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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美人吟番外·于钦 ...

  •   于钦出生的那天,她爹爹死了,她从来不曾见过自己的母亲,据收养她的人说,她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快快饿死了,只剩下微弱到几乎不可闻的啼哭声。

      对于这个,于钦其实并不在意。

      收养她的人是个爽朗的人,只要有酒就能过活。她嗜酒的习惯就是自她那里学来的。

      那个人,兴许她应该称一声娘亲,或者,一声师傅。

      小时候的她很皮,又很犟,常常不听师傅的话跑到城里去捣乱,然后被一群小孩子追着打,然后她又打回去,总会带着满身伤痕的回去。

      师傅对此从来不说什么,只是拎着酒壶大口大口的灌酒。连她顺手摸了人家的钱去醉春楼见了那些儿郎她都睁只眼闭只眼。只有在极其偶然的情况下,她在睡梦中醒来,会感觉到她摸着她的头,依稀幽幽的叹息一声,然后独自酌饮到天明。

      师傅是个有故事的人,她知道,但她从来不问,而她也从来不说。

      于是,她就这么顺其自然的度过了欢乐的十几年。

      变故,总是来的那么突然。

      十五岁那年,师傅死了,被人打死在街头。

      原因是师傅她欠了人家的酒钱,只不过是十几两银子,她便被人生生的打死在了街头。待她找到她时,她的尸体周围围满了野猫野狗,以及耗子臭虫。

      她从来不知自己会那么愤怒,那么疯狂,她操起地上的那根染血的木棍,挨家挨户地敲着附近人家的门,找寻着见到行凶之人面目的人。

      她想,她当时的模样一定很恐怖,几乎是所有的人在拉开门的下一个动作,便是用力将门再度合上。

      她用脚顶住了门,目光死死的盯着那些人,硬是从那些颤抖着的、怕死的人们口中得到了事情的经过。

      那天晚上,她动手打了人,甚至险些将人杀了。

      她举着一根木棍,挨家挨户地将那些参与的人挨个揍了一顿,险些失控将人打死。

      那时,看着她们痛苦的,恐惧的,颤抖的,绝望的神色,她只觉莫名的畅快。后来惊动了官府,听到动静她才猛然回过神,丢下木棍和倒在地上的那几个人匆匆跑出了城。

      离开了江州,她再度漫无目的起来。师傅死了,江州也失去了留下的意义,于是她索性走到哪里是哪里,累了便停下来歇歇。

      那样的日子一过便是几年,后来回想起来,那时与她往后的生涯相比,竟是异常的自在与畅快。

      直到有一天,遇到了那名女子,从那以后,她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个人名唤,楼时。

      楼时是个很有野心的女人,而且,心机深深。

      她接近她,一点一点,不着痕迹。

      她最初与她相识,是在酒楼,于钦必须承认,一遇到了酒,她便容易卸下戒心。楼时出现的时机刚刚好,饮酒,拼酒,相谈甚欢。那之后她们便常常互通往来。

      后来,于钦终于明白,从见到她的那日起,楼时便已步步为营。

      她那时一时热血当头,同她结拜当了姐妹。

      初时,她也并不觉得有何异样,而后,她回到了江州,在那里开了一家店,专门贩卖闺房情趣之物。

      那时,她人虽人江州,而楼时远在香山,却依旧常常联络,感情倒是不曾减淡。她甚至很是庆幸,能得此知己。

      后来,遇到了曹黎。一个很呆,很有趣的男儿。

      她必须承认,她很喜欢他,真的很喜欢,可惜,却是在离开他之后,她才终于恍悟过来。

      她风流成性,对一个人的兴趣从来不会超过三个月,曹黎是例外。

      这个例外存在的太久,她隐隐不安,于是,她渐渐开始躲避。

      正巧那时楼时那边也频频传信过来,虽从信中的语调并不能看出什么,她却隐隐觉得不对劲。

      曹黎来找她的时候,她很震惊。得知那个事情时,她更震惊了。

      她很是慌乱,孩子这件事并不在她的预期之中,她不能承担这个责任,她不敢。她慌不择言地将他打发走了,却久久静不下心。

      待她回神时,天色已经黯沉了,而方容就坐在她身边。

      之后又做了什么,她其实已经没了印象,再回过神时,她已经跑出了城。她竟然逃走了。

      她坐在溪边的柳树下,看着溪水中自己狼狈的模样,掩面嗤嗤的苦笑了起来。

      她竟然也会有这么一天,她竟然是这般敢做不敢当的人。

      她枯坐在溪边,挣扎了整整一天。眼前时不时的闪过曹黎悲伤又愤怒的眼神,她握紧了手中的包袱,自嘲一声,终于站起身,准备回江州。

      无论如何,就这么一走了之,都是不应当的。

      她拎起包袱,刚刚转过身,颈后却是一痛,她暗叫糟糕,却已经来不及,整个人往前栽倒。

      之后的记忆,总是断断续续,模模糊糊。

      她记得她见到了楼时,但是再次醒来,却是在一名陌生男子的床上。

      那男子一身青紫,极是狼狈,一双愤怒的眼神直直地瞪着她。她怔在当场。

      这般的情形,无需别人多说什么,她自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她几欲惨笑。

      那男子狠狠瞪她一眼,吃力的拖过一边的被子将自己的身子遮住,他的动作刚刚做完,房门便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门口站着的,正是楼时。

      于钦只觉脑袋“嗡”的一声,瞬间成了一片空白。

      之后的事,便再也不受她控制,那个男儿,那个名唤萧凛的被她蹂躏了一晚的男儿,成了她的夫郎。

      萧凛是个很记仇很恶毒的男儿。是的,恶毒。

      他对她从来不好言相对,给她做的饭菜中也常常会掺有这样那样的毒药或者泻药。

      他是个用毒高手,而她,则成了他的试毒人。

      她本是可以反抗的,但是,在一日复一日的药物摧残中,她的精神愈发的恍惚,有时连自己做了什么都没有印象,而这一切,正是楼时想要的。

      她不知道楼时在策划什么,她只知道有时自己醒过来时,就在楼时身边,旁边还有个臃肿的女子,甚至,连远在江州的方容都在这里。

      一切情形很诡异,很蹊跷。

      最让她惊恐的是,她发觉自己的武功越发不济。

      她明白自己是着了别人的道,只是她更清楚,在她意识到的时候,她早已被那些毒素给侵蚀了。

      她不敢再吃夫郎送过来的那些食物,寻了一日,她将被困在那里的方容救了出去。

      那之后,她的意识再度模糊起来。

      等她真正清醒过来时,她已经被她的夫郎带到了另一处地方,那里几乎没有人烟,而她那个凶悍又恶毒的夫郎,正粗鲁地喂她喝粥。

      她眨眨眼,不敢往下咽。

      他凶悍地瞪她一眼,又舀了一勺子粥,恶狠狠地往她嘴里塞,一面还没好气的对她说:“放心,这回没下毒!”

      她一怔,反而越发的恍惚起来。

      于钦觉得,对于萧凛这个人,她其实从来不曾搞明白过。从前不曾,往后也不曾。

      他待她一如既往的恶劣,却不再下毒,从他口中,她得知了以前的很多事,包括楼时的阴谋,也知道后来楼时与那个什么殿下的计谋彻底失败了,逃离香山的时候被土匪盯上了,被杀害在阴沉的森林中,被人发现的时候,她们的尸身早已发臭。

      她不语,也不看他。对于萧凛,她还是戒备的,这个从一开始就目的不纯的男儿,甚至一再害她的人,让她如何相信?

      萧凛后来也沉默了下来,大概也知道她在想什么,默默的做了最后一顿晚饭后,他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那一段岁月里,她回想了很多,也终于渐渐理清了很多当年的感觉。

      她越发的想念当年那个纯真的,有点小呆却对她一往情深的曹小黎。

      后来,她辗转得知了曹黎的下落,犹豫良久,终于去见了他。

      然而,初见面的那种欢喜,却在瞧见他冷淡的目光时,迅速冰冻起来。他已不是当年他,而她也不再是那时的她。

      从他的眼中,她清楚的看到了他此刻更为在乎另一名女子,她半是刻意,半是恼怒地说出那番话,为的,就是试探她的反应,但是,再冠冕堂皇,她也不能不承认,私心里,她其实很是希望曹黎会受不了别人的眼光,然后跟着她走。

      这是她最后的一场赌博,结果输得什么也没留下。

      看着村民瞪着她满是不认同的目光,看着他在她怀里默默垂泪的模样,她明白,从今以后,再也没有她回头的余地。

      她默默地离开,再不敢回头。

      有温热的水滴从上滴落下来,她仰起头,惨笑。

      这不是命运的错,错只错在自己当年放手太早,醒悟太晚,待到明白时,已是无可挽回。

      她跌跌撞撞的离开,渐行渐远,背影逐渐消失在黯沉的夜色中,再也瞧不见。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美人吟番外·于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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