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计（格子间女人）》柴霖公子

5、5

　　华清坐座位上，注视着玻璃幕墙外的蓝天白云。
　　今天天气睛好，天蓝得如一片琉璃，能见度极高，远远地就可以看到黛山连绵起伏的轮廓和高楼大厦之间的翠湖，如同一颗晶莹剔透的明珠镶嵌在山角下。
　　幸亏这个城市还有这样一座山，以及这一泓碧绿的湖水，要不然，在这种城市建设速度，只剩下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式样相同的新开发住宅以及人工雕琢的景观。
　　那些小街小巷里，沿街叫卖的货摊，小院墙头伸出的红杏花，她所熟悉的类烟火气都在慢慢地悄然消失殆尽。
　　她坐在那里已经出神良久，连内线电话响起也没有听到，直到外间的王妍敲了门进来：“Vivian，老板叫你过去。”
　　华清哦了一声，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
　　自从开完会到现在，已经是四小时过去，她一直在等Steven找她，如果猜得没错，Steven必然交她做出解释。
　　Steven看到她进来，非常的客气，甚至倾过上身伸出手，与她相握。他的手心微凉，手掌肥厚，是那种相书所说的福厚之人，而相书也说，这种人极擅于玩弄权术。
　　华清与他打交道不多，她一直作为总部亚太地区派遣过来的稽核人员，向执行董事报告工作。
　　GMP公司组织架构复杂，但是流程十分清晰，这就是外资企业与民营企业的不同，华清大学毕业之后曾在民营企业呆过三年，对此感触颇深。
　　面对Steven的客气，华清有些受宠若惊，心里颇为忐忑。
　　毕竟，现在这个时间节点上，她无论如何要向Steven解释清楚，不管怎么样，在行政上，她都受Steven直接管辖，如果得罪了他，她是没有好下场的。
　　“刘总，”华清故意没有叫他的英文名，而是很正式地叫他刘总，Steven是台湾人，有一个非常台南气息的名字，叫刘正雄。
　　“坐呀，Vivian、”Steven客气地说。
　　她站在那里欠了欠身，弯下腰准备在他的大班台前的椅子上坐下。
　　却没有想到Steven摆了摆手，指着他办公室另一侧的沙发，做了一个手势请她坐下，又特意嘱咐秘书，拿出他的私人的台湾高山茶，为华清泡了一杯茶。
　　华清心里打了一个突，这刻意的拉近距离，让她有些不太适应，没法判断他的真实想法。
　　“Vivian，”Steven也在她对面的沙上坐了下来，温和地笑道：“好长时间没有跟你聊天了，我记得上次跟你讨论工作，还是总部下委任书的时候。我倒是很想与你多交流，可就是一直抽不出时间，你知道，——”他故意顿了一顿，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
　　“是的，我理解。”华清拘谨地勉强笑道：“您的工作十分繁忙，我知道。”事到如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反而没有什么担心，等待对方介入正题。
　　“是呀，最近公司事情很多，已经快六月份了，半年过去，我们的销售业绩总部的指标，还有一定的距离，压力非常大。”
　　果然，是扯到了销售业绩，接着会说费用预算，接着会批评她的态度，华清沉默着，等待他下一步说话。
　　不过，华清心里也很清楚，Steven刘没有权力指责她越级汇报，作为稽核部门，她本来就有权向直接总部报告、但她还是静静地听着，告诉自己千万要冷静。
　　谁知Steven话锋一转：“Vivian，你觉得Alex怎么样？”
　　华清没有料到他直接问起了许诺，她浑身一凛，不由得抬起目光仔细地看着他的表情，想揣度他话里的真实虚含义，嘴里却淡淡地说：“不是很了解。”
　　Steven“哦”了一声，沉默了一会儿，他深思地说：“其实今天上午在会上Richard提出的问题并不是没有道理的，Alex刚刚上任急欲表现自己，想争取更大的主动权，这也是为了公司好。我也很支持他。不过——”他看着华清，耐人寻味地笑了笑：“他毕竟是初来乍到，公司内部的情况都不了解。而营销部一直是Eileen所管辖的，她的character也是。。。。。。”他看了一眼华清，并没有说下去。
　　华清沉默地听着，并不表态。公司里关于Steven与艾琳的传闻很多，各种版本都有，不知真假。
　　“所以，我十分感谢你能有这样认真负责的态度。希望在随后的评估中有更好的表现。”Steven的笑容和煦，金丝眼镜下的面目温和并充满了期待、
　　华清只得挤出了一个笑脸，轻声说：“谢谢刘总的支持。”
　　“好的，Vivian,，现在你是否能告诉我这个预算报告问题出在哪地方？”Steven不愧为老狐狸，他三绕两绕就把问题提出来，不着痕迹地点明了华清的自作主张。
　　“Sorry”，华汪清连忙抱歉，“这一件事情我应该事前向您汇报，不过，我也只是非正式地说了一想法，属于私下交流那一种。”她接着就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Steven很仔细地听着她的分析，不时插话问了几个问题，华清记忆力很好，几乎可以重复许诺报告里的那些数据，可见是做了充分的准备。只不过囿于时间的关系，有些方面还不是很有说服力。
　　最后Steven首先站起身来，微笑地看着华清，：“好好干，Vivian，你会发现你的每一分努力都是值得的，我非常相信你的专业能力与敬业精神。”
　　此番话的含义无非又是吊了一根胡萝卜在她眼前，可是她只是不明白，这根胡萝卜是不是已经被风干了，在无数人的面前挂过。
　　华清站起身来与他握手道别，出了门之后，她仍然感到茫然不解，这个预算报告是Steven认可过，并大加称赞的，现在又表现出这样的态度，不是让许诺一个人承责任？而许诺更是他一手挖进来的人才。
　　她抱着自己的平板电脑，慢慢地走回自己的办公室，经过电梯间的时候，孙晶晶与几个营销部的女孩子正在说话，见到她都是一幅奇怪的表情。
　　“晶晶，你说说现在有什么意思？我们累死累活的去跑客户，人家倒好，坐在家里享福，享福也就算了，还要打小报告。现在这不让报销，那不许做主，一动就是超预算，这么多限制让我们怎么跟客户打交道？”
　　说话的是一个叫孙娟的女孩子，人长得不算丑，可是有着一幅粗嘎的公鸭嗓子，说话声音极为刺耳。
　　“好了，好了，别说了，你这等人物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哪里来这么多的牢骚呢，别到时候给人家打了小报告，炒你鱿鱼。”孙晶晶说，回头又看了华清一眼，故意点头哈腰地说：“华经理，我们不说您的，您别多心。”
　　华清微微笑了笑，没有搭话便快步走开，她知道这一切都是有人背后挑唆指使，而且很清楚指使人是谁，可是却没有办法与之正面对抗。
　　素质高的人总要受欺负，她只得自我安慰。
　　走进办公室的时候，王妍正不胜头痛地看着她：“老大，许总监在你的办公室里等着呢。”
　　华清哦了一声，皱了皱眉，一边走进里间。
　　王妍跟在她身后，解释道：“我跟他说了您不在，可是非要在您的办公室等着。”华清回头看着她那忧心冲冲的神情，心中了然。
　　现在就连业务助理王妍之类已经听到关于上午会议的传闻，可见八卦的力量真是无穷大。
　　进了门才发现许诺正坐在她的办公桌后面，逍遥自在地跷着腿，饶有兴趣地研究着她放在桌上的一个相框。
　　她脸色一紧：“你来这里干嘛？还嫌不够乱。”
　　许诺眼睛还盯在相框上：“你这张相片我倒是没有见过，照得非常好。送我吧？”
　　华清瞪了他一眼，没有吱声，走过去，一把夺回了相框。
　　“这么小器呀。”许诺悻悻地哼一声，随即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枕在脑后，仰着面懒懒地问：“刘正雄找你了？”
　　华清听他怪腔怪调地叫着Steven的中文名字，忍不住破颜一笑，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他要找你。”他了然地笑了笑，惬意地压着转椅。
　　华清指了指大班桌前的班前椅:：“许大总监，请你能不能坐到这边去。这样才像个谈工作的样子。”
　　许诺呵呵一笑，微微坐正了身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还挺正经的。”说着又目光闪闪地看着她：压低了声音说：“你这样站在我身边的感觉真好。”
　　“好什么？”华清没好气。
　　他压低了声线：“就像古时候的有丫头在一边伺侯着红袖添香夜读书，非常地绮丽香艳。。”说着，很无辜地看着她，睐了睐眼睛。
　　“美得你了。”华清在办公桌下伸了脚踹他：“快起来，一会儿有人进来看见了多不像话。”
　　许诺躲闪了着，眼里全是笑意：“这会儿谁会进来？现在全公司的人都知道我们是对头，都知道我在你的办公室兴师问罪，这种是非之地躲还来不及，谁会进来？”
　　华清站在一边被他的理论气得快吐血，辩解道：“王妍也会进来的。”
　　“那小丫头，这会儿正在门外说不定正在门外偷听着呢，她才不会进来。”许诺翘了翘下巴，勾了勾嘴角：“不信，我们赌了一个？她要是在门口，你就亲我一下。”
　　“你知道她在偷听还要这样没个正形。”华清一听急了，她快步走到门前，“哗”地一下，迅速地打开门，果然王妍正捧着一个文件夹站在门口，猝不及防地见到华清，很是一怔，脸色绯红，颇为尴尬。
　　“有事么？”华清冷了脸，，她气，气果然被许诺说中，更气的是许诺明明知道这样，还要跟她耍无赖。
　　“嗯，这个文件，说是急等着您签字。”王妍手忙脚乱地将手中的文件夹递了过来，华清快速地从她手中接过文件夹，然后“呯”地一声关上门。
　　一抬眼，许诺仍然坐在她的椅子上，嘴角轻扬，笑得阳光灿烂：“看，你输了吧？来，亲一个。”说着将那张英俊侧着靠近了华清。
　　“死去。”华清推开了他。
　　许诺仍然笑眯眯地看着他，露出可以做牙膏广告的牙齿。
　　”笑，笑，又什么好笑的。”华清气呼呼地将文件夹扔在桌上。
　　“我笑你是太傻，着了刘正雄的道儿。”许诺复又歪着身子，坐在她的椅子上，向后仰着看着她，仍然一幅心情极好的样子。
　　许诺说得不是没有道理，刚才刘正雄找她的一番谈话，又是暗示又是试探，的的确确是有些含义，只是华清还没有想明白，他到底的用意何在？许诺是他竭力向总部推荐，花了大力气挖了来的得力干将，用来提高销售业绩，打击对手，夺取GMP公司在中国市的销售业绩。现在正是职场的蜜月期，而且许诺只是一个营销总监的身份，还不能对他形成威胁。
　　但是很明显刘正雄是有意在针对许诺的。
　　她在自己的大班前的班前椅上坐了下来，托着腮，蹙着眉，陷入了沉思着。
　　许诺看着她那心事重重的样子，忍不住又逗弄她：“是不是这会儿后悔了，现在人人都知道你得罪我了？你打算怎么给我一个交待呢？”
　　华清不为所动，只是乜了他一眼：“有什么好交待的？”
　　“今天在会上，你当着这么多的人不给我面子。”
　　“那你要怎么样呀？”
　　“不如——”许诺正了脸色，欠身伏在大班台上，无比严肃地看着她的眼睛，沉默了一下。
　　“不如什么？”华清不解地问。
　　“不如今天晚你去我那里，我们可以用其他方式和解。”许诺咬着嘴唇拼命忍住了笑，伸出手指轻轻抚过华清衬衫领口露出那一片白皙的锁骨。
　　华清忍无可忍，操起文件夹打了他的头：“你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