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浮生3》苏挽言

3、第三章 夜 微 凉

　　颜以尘并没有走远，而是去了如兮酒楼对面的一家客栈。他似乎想到什么，临时决定夜探那家默延山庄名下的酒楼。
　　颜以枫没有反对。
　　天色渐黑，两人乔装成普通的路人走过如兮酒楼门外，匆匆往里面瞥了一眼，迅速躲到了拐角的街道里，将自己的身形隐匿在黑暗之中。
　　夜风凄冷，街上只有三两个行人，静谧中可以清楚地听到拖沓的脚步声。猎猎的冷风中，又隐隐传来抽气的声音，仔细听，那是一阵很急促的喘息声，好像连呼吸都异常困难。
　　颜以尘低着头，后背紧紧贴着有些泛白的墙壁，他把双手藏在身后，手背上青筋迭起，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掌心中，鲜血汩汩地往外流，顺着他细长的指尖缓缓滴下。
　　他似乎在极力隐忍着什么，喘得越来越厉害，额前长发掩住了他此刻略显狰狞的神情。
　　颜以枫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手拿起又放下，有些微的颤抖。
　　他在犹豫。
　　内心挣扎良久，颜以枫终于开了口，声音听起来有一丝的沙哑：“药在哪里？”他本可以袖手旁观，却终是做不到见死不救。
　　“离......离......我远......点。”
　　颜以尘的身子沿着墙壁缓缓滑落，他蜷缩着自己，将头埋进膝盖里，全身都不可抑止的颤抖着，唯有一双眼睛平静到诡异。
　　“随你，死了也是自找的。”颜以枫冷嘲热讽地说了一句，转过头不再看他。
　　或许他真的不懂颜以尘在想什么，一个连死都不在乎的人，他还会在乎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空气里只有微弱的喘气声，此时却分外的清晰。就像一张无形的网，就算没有张开，也会让人察觉到紧张的压迫感和威胁感。
　　过了很久，很久。颜以尘轻轻抬起头，脸上恢复了往常的淡漠，身躯渐渐停止颤抖，呼吸也开始变得平稳。
　　“走吧。”
　　颜以尘单手撑着墙壁缓缓站了起来，望向颜以枫，勉力吐出两个字。
　　他的脸色很苍白，可是没有表露出一分退缩的意思。
　　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颜以枫的心底升起疑惑。
　　颜以尘并不知道颜以枫的想法，他探出头向外望去，柔和的银白色月光下，一道矫捷的黑色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个身影跑得飞快，踏雪无痕，飞檐走壁，轻功快得出神入化。
　　“你认识他？”
　　颜以枫抱起双臂，斜睨着街上那道被拉长的影子。看轻功，应该是个绝顶高手，可真正令他好奇的——是此时颜以尘的表情。一向冷漠的他，眼底居然写满了诧异。
　　颜以尘很快收回视线，掩去眸中涌动的情绪，轻轻摇了摇头，“不认识。”既然他们不肯承认他的存在，那么认识与不认识又有什么分别？
　　“你不是个会说谎的人。”颜以枫的口气有些不屑，好像早知道他会这样说似的。
　　“走吧，我要等的人来了。”
　　细碎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繁星闪烁的夜晚，微风吹动了门前的一串风铃，他转身，少年捧着一本书站在他的面前，神色间尽是安详。他想说话，少年已经先一步开了口，“哥，我快死了。”
　　“颜以尘，你在说什么胡话？”
　　“我真的快死了......真的......”
　　“我才不相信你呢！你根本就不会说谎！”
　　“那如果，我真的死了呢？哥会不会记得我？”
　　......
　　“颜以尘，你真的会死吗？”思绪渐渐被拉回，颜以枫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原以为那些记忆早已被埋葬，却一直深埋在心底的某个角落。
　　原来，他还记得颜以尘是他弟弟。
　　颜以尘的右手刚触上如兮酒楼外的门框，闻言怔了怔，不在意地回道：“我早就死了。”
　　他轻轻推开门，大堂内悄无一人，漆黑而寂静，只偶尔听到柔风拍打窗棂的声音。走进大堂，两人放缓了脚步，悄悄地摸索着，似乎想从哪里找寻一点蛛丝马迹。
　　楼上隐约传来翻东西的声音，还有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在这幽静的夜里格外显得阴森。
　　颜以尘踏着平稳的步子走上楼梯，步态如风，却又不骄不躁，连跟在他身后的颜以枫都听不到丁点的脚步声。
　　走上二楼，微亮的光线从东厢房透了出来，烛火在轻轻地摇曳着。
　　越靠近那里，那细微的响动声就愈发清晰。那人好像在翻箱倒柜地寻找什么，动静便越来越大。
　　颜以尘在东厢房外收住了脚步，隔着珠帘，他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那人来回的踱步，颜以尘也就一直在外面看着，没有出声打扰的意思。
　　一只手在他背后轻轻拍了一下。转过头，是颜以枫。
　　颜以枫用眼神示意他看楼下，一道黑影很快闪过，颜以尘看得分明，果然是那个人。
　　这时，厢房内突然没动静了。颜以尘转头掀起珠帘，只见檀木椅上坐着一个中年男子，手里拿着一本账本胡乱地翻着，一副欣喜若狂的样子。
　　忽然，男子不见了踪影。
　　一道强劲的掌风席卷而来，气势凌厉，直逼颜以尘的死穴。
　　颜以尘随手掷出一枚铜币化去了攻势，右手手掌往前一伸，已擒住了那人的手腕。
　　手指紧紧扣在他的命脉上，只需稍稍用点内力，那人的心脉就会被震碎。
　　男子很清楚这点，所以他一直不停地挣扎，眼中凶光毕露。
　　颜以尘不顾他的挣扎，从他怀里取出账本，只随意翻了几页，就扔到了一边。
　　颜以尘的眼瞳有些黯淡，他没想到，他们还是不肯放过他。
　　趁他闪神之际，男子从袖子里撒出一些白色的粉末，那些粉末进入眼睛之后有短暂的失明，等颜以尘睁开眼睛时，男子已经逃走了。
　　待颜以尘追到底楼，又恰好撞上了颜以枫，还有一道飞快的黑影。
　　“你在这做什么？还不快去抓人！”颜以枫转身跑出了门外，却还是跟不上那道黑影的速度。
　　“不是那个人。”
　　颜以尘倚着门框，眼睛深处有丝丝的哀伤在蔓延，很痛、很伤。二十年来，他们无时无刻不想杀了他，既如此，他总有一天会走到那个人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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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很深，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在追逐着，时而快、时而慢，乐此不彼地玩着这个游戏。
　　颜以枫暗自调整内息，将轻功又提了一层，饶是如此，依旧跟不上前面那个人的速度。
　　他微扬唇角，带着几分兴味。
　　从来没有人能跑在他的前面，这个人的轻功可谓是已臻化境。
　　黑衣人似乎知道后面有人跟着他，并不急着跑，反倒是放慢了速度，像是有意要比谁的轻功更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