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有只吸血鬼》katsusei

6、致命圈套（二）

　　“经历了几生几世，你们居然还记得彼此。”
　　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过后，夏天的这句话一直盘旋在我的心头。叶眠眠捂着流血的肩膀，一脸惊恐的样子也总浮现在我眼前，挥之不去。我甚至开始担心，如果就这样下去，叶眠眠无法出门猎食，会不会把自己给饿死？
　　怀揣着对叶眠眠的担心，我忐忑地过了几日。在周五的晚上，她又出现在了我放学的必经之路上。我远远地就看见了她小小的影子，她靠在路旁灯的杆子上，一脸苍白。我冲上前去扶起她，她抬起头，对我勉强地笑了笑。我有些责怪地说：“都这样了还到处乱跑，不怕伤势变重吗？”
　　她摸摸缠在左肩上的绷带，气若游丝地说：“我怕你会担心我•••”
　　我有些感动，叹口气说：“唉，我送你回家，你坐后面吧。”
　　她轻轻地坐上了我的老爷车，一双柔软的手臂环住了我的腰，我像是触电一般，脸开始红得发烧。我拍拍老爷车，默念道：“老伙计，看在后座这个美女的面子上，你可千万别给我掉链子啊。”

　　叶眠眠家住得颇远，一路上我骑得小心翼翼，生怕路上的颠簸加重她的伤势。她的头靠在我的背上，虚弱地给我指路。我心想，如果她只是个普通女孩，哪怕只是个烤羊肉串的姑娘，我也愿意和她就这么骑在单车上，在夜色里一直前行。
　　她小声地笑起来，说：“我不会烤羊肉串，不过放老鼠血的时候倒是蛮熟练的。”
　　我有些尴尬：“老鼠血是什么味道？”
　　她神秘地说：“该怎么形容呢？你要不要喝喝看？”
　　我赶紧摇头：“不用了不用了。你这几天没饿坏吧？”
　　“嗯，还好。不过我没办法出去觅食，那个缚魔师用的是纯银打造的剑，确实把我伤得不轻。”
　　我在心里暗骂，夏天这厮，真叫个心狠手黑。
　　“延风，你已经知道我是吸血鬼了，你不害怕吗？”
　　我为什么不害怕？我扪心自问，那天看见叶眠眠凶相毕露的样子，我也只是震惊了两三秒而已，但是一见夏天要痛下杀手，我却义无反顾地救了她。这是为什么？

　　“到家了。”
　　我停下车，眼前是一座独门独户的宅院。看样子叶眠眠还算个小富婆。
　　“活了一百多年了，给自己找个舒服的住所还是不过分吧？”
　　也是，吸血鬼昼伏夜出，要是没有个足够大的住处，还真不好隐藏自己的身份。
　　“延风，我走不动了，你能不能抱我进去？”
　　我一下子有些手足无措，抱着这么个漂亮姑娘肯定是件相当惬意的事，可是我从来没有抱过女孩子，完全不知道从何下手。她看我有点窘，忍住笑说：
　　“没关系，就像新娘抱一样，打横着抱起来就可以了。”
　　在她的指挥下，我战战兢兢地抱着她走进了这所有些诡异的大宅子。一跨进屋，我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整个屋子黑漆漆的，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我连忙问她：“你没事吧？都怪我笨手笨脚的。”
　　她乖巧地摇摇头，说：“没关系，那边的柜子里有蜡烛。”
　　我摸索着把她放下来，又一阵乱抓翻开了柜子，终于找到了几根蜡烛。点燃蜡烛以后，我眨眨眼睛，看清楚了这间屋子的构造。除了舒适的沙发和古香古色的桌椅，最引人注意的，是一个颜色淡雅的屏风。我平时就喜欢美术，看到这个做工精致，绘制细腻的屏风，眼睛立刻为之一亮。我端着蜡烛走近屏风，仔细一看，那上面绣着一个形貌优雅的姑娘，穿着打扮都是一副古代的模样。姑娘正在和一个风度翩翩的书生共读一本书，两人都面带幸福的微笑。这画面不禁让我想起了《西厢记》，《牡丹亭》等古老戏文中描绘的场景，我顿时心生向往之感。
　　“漂亮吗？那是我自己做的。”
　　我转头看着靠在沙发上的叶眠眠，赞道：“你的手真巧。”
　　她柔柔地说：“仔细看，那个书生长得像谁？”
　　我定睛一看，那书生的眉眼怎么这么眼熟？又看了一会儿，我猛然发现，除了发型不同，这书生和我长得毫厘不差！再看旁边的那个姑娘，不是叶眠眠又是谁？！
　　“经历了几生几世，你们居然还记得彼此••••”
　　夏天口中说的几生几世，原来是这个意思！
　　我惊讶地看着叶眠眠，发现她已经泪流满面：
　　“当初选择成为一只吸血鬼，并非是我贪图长生，而是因为我在１７岁那年就与你生离死别。当时我可以随你而去，但若是能在轮回中见到你的转世，就算要我把灵魂卖给魔鬼也是甘愿的！这一百多年来，我四处迁徙，为的只是能找到你。可是我找到的每一世的你，不是已为人父母，就是垂垂老矣，有一次，我竟然亲眼目睹了你撒手人寰的场面，那真是令我心如刀绞•••唯有这一世，我终于有机会告诉你所有的事情••••”
　　书上说吸血鬼没有泪腺，不会流泪，嗜血成性，不会对世间任何事物抱有同情和爱恨。可是眼前痛哭的叶眠眠，在漫长的岁月里不断地寻找等待，只是为了与我重逢。我不忍告诉她，我没有一丁点儿有关前世的记忆。和她比起来，我只是个生命有限的普通人。那是否意味着，今世的我行将就木之时，她仍然会保持着现在这副１７岁的模样，怀着悲凉的心境看着我离开这个世界。
　　那一瞬间，一种巨大的无力感笼罩了我。
　　她哭得泣不成声，我轻轻地拂去她脸上的泪水，说道：“没关系，至少这一世，我会和你在一起。”

　　我变得沉默寡言，每天放学后就骑着自行车飞奔向叶眠眠的家。看着她的身体日益虚弱，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我知道，她现在这副模样，是许久没有吸人鲜血造成的，可是我总不能在大街上拉住个大活人就把人家抹脖子放血吧？无计可施的我在经历了一番内心挣扎后，决定去问夏天。他是缚魔师，既然他有重伤叶眠眠的本事，就一定有办法让叶眠眠复原。
　　夏天看着心急火燎的我，冷笑道：“真是奇怪了，你一个普通老百姓，居然为了只吸血鬼急成这个样子。”
　　我丝毫不理会他冷冰冰的态度，只是一个劲儿地问：“你有办法让她复原吗？”
　　夏天懒洋洋地抬着眼皮子，说：“你敢不敢放自己的血给她喝？”
　　一语惊醒梦中人！我不就是个大活人吗？放点血给她喝有什么大不了，就当义务献血了！
　　打定了主意，一放学我就直奔叶眠眠的家。搜寻了半天，终于在厨房里找到一把水果刀和一个高脚杯。我闭着眼睛，心里浮现出无数的英雄人物，鼓足勇气在手腕上割了一刀。看着我的血一点点地滴进杯子里，我有些欣慰地想，总算可以为她做点事了。我小心翼翼地端起杯子，走到她面前。连续几日没有进食，叶眠眠已经虚弱到了极点。我缓缓地将鲜血喂入她的嘴里，鲜血的味道让她立刻有了反应，她大口大口地喝起来，把大半杯鲜血喝得一滴不剩。
　　隔了一会儿，她睁开了眼睛。我见她脸上有了几分神采，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延风，刚刚我喝的，是不是你的血？”
　　我使劲摇头，说：“不是不是，我抓了一只老鼠，你喝的是老鼠血。”
　　她把头埋进我的怀里，轻轻地抽泣起来。我抱紧了她，内心祈祷着，上帝啊，就让这一秒永恒吧•••

　　“没想到你还真的放自己的血给她喝啊。”
　　我大惊失色，不知何时，夏天已站在了我的背后。刚才一定是太兴奋了，进门的时候没锁好门，让这家伙钻了空子。我急忙护住怀里的叶眠眠，冲他吼道：“你不要过来！”
　　他抽出腰间的剑，脸冷得像块千年寒冰：“你们的前世今生确实有很深的联系，但是，她是只吸血鬼，你是个人类，人鬼殊途这句老话想必你也听过，我现在规劝你把她交给我处置，这样的话，人世间也可清净一些。”
　　听完他的话，再联想到之前的种种，我愤怒地质问他：“你一直都在利用我是不是？我就觉得奇怪，你在停车场刺伤她以后，明明可以趁胜追击，可是你没有•••”
　　他满意地点点头：“看来你还不算太笨。叶眠眠再怎么说，也是只一百多岁的吸血鬼，她的力量在我之上。上次我偷袭她，本可以将她消灭，偏偏你中途出来捣乱。我只有悄悄蛰伏起来。这些天我一直在跟踪你，看你进入这座宅子的频率越来越高，我就知道叶眠眠的身体已经虚弱到了极致，这个时候攻击她，她必定毫无还手之力。”
　　原来我的一举一动都在夏天的计划之内，这是个致命的圈套！我低头看怀中的叶眠眠，不知何时，她已经消失了。我抱着一团空气，无法动弹。这时，一个微弱的声音从夏天的背后传来，叶眠眠拿着那把水果刀，抵住了夏天的脖子：
　　“想对付我，还早得很。”
　　我不想看着夏天陈尸于此，但叶眠眠没有直接咬上夏天的脖子，这说明她并不想杀掉夏天。我看着宛如鬼魅的叶眠眠，恳求道：“眠眠，这些年死在你手上的人太多了，放他走吧。”
　　“不行，若是就此让他离开，他日后必定会再利用你来伤害我，我千辛万苦找到了你，不能再与你分开了。”
　　叶眠眠握刀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她虽然饮用了我的血液，却依然没有复原。夏天趁我和叶眠眠说话的间隙，迅速掉转了剑的方向，直直地朝眠眠的腹部刺去，我还来不及说话，那把剑已深深刺入眠眠的身体。虽然这并没有击中她的要害，却已经将她伤得不轻了。这时，他的左手里赫然多了一把银光闪闪的匕首，接着就是一个转身，直冲眠眠的心脏刺去。我使出全身力气，冲上去将夏天拦腰抱住，眠眠按住血如泉涌的腹部，倒退几步，靠在墙上。眼看夏天马上就要挣脱我的双臂，我不知哪儿来的勇气，从他手臂下面穿了出去，挡在了叶眠眠的面前。

　　突然之间，一把冰冷的匕首刺入了我的心脏。眼前一片血红色的花朵绽开，我睁大了双眼，仿佛看见那年的我和眠眠坐在盛开的海棠花树下，共读一本《西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