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乱》以下饭上

18、该说什么好

　　亭中。
　　一袭水红稠衫，额间布满烟蓝色纹络的漂亮少年不知何时而至，看到亭中抚琴听音的一人一狐后并无惊讶。
　　莲雾冷笑一声道：“我说哪里都寻不到你，原来是这儿有什么绊住了你的爪。乱娃娃真是好兴致，不过看来你没兴趣知道十里祭坛现在状况如何了。”
　　乱乱跳将起来，顾不得其他，忙问：“蓼蓝，爹爹怎么样。”
　　莲雾凉凉看它一眼：“乱娃娃只关心你美人师父的感受，挂念你漂亮叠叠的安慰，却不知我在你心目中是个什么位置？”
　　乱乱急道：“蓼蓝，现在你莫跟我闹，快告诉我爹爹现在如何？”
　　莲雾闲闲瞟它一眼：“放心，我先下还有心情同你贫，他定然还没死。”缓行仍从容坐着，此时不由抬目轻笑，莲雾师兄好毒的一张嘴。
　　乱乱听他这话反而更不放心，至于亲往一探究竟，恰这时狐闹赶到，说明祭坛状况，带乱乱另寻一安全去处。
　　莲雾虽不放心狐闹，但现下乱乱跟他走却最是安全。知道他们走后，莲雾倚着凉亭缓缓坐下。若是方才乱乱仔细看就会发现，莲雾的水红稠衫几乎湿透，现在正一点一点滴下红色的液体，逐渐在地上连成一滩。
　　缓行似笑非笑的望住莲雾，从莲雾说第一句话起，他就发现话中句句带刺，似乎非要把听的人气得失却冷静顾不及其他不可。不然小狐狸也不可能察觉不到他的异样，只是这般心意确定会被小狐狸误解。他这位师兄，向来不做亏本的买卖，怎的这次在小狐狸身上例了外？
　　莲雾闭目道：“缓行师弟，只怕这次你的计划落了空。”
　　缓行微笑：“不过你看来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更何况，无所谓落不落空，这不过是一个契机。倒是你，若是小狐狸看到你现下正在流的东西，你要如何说法，莲雾师兄？”
　　莲雾眼皮都不掀一下，悠悠道：“掉色。”
　　缓行笑容更盛。掉色，果然是个......不怎么好的借口，木族王子还能穿劣质掉色的衣服不成？不过用来应付一根筋的小狐狸，或许足矣。
　　他站起身，一步步靠近莲雾，俯身微笑着问：“莲雾师兄，你说现在，是不是除掉你的最好时机呢？”他虽被冰封三百年，多少受了些损伤，但比起此刻的莲雾，却要好得多。
　　莲雾睁开眼，勾唇一笑道：“恐怕不是，我要同你做一个交易。”
　　凉亭旁的假山后，一抹青玉色衣衫角隐去。原来......果然，是人就会有弱点，即便强大如莲雾蓼蓝，呵，也一样。

　　十里祭坛现下一片混乱。
　　狐颜月白银边的华服翻飞，长发无风自动，所过之处一片猩红血雨，人群迅速朝四周散去，将他围在中间。
　　狐颜清楚自己的部署绝无差错，现在却剩他一人孤军作战，是何原因？虽则提醒自己小心，却也不是怕了这些人。周围众人却是暗自心惊，没想到仅狐颜一人就可怕如斯，若是再有他人相助，后果不堪设想。只是，他们的部下为何也迟迟未来增援？
　　如今双方各自心存疑虑，僵持不下，似乎都准备等到天黑护宝使狐来送狐色倾城过来，再作打算。
　　只是狐颜没料到，等来狐色倾城的同时，也等来了乱乱和狐闹。
　　莲雾也决计没有想到狐闹会带乱乱到十里祭坛，只因他看错了缓行的打算。毕竟，带乱乱到十里祭坛去，并无好处。
　　莲雾看错了缓行的打算不假，但乱乱会到祭坛去，却并非缓行策划。只不过缓行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前，就已料到。他抬眸望向愈发沉暗的天空，清浅一笑。
　　这世间最莫测的是人心，因为它并不能完全用理智来掌控，也总会在任何时候跳脱出来，打乱一切。或许狐颜是低估了，他在乱乱心中的重量。
　　然而这世间，却极少出现缓行意料之外的事，即便是人心。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住狐色倾城之时，狐颜却凝眸望住乱乱。有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已经死掉，他听不到一切声音，包括自己的心跳声。他的部属可以被破坏，他的意料可以有差错，他可以孤立无援，他甚至不介意自己陷入未知的危险之中。但他绝不容许，绝不容许，有任何哪怕一点意外出现在乱乱身上。
　　他眸色狠厉，如针芒钉在狐闹身上，已然动了杀机！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又好像只有一瞬间。众人突然醒觉，眼神狂热的涌向狐色倾城。狐族至宝，就在眼前，只要伸手就能得到！
　　狐颜来不及顾及其他，纵身极快的朝乱乱飞去，他的小乱乱，绝不能出一点差错！
　　乱乱瞧见狐颜似无大碍，连忙转身去抢狐色倾城。狐族至宝，绝不可落在外人手上！它几个跳跃间，如闪电般窜至狐来面前，张口去衔玉扳指。电光火石的一瞬间，突然出现一人，一手扣住乱乱咽喉，一手执起狐色倾城！
　　狐颜心脏骤停，根本没有注意到不知何时来至他身后的狐说长老。狐说一掌狠狠拍在狐颜后背，使的竟是杀招！狐颜一口鲜血喷出昏倒在地，生死不明！
　　乱乱还没看清来人是谁，想也不想一爪挥去。这一爪凝聚了大量灵气，恨恨挥在来人身上。那人身形微滞，一手仍扣住乱乱不放，却有一丝血迹自唇角滑落。
　　乱乱看清扣住自己的那只手后，心中一痛。
　　那是一只形状优美的手，白皙修长，指甲整齐干净，松松扣在乱乱颈上，似乎不带一丝力量。但乱乱知道，那只手可以在一个呼吸之间轻易捏碎自己的脖子。
　　那是缓行的手，无数次在琴弦上拨弄，弹一曲《流光》的手。
　　荷叶色丽服的少年不知在想什么，许久后，扣住小狐狸的手松开，随手扔出狐色倾城，立即引起新一轮的哄抢。
　　他的眼神清亮柔软，望住小狐狸微笑，“好在赶上了。”
　　乱乱从缓行松开自己扔出狐色倾城时就呆住了，此时听到他的话，愣愣地望住他。
　　缓行见乱乱望住自己，随解释道：“宝物是假，有毒是真。”
　　乱乱却想起，刚刚缓行阻止它，自己却碰到狐色倾城，急道：“有毒你还碰！你有没有事？”
　　缓行浅笑，“我只是猜测那枚玉扳指是假的，但也要亲自确认下。至于毒，倒不差这一种，狐上不必挂心。”
　　乱乱望住恬然浅笑的少年，周围是吵闹哄抢的人群，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