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格》中馬

2、第 2 章

　　北風簌簌，才過夏末，鵡國人便已穿上棉襖，抵擋寒冬的到來。王城外的書房小道，是鵡國最大的書籍集散地，許多文人都到書房小道尋寶，但到此的書生們卻都非常低調，深怕引人注意。這是因為鵡國尚武輕文，不習武的男人不能從軍，只能下田耕種，而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最被看輕，是以鵡國文人只能偷偷摸摸地看書，假裝是自己農忙之餘的消遣。王城初寒，書房小道已無人潮，只有一個瘦弱的青年剛從策閣出來。策閣裡書本看似雜亂無章，各國文人皆知策閣堪稱兵策書庫之最。這青年雖然個子不矮，但沈重的書籃，已讓瘦弱的他汗流涔涔。當他見到一群穿著黑衣的年輕人迎面而來時，臉色開始發白。
　　「大家瞧瞧，這不是中山王儲嗎？怎麼自個兒提菜籃哪？」帶頭的是一個穿著黑真絲襖，腰配著白玉劍套的公子哥兒，顯然是個貴族。
　　在鵡國，以紫色為天，只有王室能穿紫色，其他貴族依著階級分等，顏色依序是黃色、綠色、黑色，除了貴族能穿有顏色的服飾外，一般平民只能穿白色及灰色。另外有富豪每年捐獻超過一萬兩銀，除了貴族顏色不能上身之外，其他顏色衣著便不受限制。
　　「中山王儲怎麼穿著白衣，是做了什麼事，想掩人耳目嗎？」另一個聲音尖細的公子哥兒說。
　　這個瘦弱的青年正是中山國唯一的王子，中山凌。他認得前面這群人，帶頭的是域國大皇子熊開萍，跟他一樣被抵押在鵡國當人質，是五年前，域國與鵡國交戰落敗時，投降示好的條件之一。不同的是，域國現在國力強盛，鵡國不敢輕慢，哪像中山國，小國被人看不起，連帶王儲人質在鵡國也沒啥地位，而中山國近年似也忘了他，已經一年沒送糧晌來了，要不是靠著中山國內那位一直默默幫助他的恩公定時送信送銀子過來，中山凌早已與侍衛一起餓死在鵡國了。他不知道那位恩公是何身份，為何會對連親生父親都不管死活的中山凌，關懷備至，每封信中皆鼓勵他奮發向上，不要放棄希望。因此，中山凌才能在寒冷的鵡國，得到一絲溫暖，得到繼續生存的動力。酷愛兵書的恩公，最近在信中寫了一句話：不可勝在己，可勝在敵。勝可知，而不可為。意思是，勝負可預知，卻不可勉強而為。恩公教他修練自己至無人可勝，沈住氣，等可勝敵之日嗎？

　　域國首富之子吳翰最為與熊開萍交好，跟著熊開萍跑來鵡國。兩人成天在王城外作威作福，人稱域國二痞。
　　中山凌不理他們，轉身回頭欲走，這群惡少卻包圍住他，擋住去路。
　　「你們想幹嘛？」中山凌聲音低啞，十分嫌惡
　　「聽說中山王子窮的快沒錢買米了，怎麼還有錢買書啊？」熊開萍不懷好意地說。
　　吳翰眼尖，看到中山凌沒帶配劍。
　　「難不成你把鵡國賜給你的王劍給當了？真是好大的膽子！」
　　鵡國王劍哪比得上我手中的兵書珍貴？中山凌暗暗冷笑。
　　「這不關你們的事！」
　　「堂堂中山王子竟然喬裝百姓，來買低賤的書冊，嘖！你真是丟我們外國王子的臉啊！」
　　「把我跟域國二痞擺在一起，我才是丟臉！」
　　熊開萍臉上一陣青白，發怒地大吼
　　「給我打！就當是幫中山國王教訓兒子！」隨從一擁而上，中山凌被推倒在地，他雙手抱住胸口，承受不停落下的拳打腳踢，中山凌被一腳踢到城牆，頭上汨汨地留著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吳翰突然說：
　　「聽說中山凌畫人像是一絕，不知是不是真的？」
　　「吳兄，你何時對繪畫有興趣了？」不知怎的，熊開萍一見中山凌就不順眼，今個兒終於逮到機會揍他一頓，見他狼狽倒在地上，熊開萍好不痛快。正要上前補踢一腳時
　　「域王子，且慢動手。」吳翰知道熊開萍最喜聽人稱他王子，讓他忘記自己其實只是個人質。「方將軍捧在手心的千金方茵茵，你不是一直苦無機會認識嗎？」
　　「那又怎地？」熊開萍那一腳落不下去，很不高興。
　　「方府正在徵求技術高超的畫師，你何不進府去推薦中山凌呢？進得了將軍府，就一定能見到方小姐了」
　　「你在尋我開心嗎？我幹嘛推薦中山凌？隨便找個畫師就好了。」
　　吳翰暗地嘆口氣，真是頭蠢豬，要不是為了吳家大業，他何須跟這蠢人廝混呢！吳翰堆滿笑容地說：
　　「王子，你就有所不知了。方將軍已經找過不下十個畫師，看到畫不滿意，就把畫師殺了！你說，這能隨便找人嗎？」
　　「不成不成，到時中山凌也畫壞了，連累我怎麼辦？」熊開萍一想到可能沒命，當場頭搖得像博浪鼓。
　　「你是堂堂域國王子，方將軍再怎麼樣強勢，也不可能動你一根汗毛。」吳翰的奉承，讓熊開萍心頭大悅。
　　「中山凌的畫技聞名中山全國，畫的好，方將軍一定會重重感謝你，說不定還會將方小姐賜婚與你，畫不好，那就……」吳翰獰笑道:
　　「只怪中山凌命賤了！」
　　熊開萍一聽到能得到鵡國美人方茵茵，就笑得合不攏嘴，全然沒注意到吳翰話中的矛盾。
　　「來人啊！把中山凌給我綁起來帶到將軍府！」
　　眾人回頭一看，卻只看見中山凌已鑽進王牆的狗洞，只剩一截腳還露在外面。
　　「蠢才！還杵著幹嘛？趕快給我抓啊！」
　　隨從們撲上狗洞，中山凌的左腳被抓住，中山凌情急之下，順勢將鞋子脫下，整個人溜進王城了。
　　「給我追！你們也鑽進去啊！」
　　「王子，這可不成，你忘了擅入鵡國王城者，不分身份，一律誅殺嗎？這中山凌看來是活不成了！」
　　熊開萍抹一抹頭，恨恨地說：
　　「不為我所用，就該死！反正左右是個死，中山凌怎麼不乖乖畫個畫再去死呢！真浪費！走，我們喝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