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伤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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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复生、复生……”叶复暄又试著唤了几声，可躺在床上的叶复生仍是一点反应也没有，他皱皱眉，又继续在盆中沾了热水，往弟弟的身上擦去。
在看到这昏迷不醒的人正是自己的弟弟之後，叶复暄立即疯了般拽起叶复生的衣襟，也不管地上的人比自己重了多少，一个劲地往屋内拖曳著。兴许是受到的刺激过大，叶复暄竟一口气就将弟弟从屋内拖到了自己的房间。
没有时间去喊醒赵夫子，叶复暄几乎是飞奔到厨房，端起方才还烧剩下的一盆热水，又急切地跑回，迅速将叶复生身上染了血的道袍除下，用布巾浸了热水，快速地给叶复生擦起了身子。
也不知叶复生在雪地里待了多久，叶复暄摸了摸那肌肉，发觉还有点柔软，想必是刚倒下不久，只是看他受了那麽重的伤，叶复暄没学过医，一时也不知道弟弟的情况到底是好是坏。
他只能一边擦著，一边唤著叶复生的名字。
擦拭的时候他发现，弟弟身上血迹颇多，但外伤却很少，只有腰部有一道不及一根筷子宽的伤口，看那痕迹，也不知是什麽兵器伤的，竟还幽幽的冒著蓝光，煞是诡异。
也不知擦了多久，换了多少盆水，叶复暄还将火盆给拿了过来，加了最多的碳火，整个屋子都被火光照得满室通红，却还是不见叶复生转醒，若不是看弟弟还有呼吸，叶复暄早就崩溃了。
就在叶复暄渐感不支时，床上的叶复生却忽然张开了眼睛，双目神彩生辉，脸上也是红润活络起来，乍一看，就好像没事人一样，反而比普通人还要来得精神抖擞。
见此景，叶复暄心内顿时凄然，虽不想承认，但这与书中所描述的回光返照竟无二至。
“小生…”
“大哥？”叶复生似还有点没回过神来，等他看清了床边所坐之人的样貌後，脸上是掩不住的喜色。
“小生，你这是怎麽了？你现在不是应在三清宗学道法吗？”叶复暄心内酸涩难忍，饶是他平日冷静沈稳，在得知自己唯一至亲即将不久人世时，也是无法抑制，只得狠狠咬了一口舌尖，将酸水吞了回去，才开口说得了话。
哪知他一问，叶复生的脸上却是大变，他猛地伸手抓住叶复暄，平日里精明灵动的双目此时竟充满了苦涩和伤怀。
“大哥，能回来见你一面，复生已是满足了……可惜，不能见爷爷最後一面…”
“复生你莫说话了，好好休息，我现在就去叫爷爷起来罢…”叶复暄急忙站起身，就要出门去叫醒对门的赵清怀，哪知还没站好，就被叶复生一把拉了住。
“大哥，不必了，我时间已不多，你先听我说。”
叶复暄闻言，立即又退了回来。
叶复生拉著他的手，目光柔和地望著他，缓缓地说道：“大哥，听我说，我死後，千万不要去为我寻仇。”
“小生，你知道…”
“大哥！听我说…”叶复暄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叶复生打断了，他眉头皱了一下，似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嘴里的速度立即加快了起来，“总之你这次要听我的，我并非原谅了那害我之人，只是以大哥你们凡俗之力，想要报此仇就若螳臂当车，蝼蚁击象。不但大仇不得报，反而会白白搭了性命…”
“我不在乎。”叶复暄目光却猛地变冷，豁然间有如一道利刃。
“你不在乎，可爷爷呢？叶家庄上下千口性命呢？相信我，我这仇人有挥手间变能灭数万凡人之能，灭掉一个叶家庄杀人灭口，对他来说实在太过容易了。”叶复生摇了摇头，神色顿时变得凄苦。
叶复暄脸色微变，却是听懂了叶复生的仇人也是修真者……确实，也只有修真者才能伤害修真者了。若果真是如此，这深仇要报确实难如登天！一个凡人去对抗修真者？说出去连街边的三岁小孩都要笑你异想天开。
看叶复暄沈默不语，叶复生长叹地点了点头道：“我也不知我是如何招惹了这仇人，本以为修仙学道，好不逍遥快活…谁知一切都是妄想，那修真界杀戮残酷，却比俗世更甚，稍有不慎，便有如我这般，被人暗中追杀……”
叶复生越说越是凄然，当初他怀抱一切美好愿景，登上三清法山，本以为会如书中所言那般享神仙之畅，谁知却因锋芒太露，惹来他人嫉妒，结果遭人暗下杀手，如今身死将如灯灭，一切就宛若异常异梦一般……也许唯一高兴的，就是还能死在亲人身边，故乡门口……
“…总之，大哥，你不仅不要帮我报仇，你还要带爷爷走得远远的，最好躲到偏远深山中，我怕那厮到时查出我还有亲人在此，会痛下杀手……叶家庄…有门规在，他应还是不敢贸然出手杀那麽多凡人……我就只担心你和爷爷…”说到这，叶复生的脸猛地涨红，然後‘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叶复暄一惊，正要扶他，却见叶复生双目狠狠透著不甘，眷恋地看了一眼他，再看了一眼这怀念了三年的房子，惨笑著软下了身子。
叶复暄这一扶，却是扶住了他倒下的尸体。
心中忍不住一阵悲痛，叶复暄脚下忽的失去了力气，几欲跌倒在地，亏得他心中尚有一丝清明，身形稳了一稳，竟是将那快把理智烧尽的悲伤与痛苦硬生生地吞回了胸口，瞬间回复了那温文尔雅、冷静沈稳的模样。只有那平日纤细的脖子，涨得通红，仿佛要被什麽撑爆了一般。
将叶复生的尸身在床上放好，叶复暄神色漠然地望向了窗外那沈如死水的星空，天地仍然如常，只有风雪的声音快意地肆虐著，流转在一片片的黑暗之中。
在这样的天气里，所有人都睡得很香，没有人知道在今夜有一个修真者死在了叶家庄，也没有人知道死的是他叶复暄的弟弟叶复生。
他忽然觉得这一切真如闹剧，今日他还在思念自己的弟弟，转眼间却已是天人永隔，当年的再见余黄土一杯之言，却不料是相互换了身份。
忽然，叶复暄的嘴角落出了一缕细红，紧接著是如流水一般，越落越多，终於他也忍不住身子一倾，呕出一大口黑血来。
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血，叶复暄闭上双眼，苍白的脸上衬著鲜血，透著一丝决然。
“此仇，我叶复暄必报！”
声音微弱，却一往无前！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伤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