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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一百一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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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公公轻叹了一口气,“皇上,您……”
离仁抬手阻止了安公公的话,淡淡道,“朕无碍!”
安公公闻言也只是轻叹一声,未再多言!
眼见着离仁身子越来越弱,几次吐出黑血,却又不宣太医看病,安公公多少是明白离仁心中地不得已,也只好由着他……必竟人这一生,任性不了几次,更何况,这个人是皇帝!
正想着,离仁又是一通咳血,自怀里掏出的那一块锦帕已经完全黑了,被血那么一印,竟一点印子也看不出来。
看着那块锦帕,离仁长长叹了一口气,方才将手中地笔放下,对着安公公说道,“去把朝子然请来吧。”
“唉!”安公公应了一声,快步踏出了御书房。
望着安公公地背影,离仁一楞,皱着眉头突然唤了一声——
“濮微!”
安公公脚下一惊,猛然回头……
安公公此番反应,离仁显然也吃了一惊,片刻之后已是释然,楞楞地看着安公公地脸,喃喃道,“竟然真的是你。”
安公公脸上的惊异渐渐淡去,死死地看着离仁,慢慢地将手往耳朵后面伸去,用力一扯……
一张人皮面具落到了安公公手中。
人皮面具下的安公公,分明长着一艳丽绝色地面容,若非清楚的地知道濮阳已死,离仁显些以为自已又一次见到了他……
仁呆子,我恨了你十七年,可是现在我不恨了,因为——我不爱你了。
那日濮阳临死之前说的话,又一次在离仁的耳朵边久久不散……
顿时想起,离仁心里又是一痛,喉咙中又是一阵腥甜,此时,离仁却不想在她面前吐出那血,只好硬生生地将血完完全全地吞回肚子中。
这些年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安公公竟然是自己亲口赐死地人!离仁惊觉不可思议之外,心中更多的则是释然……
濮微轻叹一口气,慢慢夺步走到离仁面前,语气再无一丝下人的恭谨,也不再尊他皇上,“你怎么看出来的。”
没了安公公沙哑地嗓音,眼前少女地声音……比天籁还美上几分。
“朕……”刚说了一个字便觉得不妥,离仁眸中闪出一丝内疚与不安,语气生涩地解释起来,对,是解释!
“我……想来是知道自己大限以至,看东西时不觉地透彻了几分。”离仁地语气似是历尽了沧桑,看透了沧海桑田,“我这一生,怕就只是这几日看的最为分明了,最初……我也只是觉得安公公有些地方与你比较相像,一时说露了嘴才叫出濮微,哪想你如此反应……这才知道,竟真的是你。”
濮微听着,淡淡一笑,这张与濮阳一模一样的脸倒叫离仁看痴了。
离仁地手扶上濮微地脸,“你与濮阳当真是上天地宠儿,想来……你也是三十几岁了,这样子竟还是当年地十七岁。”语气哀伤怨恼地再一次叹气,离仁地目光中已经有些泪花,“他死时也是与你这般。”
“别碰我!”濮微语气激动,怨恨地将离仁扶在自己脸上的手重重打开。
……
颤颤地看着自己悬在半空中地手,离仁尴尬地往龙袍里藏去。
看离仁这样,濮微心中也不好受,但依然扬唇讥笑,“可惜哥哥命薄,为你透露太多天机,少年白头不说,单那一脸地皱纹也让苍老的哥哥再不到一丝圣宠,可怜他至死才能恢复本来面目。”
两人之间一时无话,沉默了好一会后,离仁又问,“当年,我亲眼看着你死的,怎么……”
濮微突然一笑,“当年夺位之后,你忌惮我与哥哥手中地兵权,收回便是,可你竟然想致我于死地,可怜我当时真心将你看为好友,你也不想想……以哥哥那样睿智,若真要与你争那宝座,别说区区虎符,便是仅有他一人,也能轻易取之。”
“……”离仁心中痛意越来越巨,几欲昏死,濮微不依不饶,看着这般模样地离仁,濮微一分解气,却又有九分无奈,想那年少之时,三人之间哪有什么芥蒂,那些时光如今想来竟只是茶余饭后地笑料。
“你以莫须有地罪名生生将我处死,可是哥哥早就在半前年便看出了你用心恶毒,一早便让濮家的死士模仿我一言一行,在死刑前三日才将我换了下来,死士在我身边呆的极久,学的也极像,你自然的看不出来那不是我了。”
“……”
濮微一改陈述语气,狠狠地看着离仁,目光中尽是狠厉,“当日我心灰意冷,朋友之意已是尽忘,若非哥哥……我濮微决不会任你欺负,便是一死,我也带义军冲上京都,让你这皇位抖上几抖。”
“那……为何什么都没发生?”离仁语气哽咽,浑身颤抖,似是突然想通了什么。
濮微久久看着离仁,并没回答他问题,知道他已经什么都想明白了……
之后才一声嘲笑,“哥哥不但自己护你如此,更让我发誓——为了他,终生忠心于你,在这后宫中保全你的姓命!你也不想想,当年你杀先帝,弑弟兄,这皇位本就名不正,言不顺,当时朝堂根基不稳,有多少忠于先帝地大臣想要你死,你如何能平平安安地走到今日?”
离仁听着听着,猛地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你以为皇位是你应得的吗?离仁……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没有哥哥,你便是座稳了这宝座,青羽也断不能从一个小国一跃成为今日九国之最,你因王位而舍了哥哥,你要权力,所以……哥哥便给了你无人能撼动地权力!你怕哥哥泄密,所以……哥哥连命都给了你!”
“……”
“这一生,只有我哥哥能如此待你!从他死的那一日起,你将真正成为孤家寡人!便是朝子然……也不会为你而死!”
这时的离仁,如个受伤地孩子,挪到了墙角,将自已团团抱住,目光空洞地如同行尸走肉。
可笑年轻时,那些莫明其妙便化解了的危机,让他以为是自己福泽深厚……
“哥哥为你做的事,远比你自己为自己做的还多!哥哥为你做的事,远比你想的要多,要难……”
濮微一咬牙齿没有再说下去。
地上的离仁已泪如雨下……
如今,濮微明白,也许一死才是这个帝王地解脱。
“我答应过哥哥要护你一生,你放心好了……”人皮面具再一次覆上,那张酷似濮阳的脸已经彻底消失……
离仁眼中唯一的火光……渐渐散了,只得化成一缕青灰色地烟雾。
“皇上,奴才这就去把朝大人叫来。”恢复了安公公沙哑地嗓音,眼前地人再一次对他毕恭毕敬。
“你恨我吧,何苦……”
安公公轻轻一笑,背对着离仁用少女地声音答道,“老了,早已不恨了,在我眼里,你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更何况……哥哥临死前已经不恨你了。说起来,你还是有恩于我的,若非你那样待哥哥,他有又会向我许诺……来世,再不把我看成妹妹?”
“你!”离仁眼眶突起,猛地朝安公公扑去,“你把濮阳还我!”
离仁泪洒红毯,安公公早已离去,诺大地屋里,只有他一个人!
“你们……是要我死都不能安心啊!”离仁一遍又一遍地喃喃着,“死也不能安心啊!”
不过几刻钟的时间,离仁已憔悴不堪,束发的带子已被他扯的老远,明艳地金色龙袍上已被鲜血污了,那尊贵的帝王坐倒在地上,如个孩子一般地蜷缩在角落……
朝子然进入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般情景。
他知那日在地牢中是他唯一一次能放肆地爱着这个帝王,他知那日过后,他与离仁更多的是朝堂上的较量……
可是,那日,这人的隐忍与宠溺却是让朝子然如附骨之蛆一般地想着、念着、痛着,今日乍一见离仁这般模样,朝子然狐狸一般地桃花眼还是染了莫大的地悲哀……
顺着鞋面往上看去,离仁看到了朝子然那双似笑非笑狐狸眼,一时间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个帝王,只想将数日地疲惫与委屈通通发泄出来,他不爱朝子然,然而,朝子然对他的那分全心全意地爱却能让他在诺大地皇宫中得到一点点温暖……
“朝子然,朕冷,你抱着朕。”此时,离仁的泪已经止住了,只是那泛着血丝地眼眶清楚地让朝子然知道……这个如大山一般地帝王曾经一个人泪如雨下地哭过。
朝子然慢慢蹲下身子,将离仁揽到了怀里……
朝子然的嘴巴,开了又合,合了又开,想说的太多太多,可最后……竟只说了“皇上”二字。
离仁一听,重重地在朝子在脸上打了个巴掌,眼神如同饿了好几天地狼,凶残中带着不顾一切地狠意,“闭上你的嘴,朕不想听见这两个字。”
朝子然可笑地摇了摇头,便是不想听,他自己左一个朕,右一个朕,不是同样在强调着他帝王地身份吗?
桃花眼弯弯笑着,“只有叫你皇上,我才能提醒我自己。”
离仁目光中又是悲凉,身子再一次软了下去,却依然如孩子渴求温暖地紧紧抱着朝子然。
“子然,我以为,为了得到那个皇位,我做的所有事情,放弃地所有一切都不会后悔,我一直那么坚信着,可是……就在刚才,这信念就那么瓦解了,连一丝修补地余地也没有!……我、后悔了。”
说着,离仁将脸埋在朝子然地怀里……
朝子然哽着脖子,咽了咽唾沫,硬是没哭出来,“你没有选择,已经来有及后悔了,你死之前还是要除掉我,而我……依然要在青羽朝廷呆着,依然要成为新帝地丞相,依然要履行着我对另一人的承诺。”
离仁抬起头地时候,朝子然胸口处湿了一大片!
“是啊,后悔也来不及了,但至少在死之前我一定要你也跟着下地!”
朝子然眯着桃花眼轻笑,“我不能死!你斗不过我,所有的一切我都安排好了,你不敢杀我!”
“老狐狸。”此时地离仁已经重新整理了服装,脸上虽然憔悴,却不再了先前地脆弱。
只是,朝子然看得出来……离仁眼里所有求生地欲望都在今日全部消散了!
“皇上,今日是祈丰公主下嫁之日,时辰差不多到了,您是不是也该到离王府走走了?”
安公公站在门口,龙撵已经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