑。
　　“好吧，那就让我们来听听陪审团的意见，你们觉得陆宁泽可以走吗？”
　　“不——可——以——”
　　异口同声的回答穿云破日，响彻云霄。
　　陆宁泽整张脸都黑了下来，他咬了咬牙，最后终于还是有气无力地走回了自己的位置。
　　女主持邪邪一笑，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进化四人，本法官宣布，你们可以开始宣誓了。”
　　四人面面相觑，一脸沉痛地将手按在了《诅咒大全》之上，“我宣誓，今日所说的一切都是事实，如有虚言，就让我来例假的时候忘带卫生巾……”
　　“哄——”
　　全场瞬间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大笑，连原本心事重重的江小月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虽然刚刚女主持的反应已经让江小月有了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四个大男孩说出这样的台词，那种震撼效果果然非同凡响。
　　“肃静，肃静！”不知何时，女主持的鼻梁上已架了一副老花眼镜，她微微一笑，目光从眼镜上方扫向进化四人，“第一个问题，你们的初恋是在什么时候？”
　　陆宁泽奸笑着后退了一步，朝苏适做了个请的动作，“队长优先！”
　　“不好意思，陆宁泽同学，你先来。”
　　“我的初恋的确是在幼儿园，这大家都知道。法官大人，你又何必明知故问？”陆宁泽说完，嚣张地朝女主持扬了扬下巴。
　　“鉴于陆宁泽同学案情特殊，本庭临时决定改变陆宁泽同学的审判主题。陆宁泽同学的审判主题是——最爱的女人。”
　　“我抗议！”
　　“抗议无效！”
　　“陆宁泽同学，请问你遇到你最爱的女人是在什么时候？”女主持问完这个问题，忽然又用极快的语速加了一句，“不许说妈妈，谁说最爱的女人是妈妈谁来例假忘带卫生巾！”
　　现场又是一阵哄笑。
　　“那我可以说那个人是我妹妹吗？”
　　“你说呢？”女主持恶狠狠地瞪了陆宁泽一眼。
　　陆宁泽无奈地勾了勾唇。
　　“陆宁泽同学，请正面回答本法官的问题！”
　　女主持这句话说完，陆宁泽的脸上忽然奇异地浮现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那微笑带着一种下定了决心后的坦然。只见他将目光缓缓投向观众席，然后开始逐一扫视观众席上的粉丝。
　　江小月真好奇他到底想干什么，突然惊奇地发现他的目光竟不偏不倚停在了自己所在的方向。鉴于身旁正坐着经纪人杨然，而她跟陆宁泽又是初次见面，她理所当然地认定陆宁泽看的那个人是杨然。
　　“我也不知道那到底算不算是最爱，不过到目前为止，能让我面红耳赤，心跳加速，无时无刻不想着她的女孩也就只有她一个而已。”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向以潇洒不羁著称的陆宁泽脸上竟破天荒露出了一抹略带腼腆的笑。
　　“至于相遇的时间……应该算是五年前秋末的一个星期天吧。”
　　江小月倒吸了一口凉气，感觉自己的肠子瞬间绞在了一起。不过却并不是因为陆宁泽的回答，而是因为另一个人的视线。因为陆宁泽的目光，那个她最不想面对的人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所在的方向。
　　“算你过关。那么，苏适同学现在轮到你回答问题。请问，你的初恋是在什么时候？”
　　苏适没有回答，依旧一瞬不瞬地盯着江小月所在的方向，目光迷离。
　　“苏适同学！”
　　苏适仿佛被人施了定身法，只是那么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完全不理会女主持的声音。直到陆宁泽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终于反应过来，朝女主持歉意地一笑。
　　“无论是不是因为看到了漂亮粉丝移不开视线，在法庭上走神都是不对滴！”女主持狡黠地朝苏适眨了眨眼睛，脸上的表情却突然由满脸微笑转为了凶神恶煞，“臭小子，别以为长得帅粉丝多就可以拽！本席以藐视法官罪判你粉丝服务令一次！”
　　“牛头马面，上签筒！”
　　苏适哭笑不得地从牛头送上的签筒中抽出了一根竹签，马面兴奋地接过竹签展示了一会，然后恭敬地呈给了女主持。
　　女主持接过竹签，脸上兴奋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为粉丝献唱一曲？靠，有没有搞错，谁写这么没创意的签？好好的粉丝服务令就这么浪费了，从下期节目开始把这种签全部抽掉！”
　　“好吧好吧，下面有请苏适为我们献唱一曲。苏适，你要唱什么？乐队，music准备！”
　　身着熊猫装的乐队代表上台跟苏适交头接耳了一阵，迅速退回了自己的位置，紧接着，演播大厅里响起了《猪八戒背媳妇》的经典旋律……
　　全场先是一片死寂，接着笑声四起。
　　女主持故作正经地干咳了一声，终于钢琴如水般悠扬的旋律在一片嘈杂声中缓缓响起，不知不觉间，全场已鸦雀无声，只剩钢琴的声音孤单地响起，那沉静婉转的旋律仿佛是某人的低诉，瞬间将人们带入到另一个世界。
　　江小月当然知道这首曲子，这是三年前苏适美国选秀之战决赛的收官之曲，进化成名之后曾经一度在网上疯传，人们也是在那时候才后知后觉地知道面前的这个当红偶像竟曾是美国知名选秀节目的亚军。苏适边弹钢琴边歌唱的视频下载量甚至远远超过了当时进化发行的新专辑MV。
　　之后有专业人士称，苏适当年的决赛根本就是在自寻死路，使用不符合美国主流曲风的原创歌曲就算了，更过分的是竟然用评委们听不懂的中文演唱。没有人知道苏适为什么不用英文演唱那首曲子，除了江小月。
　　那个笨蛋是在用这种自毁式的方式忏悔，如果不是因为后来他借进化之力成名，江小月甚至怀疑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有机会听到这首歌。
　　只是这世上有很多事情，光有道歉是不够的。
　　有些事一旦发生，便会留下终生无法磨灭的伤痕；有的人一旦错过，便是沧海桑田。
　　舞台的灯光暗了下来，只剩一盏聚光灯打在苏适的身上。他微微低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扇形的阴影，因为灯光的关系，他本就精致的五官显得更加生动立体。恍惚间，江小月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那个阳光灿烂的下午，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从漫画世界里走出来的美少年。
　　苏适目不转睛地望着江小月，然后跟钢琴一样沉静清冷的歌声幽幽地在舞台上响起：

　　“空荡的世界只有我的心跳
　　我孤独地生活至今
　　只有你是我手心唯一的温暖
　　细数着曾经的心跳
　　连眼泪都染上了甜味
　　告诉自己再过几年
　　这一切都会变成回忆
　　但为何到如今
　　我的心中依然只有你
　　你的笑
　　你的泪
　　你生气时嘟嘴的样子
　　变成我心头寂寞的思念
　　对不起，我无法抱紧你
　　对不起，我没有说对不起

　　寂寞的我只剩下回忆取暖
　　我抛下你独自前行
　　代价是永生永世冰冷的孤单
　　背负着太多的悲伤
　　连呼吸都变成了负担
　　曾经约定过的未来
　　只剩破碎的记忆残片
　　但为何想起时
　　依旧忍不住抿嘴微笑
　　你的笑
　　你的泪
　　你生气时嘟嘴的样子
　　变成我心头寂寞的思念
　　对不起，我无法抱紧你
　　对不起，我没有说对不起

　　没有资格诉说的悲伤
　　离开时无法说出口的话
　　对不起，我无法抱紧你
　　对不起，我没有说对不起
　　……”

　　从苏适口中的第一个词响起，全场便已鸦雀无声。明明是如此简单的旋律，明明除了钢琴之外再没有第二样伴奏乐器的声音响起，但不知为何，所有人都不愿错过哪怕一个音符，纷纷竖起耳朵凝神静听。
　　一曲终了，全场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轰响，掌声混着尖叫，此起彼伏，经久不息。
　　江小月这才感觉脸上一片冰凉，伸手一摸才发现那竟是自己的泪。慌乱地擦去脸上不争气的泪水，抬起头来，却正对上苏适那双混着悲哀、懊悔与祈求的眼睛。她一惊，慌忙别过脸去。
　　“这首《对不起，我没有说对不起》果然名不虚传，听着听着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下来了。”女主持一边夸张地吸着鼻子，一边走到苏适身旁，“相信没有亲身经历是写不出这样的曲子的，苏适，你等着！就算掘地三尺我也要挖出你的猛料！”
　　苏适朝她礼节性地一笑，目光又再度落回到江小月身上，见江小月故意避开他的目光，他的脸上的笑容终于渐渐转为苦涩，就在女主持即将把注意力转移到张景生身上时，他的声音却忽然突兀地在演播大厅内响起。
　　“法官大人，可以允许我为大家讲一个故事吗？”
　　声音清澈，响亮，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