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霜黑鹰》婧然如此

58、五十六、

　　出了黄腾卧室，他跃回西院，和衣在床里躺下，一边闭目养神，一边理清做事的思路。
　　子更的打更声过，他倏然坐起，取出笔纸，在案头细细写下几段话，封入信封压在案头。接着，取出两件黑袍套上，“刷”拉开床头一个大抽屉——赫然躺着十来把长刀。今天他特地去刀行溜达了一圈，碎玉、黑鹰品级的宝刀一般是可遇不可求，不过也看到些相当趁手的，想到以后打仗也许会用，就顺手又买了几把，只是没想到今夜就要用了。挑了七把，翻出一个水壶灌了一壶清水，找了几块干净手绢，所有东西打包一个背囊，背到身后，抓起“黑鹰”，轻巧地跃出了敬王府高墙，消失在京城静谧的夜色中。
　　月光宜人，视野清晰，是个干活的好日子。
　　柔和的月色下，东宫一角飘入一抹鬼影。落定，抽出玄黑色宝剑收了剑鞘，接着又亮出一把雪亮长刀。
　　嘿嘿，那句“那我来做吧”，说出口时就不是玩笑，“黑鹰”之事后，他就考虑过了。而且那时他就不认为，黄耀只会简单地抱怨黄腾打他狠。
　　或许迟早有今日。
　　故而他早就在东宫夜游了无数次。庭院布局，巡夜的人马、批次、路线了然于胸，甚至连黄耀有几个侧妃，特别宠谁，都被他弄得明明白白。
　　正待行往内宫，远处，过来一组夜巡兵丁。四个人，不多不少，为首一个提着灯笼。吴劲飞抽身躲入高墙边的阴影里。
　　兵丁们嘻嘻哈哈小声说笑着，声音不大，但在这夜深人静时分依然突兀。及近，一个黑影蹿将出来，瞬间杂音消失！四人一组，不多不少，一手两个，老实说再多一个，他们就有机会喊一嗓子了。
　　身后留下四个到处滚动的头颅，吴劲飞沿着考虑好的路线继续前行。一路上，又遇到四组夜巡护卫，三个倒尿壶的宫女，他都没有避开，如法炮制。只要一次出现的人，数目不超过四个，夜，始终保持宁静。
　　走到了原先太妃住的“春欣宫”，他从背囊里换了一把新刀。削首杀人，靠的是准、狠和刀快。砍了二十几个人，觉得刀有点卷了。
　　太妃不在了，不过，服侍对方的宫女还住在里边。他知道那些宫女睡在什么地方。“黑鹰”穿入门缝，往下一送，“噗”一声门栓被削断，“啪”地掉到了地上。刀收于单手。嘎吱……一只血掌缓缓推开木门。
　　一间大屋，十几张床，睡了十几个宫女。
　　跨过门坎一抬眼，发现对门睡的小宫女竟坐着愣愣望着他。四目相对，吴劲飞连忙举起一个手指到唇边。
　　小丫头见对方示意，点点头，用被子裹紧了自己，继续好奇地望着。
　　但好人能削锁进来？
　　吴劲飞藏刀于背后，示意对方靠近。
　　小宫女忽然闻到一股难闻的血液腥臭：“你怎么……”
　　一记手刀，人立刻扑倒。吴劲飞把她轻推回被窝，分开双刀。边上床里的宫女“嗯”了一声，正要睁眼，长刀已至！背后传来动静，回手一刀直入心窝……惊醒的宫女越来越多，舞开双刀，手起刀落，瞬间屋内血浆横飞！“哇啊！！！！”总算，有人趁着吴劲飞忙不过来，送出了一声直入云霄的惨叫！杀完一屋子人，他迅速隐入院中的阴影里。果然赶来了一组夜巡护卫！尾随而上，一个不落。
　　换一把新刀，往住着两个侧妃的“临香宫”走去。
　　之所以来杀这些宫女，是因为，当时有一位，帮裘钦了撒谎。
　　一路上，碰见的护卫、宫女、太监，只要有气儿，顺手全灭了——今夜此刻，他已化身阎王爷派的索命厉鬼，眼里容不得活物！就这样，东宫的四个小宫瞬间被他访遍，六个侧妃魂归故里，还差一个“仙秋宫”，里面住着最受宠的那位妃子，太子今日正在那里。
　　入了仙秋宫，行至卧房门口，正待削锁，忽闻屋内传来一阵动静。啧，这么晚还没睡？怪不得天天这么累。既然醒着，他收了刀，抬手轻轻叩门。里面安静了下来。他再叩两下。
　　“谁啊？”传来太子不悦的声音。
　　没有答话，他继续叩门。
　　不一会儿，房里油灯被点亮。黄耀披着睡衣，打开门，刚“啊”了一声，全身几处要穴被点。吴劲飞一脚把他踹翻在地，进了屋，关了背后的门。里屋侧妃披着毛皮袄子出来查看，没及叫唤被拿个正着。他把人拖到黄耀面前，调整了一下角度，然后，热血溅了对方一脸。
　　“殿下感觉怎样？”吴劲飞望着浑身滴血的太子，和颜悦色地用刀尖在对方颈根缓缓一按，解了哑穴的同时，对方的血也“刺溜”流下一股，混入到还有余温的侧妃血中。
　　黄耀早已吓没了魂。
　　吴劲飞甩手“啪、啪”两下，黄耀两颊立刻肿了起来——这可不比当日他耍对方时候扇的巴掌。想到自己在这人手下做过半年门客，伸手又是“啪啪”两下。黄耀霎时嘴角淌血，但好歹痛回了神智：“你！你要杀我不成？？”看到地上人头，又惊又怒，“我是春邱太子！！！！”
　　“死了就不是了。”
　　“来人！刺客！刺客！”黄耀高叫。
　　吴劲飞由他喊，如今的东宫现在是地府，纵然这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而每多喊一句，他就往那脸上狠狠揍一拳，几拳下来人趴地里已喊不出声了。“教唆柳竣的人是你吧？”他一把提起人，“我真的是不明白，你已贵为太子，为何还处处为难？！”
　　“胡说！我从没想为难！”
　　“呵呵，从没？到也没指望你承认。”吴劲飞乐道，“就算冤枉了你，我也不在意。”言罢愉悦地刺穿了对方大腿。杀猪般的惨嚎震碎耳膜！吴劲飞扯下块布条狠狠捂上对方的嘴！片刻，他松开手：“说你这辈子最后一句话吧。”
　　“是裘钦！是裘钦！真是不我！！！”黄耀疯了一般地喊，“裘钦害死我也！！”
　　“裘钦不就是你！！”吴劲飞怒不可遏。
　　“吴劲飞！我待你不薄！不杀我，我让他不用被圈禁！呜！呜！”
　　狠狠捂上那张嘴，再松手时，黄耀缓缓滑到了地里，喉头咕咕冒血。血流渐缓，渐止，半睁的眼里魂魄消散。
　　吴劲飞跨过尸首，丢下擦完利刃的破布，出了屋子。
　　此时远处传来一阵骚乱。
　　也是，地上躺了快一百来号死人，现在，也该被正出来夜巡的活人发现了。
　　他从背囊里又取出一把新刀。

　　内宫和外宫之间的长廊里，十几个护卫正围着四个死掉的夜巡兵丁尸体，很快，不远处又有人惊喊：“这里也有！这里也有！”
　　所有人正毛骨悚然，一个鬼影从阴影里窜出，瞬间地里又躺下七八个人。
　　迈开步伐，双刀飞舞，一片混乱过后，东宫暂时又回归死寂。
　　吴劲飞知道，八成已经惊动官府，很快会过来更多的人。
　　很难说清楚，为什么他还特地绕道过来再多杀十几个人。大概觉得，多杀自己才不赔本。看来，下辈子，自己该去做个商人。
　　撕下死人身上一片布条，蘸血在内宫墙上写下几个大字。
　　然后，他利用这片刻宁静，火速退了一层血衣，掏出水壶倒出些水匆匆洗了一下脸、手和“黑鹰”，用手绢擦干抹净。跃出东宫高墙，他直奔“太子府”去。

　　翻入太子府中院，轻车熟路地来到裘钦住处，削锁入内。
　　空无一人。
　　可恶！没有一次来，人在过！
　　转首，瞥见裘钦放在窗户前的一只精巧鸟笼，里面的八哥正在不安的上蹿下跳……

　　出了裘钦房间，耳边隐隐传来寅时的更声。再过一个时辰就该天亮了。
　　还用继续吗？目光往边上的排屋扫去，住的是黄耀的门客，当年他在衷王府的时候，大家一起吃过饭喝过酒……
　　忽然为自己的“善良”感到无奈，褪去那第二件黑袍，收了刀跃出了太子府。
　　其实，更重要的是，他还想把更多的时间留给他。

　　再次进入屋内，光线很暗——大概月亮也畏惧血光，隐到了云层后。聚起目力，他还是看清了那张睡脸——一抹愁容，也许是在做噩梦？他难受地拿起“黑鹰”——刚才被他反复冲洗过，擦得干干净净，轻轻放到对方枕边。
　　望着这个睡颜，寄托了心中所有的美好。
　　忽然想到，一年前的吴劲飞，要是听说一年后的吴劲飞会是这个结局，估计得惊得下巴掉下来。忍不住笑了。
　　他不在意。
　　他本就是，这世上，最好的“门客”。
　　他确定，对方这辈子，不会再遇见第二个了。
　　直到天快小亮，再怎么不舍得，也必须要走了！
　　起身，轻抚了一下那微蹙的眉结，想它散开……
　　跃回西院，取了案头信封，再次消失在了夜色里。

　　此时的东宫，已经被“九烽台”调来的重兵包围。一群士兵不停从护城河里运水，死命刷洗满宫的血迹。血水，顺着宫里交错纵横的暗渠渐渐汇集起来，在流回护城河的出口处，飘起一片血海……

　　再看，内宫的正门处，红墙上赫然写着几个巨大血字：
　　毒杀太妃，谗言害人！
　　杀百儆一！
　　吴劲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