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如此诞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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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使点劲……看到孩子的头了……”
“一定要坚持……再坚持一会，孩子就快出生了……”
……
整个屋子里的仆人丫鬟都忙做一团，产婆尖利的催促，更显得窗外漫漫不停的冬雪，寒凉不已，那雪似乎都覆盖在了人的心头，将人给淹没，凝固了。
塌上的美妇人极为痛苦的蹙起眉头，面色白若宣纸，乌发汗淋淋的贴在额角面颊，唇上一片血色。每每听见呼唤，眉头便一触动，更加咬紧了早泛出血色的嘴唇，可再怎么衔着那口气拼命努力，孩子却像在肚子里扎了根，整整三天三夜，还未能临盆。
“夫人，可千万撑下去……”纷飞紧紧握住她的手，双眼一闭，淌下两行滚烫的液体。
老天爷啊，您一定要长眼。
像二夫人这样心底好的人，千万别降临什么厄运给她……纷飞一边唤着她的名字，一边在心里默默祈求。
纷飞是这天严府的丫鬟。
刚进府的那年，正逢老爷娶二夫人香芹过门，纷飞就给拨去了这厢偏房。那时下人们都在替纷飞可惜，说是大夫人乃名门望族，不仅贤良淑德，更是懂得打理家族事务，因此深的老爷的喜爱和赏识，这二夫人却出自普通百姓人家，生的虽美，但难掩小家碧玉的气质，怕是纵然新婚，却不得长久的宠爱，成了闺中怨妇……这种人，最难伺候。
纷飞听了，当下心里也是惶急，但老爷的吩咐她不敢有半句违抗，也就怀着一颗战战兢兢的心，去到了香芹那所绣厢阁。
这么过了半年，一切相安无事。
二夫人卞香芹虽出自小户人家，但秉性贤良温婉，处处为他人设想，甚至连使唤一下丫头，都觉得羞涩而不好意思开口，对待她这个贴身侍婢，尤为关照，时常嘘寒问暖，就像对待亲妹妹那般，这让从小失去亲人的纷飞感激不已，慢慢为她记挂起心来。好在老爷也并不偏心哪一厢，对待香芹，倒是甚为宠爱怜惜，凡逢每月下拨的俸银和物品添置，该有的，一样也不比正室大夫人少。
但天严府府邸太大，到底人多嘴杂，这有了一正一偏之分，自然少不得事端。
表面上看，大夫人与二夫人倒是相见如宾，气氛一团祥和，但私下，总少不得一些长舌头的下人为护主子而起争辩。上次有个叫小绿的丫鬟说了香芹的不是，正巧被纷飞撞见，纷飞当即狠狠赏了那小绿几个巴掌，事后虽然纷飞也被挨了一顿厉害的板子，但她还是咬着牙齿宣布，若是日后再让她听见有哪个多嘴的说了二夫人坏话，她照例不便宜她！
段绫光对此事睁只眼闭只眼，纷飞明白，老爷是在护着香芹。
香芹……毕竟是妾室，容易被欺负。
这件事之后，大夫人那边也不见什么不得了的动静，据说还将那多嘴的小绿逐出了府，至此以后，再无人敢私下乱嚼舌根，纷飞的地位，也因此有了提升。香芹的个性又软弱，很多事儿，都交给了纷飞拿主意，纷飞亦义不容辞。
去年春寒时香芹便有了喜讯，纷飞着实为她开心不已。
纵然有老爷护着疼着，可大夫人毕竟为段绫氏家生了位俊俏机灵的小少爷，地位不可动摇。香芹若是想保住在段绫光心中的一席之位，光靠这副会年老色衰的美貌，是不顶用处的……总得有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这怀胎十月中，纷飞去到庙堂里上了无数次的香火，希望老天爷保佑，香芹也能一举得男。
谁知道……
“丫头，别发呆！！快喊她的名字啊！！！”产婆急急一声催促，纷飞方回过神来。纷飞抹了把泪水，也不知，是该唤香芹还是唤老天爷……
香芹再度厥了过去，产婆的神色，忽然变得大为不妙。
“怎么了？？她是不是死了？”纷飞惊恐的颤着嗓音问。
产婆自然知道纷飞乃是香芹的心腹，便赶忙扯住她的袖子至一边，凑近她耳廓子低语说，“大事不好了，二夫人肚子里的胎儿被脐带给缠住，时间太久，怕是已经活不成了。”
“什么！！？？”纷飞步履摇晃的踉跄几步，身子开始发虚的抖。在南天朝，胎死腹中是被视为大不吉利。
纷飞知道没时间继续沉默。她狠命的提起精神，以人多嘈杂为由，打发走了其他的下人，只留下了产婆一个。
“待会孩子出来了，若当真是个死胎，你便要说……是我没给抱稳当，将孩子给摔死了，明白吗？”纷飞紧紧抓住了产婆的手，“该给的好处，定不会少了您。”
产婆长叹息了一声，事到如今，只好点了点头，“倒是个忠心耿耿的丫鬟。”
产婆点燃了艾草，放到了香芹的鼻息下，一边掐住了她的人中穴。
只听得一声虚弱凄厉的嘶叫……孩子出来了，却果真断了气息。
“是个苦命的闺女呀……”产婆可惜又难过了看了那孩子一眼。
纷飞抱着已死去的孩子，懵然浑噩。
她固然是希望香芹能生下儿子以保地位，但私心里不是没想过，若是个可爱的女娃儿陪伴在香芹的身边也不错，都说女儿贴心……可现在。
一时间，泪如泉涌，铺天盖地的难过，快要淹没了她。
也不知哭了多久，忽觉四周变得异常的光亮。
纷飞这才抬起脑袋一看，给惊愕得说不出话来……就连窗外的雪都停止了下落，全都凝在半空，仿佛是，时光被谁给静止了。
那紧闭的两扇朱漆雕门忽然间如风一般的缓缓开启，纷飞揉了揉眼睛，却不是幻觉。一个身着灰衫的道姑，怀抱着一个襁褓，踏着光线正向她走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纷飞活了十来年，从未见过这等奇异之事，“莫非，您是仙人？因为听到了我内心的祈求，特来解救我的么？”纷飞又惊又喜的跪下来，要给尼姑磕头。
“阿弥陀佛。”尼姑弯腰扶她起身，笑道，“非也非也，贫尼法号常妙，不过是略懂一些法术罢了，今日经过这天严府门外之时，恰巧襁褓中一路哭泣的婴孩停止了啼哭，我想这孩子与府上颇有缘分，又见着有新魂升天，许这就是天意罢。”常妙将怀中的襁褓递给了纷飞。
“这孩子是……？”纷飞瞧见襁褓中的婴孩生的粉雕玉琢，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温润清明，惹人怜爱，也欢喜得很。
“这婴孩也是贫尼无意中救下来的一条性命，”常妙怜悯了看了襁褓一眼，道，“既然她已经选择了这个地方，且就不问前程往事，身世如何，往后，这里就是她的家，这府上的人，便是她的亲人……可以做到么？”
“可以！可以！”纷飞欣喜异常，连连点头。
“那贫尼便再施一次法，让时光倒退些。”常妙伸手抱起塌上的死婴，“至于这个孩子，就交给贫尼，贫尼自会给她一个容身之处。”
纷飞还想说些什么，骤然间光线变得愈加强烈，刺得双目发痛，她赶紧伸出手，遮挡在面前。
待到再一晃神，窗棂外，已是鞭炮阵阵噼啪不绝。
报喜的嬷嬷跑遍了整个天严府……生了生了，二夫人给老爷添了一位眉清目秀的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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塌上的美妇人斜依靠在床角，面容疲惫却幸福。
桃红的梅花幔帐轻轻挑起，多少，将她苍白的脸蛋染抹了一些红晕之色。她怀抱着恬睡的婴孩，始终弯起着嘴角。
纷飞揉了揉眼睛，这副画面，是这样的真实，她都分不清方才那一幕究竟是她做的一场梦，还是真的发生过。
“纷飞，怎么哭了？”香芹见着她的眼泪，含笑的问。
纷飞连忙暗擦了眼角，笑道，“没有……我是替夫人您开心。”
“今年的冬天，真长……”香芹转头看向窗外。
“是啊……”纷飞见着她眸中似乎又有些忧悒之色，“对了，老爷不是答应过你，若是个女孩儿，名字就由夫人您来取……想好了吗？”纷飞转了话题，努力的笑着。
“嗯。”香芹还是望着屋檐下的雪，缓慢的点了头，“就叫雪儿吧……”
“夫人，这个名字可不好。”纷飞的心乍然一颤，也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了。
“雪儿……总觉太过寒凉。”
香芹怔了一怔，但并未责怪她，只淡笑着将目光流连在孩子的脸上，“那，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忽然，怀中婴孩翕动着睫毛，弯起月牙似得小嘴。
“纷飞你看！她对我笑了。”香芹惊喜道，“好一个嫣然一笑……不如就取名唤嫣儿如何？”
“嫣儿，段绫嫣……好名字。”
香芹瞧见门外闪烁着人影，那小脑袋，探头探脑的往里伸，是看了又看。
香芹便笑着朝那男孩子招了招手，“烬儿，躲在那里干什么，进来啊。”
段绫烬听了，这才大大方方的踏着步子跨过门槛。
“小少爷，当心摔着！”纷飞见段绫烬跑的这样急，不免提醒，但下一刻，男孩子已经蹭到了香芹面前。
“姨娘，听说你生了妹妹，烬儿想过来看看。”五岁的孩子，说话还脱不掉奶声奶气。
香芹慈爱的笑了笑，将襁褓递到了段绫烬面前，让他瞧着仔细。
“咦……妹妹好小。”段绫烬一根手指放到唇边，颇为失望，“我还打算带妹妹出去放鞭炮呢。”
香芹含笑抚摸着他俊秀的小脸蛋，“等到妹妹长大，烬儿就能牵着她的手，让她和你一块玩儿了。”
“那还要等多久？”段绫烬忽闪着眼眸，很认真的看着香芹。
“很快……”
正聊到此，门外又有了动静，一个丫鬟面露喜色的掀开门帘赶了进来道，“二夫人，老爷今天提前下了朝，特地赶回府来看您的呢，这刻……已到了回中廊。”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如此诞生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