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歌 一曲天下》靖渊

2、章二 归燕（二）

　　瑟瑟凉风吹着树叶簌簌而响，小树林中火光若隐若现，几个彪形大汉执着火把在搜寻什么，殊不知，低矮的灌木里，两双眼睛正睁得大大的，水灵灵地望着他们，漆黑的眸里写满了恐惧和不安。而眼睛的主人正是裴苒和若水。那天，出了柳镇，马蹄声疾，还来不反应，便被一帮山贼围住了。即使流云和庆叔使出浑身解数，裴苒还是带着有些虚弱的若水，和流云庆叔走散了。如今，身处如此境地，是万分不利。
　　寒鸦躲在叶间嘶鸣，死寂的空气中弥漫着让人恐惧的气息，若水的眼睛早已布满了血丝，看着火光由远及近，由近及远，心似乎被抛上天空，又跌入深渊。待火光渐渐远了，若水不支地侧撑住身子，微微喘着气。裴苒皱着眉头看着若水，不敢出一点声响。
　　一道火光撞进灌木丛，带着得意的笑声，裴苒立刻反应，拉起若水就跑。身后那大汉三两步捉住没还反应过来的若水，若水颤着身子，却被裴苒死死拽住衣袖。大汉摸了摸胡子，邪笑道：“看你们往哪跑，可恶的小娘们！”随即他大喊道：“兄弟们，找到了。”
　　脚步声急促而来，如没天铺地的巨浪，带着隐忍的绝望，苦涩的血腥的气息。大汉突然捂住胸口，迅雷之间，松开了若水，径直倒在地上，裴苒顾不了这么多，拽过有些呆滞的若水，死命往火光相反的方向跑。却见另一边，马蹄声声声敲入心底，裴苒张狂失措地望着两边，怎么办，两面夹攻。
　　裴苒把心一横，将若水推进一灌木丛中，若水虚弱地看着裴苒，眼底惊恐不已，凝着全身力气，喊了声：“不。”裴苒望着若水一眼，漆黑的眸底坚定，将所有怯懦隐藏在了心里。撒腿向飞驰的骏马那个方向奔去。
　　马鸣长嘶，火光映出一张清俊的脸庞，微微蹙着眉，薄唇微抿，裴苒跌坐在地上，抚摸着自己的胸口，还有一尺，差一点，她便成了马蹄下的亡魂了。那人身后的白衣少年，剑眉微微扬起，眸底沉沉的，修长的手指紧紧握着镶着蓝宝石的长剑柄。
　　裴苒见来人似乎不是与那帮强盗一伙的，那为首的男子，向白衣少年说了几句，便翻身下马，嘴角含着笑向她走去。那人穿着墨绿色的袍子，眼底是让人看不懂的笑意。裴苒警惕的看着那个缓缓俯身的人，摸了摸腰间的竹筒，指尖划过小竹筒的盖子。男子轻轻笑出声：“真是有趣的丫头，你叫什么名字？”声音间的文雅沉稳，透着一股不可抗拒的气息。
　　裴苒有些嘶哑的嗓音，冷声道：“你是谁？”男子怔了怔，随即又笑了，道：“我是唐国公府的人。那么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在这了吧？” 裴苒的脑袋“轰”的乱了，唐国公府，她知道这天下唐国公只有一位，就是她即将拜会的李渊。她的眼睛死死盯着男子，想要看出什么，男子眼角的笑意更深了，沉声道：“你不信？”裴苒望着男子，想起灌木丛里的若水，觉得不论是不是，都要试一试，便试探道：“你，不是山贼？”男子含笑点头。
　　裴苒转身望去，见山贼们正在搜寻灌木，心下一紧，拉着男子的袖子道：“快，山贼，我朋友还在那边！”男子眉一横，向白衣少年使了个眼色，马鸣声起，肃杀的寂寥被打破，刀枪舍席天卷地而来，是死亡的序曲。
　　男子拉起裴苒的小手，感到手有些冰冷，皱了皱眉，很快舒展开，裴苒感到男子手心的温暖，掌间微微粗糙的触感，细细摩挲着她的手背，那是长年用剑之人的手。树林又恢复了寂静，只余下啜泣声和哀求声。
　　若水稳稳地躺在白衣少年怀里，两颊间泛起红晕，双目紧闭，小眉都要拧在一起。裴苒挣开男子的手，径直跑过去，白衣少年神情很是淡漠，裴苒轻轻唤着若水，只见她虚弱地睁开眼，笑着摇头，那是给予朋友的安慰。裴苒取下腰间的腰带，问白衣少年道：“请问阁下有没有水？”白衣少年有些诧异地看着她，随即伸手将水袋给了裴苒。裴苒迅速将一包小粉末伴着水灌入若水口中，并让白衣少年微微抬起若水的上躯，自己则轻抚她的背部。好不容易才听到咽水声。
　　白衣少年若有所思地看着裴苒，冷冷地问道：“你懂医术？”裴苒抿了抿嘴，点点头。一旁啜泣的大汉，立马爬过来，向裴苒磕头，苦苦哀求道：“你是大夫吗？求你救救我兄弟，他好像要死了。”裴苒上下打量着大汉，脑中似乎浮现了旧日的画面，还有那把大声呵责着的声音。墨绿色衣服的男子眼神暗了暗，冷笑道：“一开始就不干这样的事，怎么会遭如此报应。”大汉不为所动，头磕得“砰砰”响。
　　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下，裴苒走过去，摸了摸那个刚刚追着她们却突然捂着胸口倒下的男子的脉搏，脉跳实而有力。又俯身靠近男子的鼻孔，却气若游丝。男子的手足很是冰冷，脸色发青而渐渐变黑。她在师傅治疗时曾见过这样的病患，是尸厥。
　　裴苒用手费力地张开那人的口，借着火光望了望，又将那人头部微微向后仰。淡定地拿起腰间竹筒，抽出一枚石针，想着师傅救人时候的情景，让白衣少年拿来火把，白衣少年无动于衷，墨绿色衣服的男子却含笑拿过火把。裴苒瞪了白衣少年一眼，将石针在火把上炽烤半会儿，捏准那人的三阳五会，一一下针，并用火把靠近那人两肋之间，来回几次，那人手脚渐暖，恢复了呼吸。
　　裴苒站起身，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向墨绿衣服的男子道了谢，问道：“阁下是唐公府上的人，可否引我们到李家？”男子挑了挑眉，“哦”了一声，裴苒便解释道：“小女本是想去唐公府的，只是途遇山贼，才与家人失散。阁下可否行个方便？”男子笑着看着裴苒，起身道：“有何不可？”裴苒松了口气，行礼微笑道：“小女蒲州裴氏，敢问阁下姓名。”男子愣了小会儿，似乎明白了什么，笑道：“原来，你就是裴叔的侄女，裴苒。”裴苒诧异地望着男子，男子转身低笑道：“想不到是如此聪慧的孩子。”徐徐走到白衣少年旁，笑着道：“在下唐国公大公子李建成，这是我二弟世民。”
　　裴苒看着李建成和李世民，感叹命运的奇妙，这两兄弟，容貌相似，气质倒是相异。一个略带隐忍，温文不发，一个不羁冷峻，深沉不已。马蹄声渐起，只留下微风流连，日夜不息。

作者有话说

　　相遇的开始，总是不知道未来。
我家小苒的医者之心又来了，若上述有什么知识性错误，请看官们积极纠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