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少年哪吒》萨其玛

4、第 4 章

　　后来终于发觉每一个人都开始变了，是在那一次的聚会上。
　　还是在十三的家里，可是一早便来的却只有我和而立。
　　而立一进屋，就跑进厨房，帮十三的忙。我只能傻傻的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突然有一种孤独的异样感觉，大家都渐渐远去了。
　　从前，都真得成为往事，掉进了记忆中。
　　再也，再也，回不去了。
　　我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走到阳台上，却蓦地发觉，楼下的不远处，丫正和一个中年男人拉扯，可是，那不是她的爸爸。
　　我躲在窗帘后，偷偷望去，一个惊世骇俗的吻，几乎让我呼叫出声。
　　是在做梦吗？
　　是看错了吗？
　　丫，丫，丫居然主动吻了那个几乎可以做她爸爸的男人！
　　然后，我便看到她小跑着进入公寓楼。
　　两分钟后，门铃响了。
　　打开门，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似的，丫站在我的面前，一如平常的模样。
　　“嗯？我来得还挺早的嘛。”她朝里面看了看，“他们都没来吗？木子。”
　　“嗯。是啊。”我直视她的双眼，“丫，你•••”
　　“什么事？”她回望我，眼波流动。
　　这丫头，什么时候起，这么有女人味了。
　　那么，以前的那个单单纯纯的丫呢？不见了吗？
　　“没什么，你的头上有一片树叶。”我伸手帮她取下发中的残叶。
　　该问她吗？
　　我开始觉得不太了解她了。
　　她笑了笑，拍了拍我的肩，便坐到了一边，又拿出了画板。
　　第二个进屋的是水包和赵子引。
　　今天十三的家好不热闹。
　　“干嘛？把校花女朋友带来炫耀？”我用力捣了捣他，“小心我把她抢走。”
　　“你不会。”水包一脸自信。
　　“凭什么？”我好笑。这样的美女，除非不是男人，否则谁不会动心？
　　“因为我知道，是我的东西，你从不会和我抢。”他胸有成竹。
　　“谁说的啊？”我挑了挑眉，把身子凑到赵子引的身边，故意以前所未有的温柔说，“小引啊，这家伙如果对你不好，你就甩了他。天下又不是只有他一根杂草？好的多的是，譬如说我木某人••••••”
　　还没说完，已有人暴跳如雷，掐住了我的脖子，“你找死！”
　　赵子引则在一旁笑个不停。
　　水包是幸福的，可是这种幸福也已经没有属于我的那一部分了。
　　现在，自始至终，我只是一个局外人罢了。

　　中午十二点的时候，十三和而立已经陆续地把菜端了出来，可是高跟还没有来。
　　“打过电话给高跟了吗？”我问。
　　“打过了，是我打的，她说她一定会来。”丫回答。
　　“要不先吃吗？”十三脱下围裙，坐在一边。
　　正想着，有人在门口狂敲，“开门啊，我是高跟。”
　　“才来？一定得罚。”我们面面相觑，一脸奸相。
　　十三跑过去开门，却似乎愣了一下。
　　转过头去，这才看到高跟的身旁跟着另一个男生。
　　大家都错愕了，忘了说话。
　　“高跟，这是谁啊？”十三第一个开口说话。
　　“这是我的男朋友，陆豪，大家喊他阿豪好了。”高跟脱着高跟鞋，说到。
　　男朋友？陆豪？
　　不要怪我们一脸如此不可思议的表情。
　　我们都知道这个陆豪追了高跟好久，可是高跟明明一本正经地告诉过我们，她根本不可能喜欢上陆豪。
　　可是，现在，人家都已经明白地承认了他的身份，男朋友，陆豪是男朋友。
　　“欢迎，欢迎，坐，坐，今天我家可真热闹。”十三仍旧一脸的微笑。
　　“是啊，是啊，是高跟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大家都打着哈拉。
　　正说着，电话响了，是高跟家里的电话。
　　“喂，哥啊，呃，我在。”
　　“好，我晚上回去。哥，我会回来。”
　　“••还有，还有哥，我想带一个朋友回去，是我的男朋友。”
　　电话好像突然被挂断了，高跟愣了愣，随后也挂断了电话。
　　“我哥今天和女朋友吵架了，没事。来，吃，吃。”高跟一屁股坐到桌旁，猛吃了起来。

　　这是我第二次看见高跟，如此厉害地吃东西，还有辣椒。
　　她的眼泪，仍然大滴大滴地落在桌上。

　　吃过饭，高跟、水包还有丫都走了。
　　十三的家又显得空荡荡的了。
　　大家都有了各自的秘密了。那我呢，我有吗？还是这个秘密，只是我自己一直都不知道？

　　晚上和而立睡在十三的家里，记得从前，做什么事都是六个人一起的，现在却只剩下我、十三和而立。
　　梦里梦到了六个人一起捉蝴蝶的情景，还记得十三的眼镜，而立的光头，高跟的黄色丝裙，丫的笑声，还有水包轻轻放在我手中扑腾的五色蝴蝶。
　　那时的阳光，曾是那样的一片金黄，那样的温暖。
　　半夜口渴醒来，站起身正想往厨房走，却发觉旁边的而立不见了。
　　上厕所了吗？这家伙。我暗暗地想。
　　走出房门，居然在漆黑一片中，看见十三房间里荧荧的灯光和晃动的人影。
　　十三这小子，在干什么？不会在看什么录相带吧？我也没多想，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前，往门缝中偷偷看去。
　　我的大脑在一霎时变成空白。
　　我两个最好的朋友，居然赤身裸体地缠绕着，在床上拥吻。
　　我是该冲进去，拎起他们俩，狠狠地暴打一顿吗？？
　　还是当作什么也没有看见，继续回去做梦？？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曾经所有的猜测，在现实面前，最终都得到了证实。
　　我开始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制止他们，还自我安慰理所应当地认为是多虑了？！
　　我表情麻木地走回卧室，不禁抱着枕头，无声地哭了起来。
　　不一会儿，而立走了回来，我没有出声，假装睡着。
　　他在我的身旁躺下，睡了过去。
　　我却没再合眼，一夜到了天亮。
　　天亮了，我又该怎么面对他们？
　　“起来了啊？”十三还是一如往常的笑容，在厨房里准备着早点。
　　我随意地嗯了一声。
　　一直在劝自己沉住气，不要爆发，不要爆发，可是真正地三人一起坐在饭桌上，看见他们的面孔，想到昨晚的一幕，才发觉假装是如此艰难的一件事。
　　我只是一个多余人吗？
　　我放下面包，站起身来。
　　“木子•••”十三有点奇怪。
　　“木子，怎么了，不吃吗？”而立也仍像往常一样问到。
　　“我没胃口。”我攥紧了拳头，转过身去，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怒火。
　　“生病了吗？木子。”而立也站了起来，抓住我的胳膊。
　　我想也不想地一拳打了过去。
　　而立惊愕地坐在地板上看着我。
　　“木子•••”十三也有些慌。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一直是个多余人，你们是不是一直不把我当作朋友？？”我对着他们大吼，泪居然也涌了下来。
　　“木子•••”
　　“你们都发生了这样的事了，你们都不告诉我？”我继续吼。
　　而立和十三都明白了。而立从地上爬了起来，走上前按住我的肩膀。
　　“别碰我。”我像是一头被触怒的野兽。
　　“对不起，木子，我和十三的事，其实•••”他顿了顿，咽了咽口水，“觉得如果告诉了你们，也会给你们带来烦扰。十三和我，都不想这样，所以情愿把你们蒙在鼓里。”
　　“而立，你知不知道，你和十三都是男人！”我颤着声，“你们怎么能在一起？”
　　“我们知道。”久久沉默的十三终于缓缓说到，“就像左手爱上右手一样。”
　　“你不会明白。”而立看了一眼十三，“可是你会支持我们的，对吧？”
　　支持？支持！谈何容易，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两个最好的朋友，成为同性爱人？？
　　这实在是太可笑太幼稚了。
　　我应该说些什么？是应该一甩门就走，还是笑着祝福他们，说没关系，我不在意？
　　可是我做不到，我真得做不到。不在意？怎么可能不在意？
　　“还是朋友吗？”见我不说话，而立问。
　　我依旧沉静。
　　空气窒息得可以。
　　“即使你不再把我们当朋友了，”十三的声音很低，“我们也不怪你•••”十三的声音似乎哽咽了。
　　我想到那年夏天，而立为了我被别人打得鼻青脸肿，我想起五岁的十三在生病的我的床边，为我唱歌，我不禁猛地冲上前，搂住两人的脖子，泪流了满面，“混蛋，混蛋，你们这两个混蛋！！”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而立也搂住了我和十三。
　　也许到最后，我都不能明白这种感情，可是我相信他们的选择，因为我看得到他们眼中的快乐，曾燃成那么一片绚丽的花火。
　　当左手爱上右手，
　　我渴望你的抚摸。

　　十三和而立的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水包、高跟和丫。我觉得真的不必也给他们带来相同的烦扰。到适当的时候，而立和十三，一定会自己告诉他们。
　　而我也遇到了这么一件啼笑皆非的事。
　　坐在前排的女生小山居然在数学课上，给我传了一张纸条，约我放学后，在学校后面的第三棵凤凰树下见。
　　我如约而至，毕竟爽约不是我的风格。
　　果然是真情的告白，听得我热泪盈眶，柔肠万千。
　　是应该感动吧？是应该把她一把抱在怀里吧？否则还叫什么男人？
　　喜欢吗？不喜欢。不喜欢也没关系呀，就当多个保姆也不错。
　　可是，我居然还是在自我斗争了一百遍后，对她笑着说：“对不起。”
　　她吃了一惊，估计没有想到有备而来的她居然会遭受拒绝。
　　“木淼不是爱上什么人了吧？”她问。
　　爱上什么人？有吗，我想到了高跟，丫，赵子引，甚者由赵子引可笑地想到了水包。
　　没有，没有。我挥手。
　　“可是刚才我明明看见了，木淼眼中闪现的一丝光亮。”她认真地说完，便走了。
　　有吗？真得有闪过吗？我又不是孙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