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旧友故人应相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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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起村的生活规律且恬静。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说不上枯燥，却也平淡无奇。许是小孙女刚刚死里逃生的经历，刑老板一直都未曾流露出让灵儿去摊子上帮忙的意思。只是每天出门前，会把一沓手抄的文章放在她屋子旁边的小书房里。灵儿揣测着爷爷的意思，便安心留在屋中看书练字，午时邻居张婶做好了饭菜便来叫她去给爷爷送饭。爷爷有时候会顺口问今天的书温习的如何，有时候只是将饭菜里肉夹给她，慈爱的摸摸她的头。用过午饭，灵儿就收拾好碗筷带回洗涮干净交予张婶，而后。太阳将要落山的时候，爷爷就会带着今天的收入回来，灵儿便掌灯帮着准备晚饭。吃饭时，爷爷会说一些从客人那里听来的故事，灵儿听得入神，也都默默的记在心中。
要说最难熬的，便是晚饭后爷爷正式查课的时候。功课其实倒不难，练字也不是一件苦差事，只是她并不知道之前的灵儿到底是如何的性子，也不知道她到底学了多少功课在脑子里。只好心中做了计算，背书的时候认真地不曾落下一些，检查时再看爷爷的脸色行事。好在爷爷一直未曾说过她的不是，只是有时候会眯起眼睛，笑得有些神秘。
不知不觉半月已经过去。将近午时，灵儿按照往日的惯例给爷爷送饭。走近了摊子处，正要出声喊，却听到一个客人问爷爷道：“刑老板，你那宝贝小孙女，最近怎么不见你带在身边了。”
灵儿略略一惊，就收了脚步，躲在树后，静静听着。
“哎，不是说受了什么惊吓么，还在养病吧。”另一个客人说道。
“恩，就留在家里让她安心读书了。”爷爷似乎没有什么异样。
“呀，我这才半月没来，小姑娘就转性了？之前可是从来不愿多看一眼书，一刻都不停的乱跑的呢。”那人戏谑道。
“是的呀，喜欢听人讲故事，就是不喜自己看书。”“跑来跑去的，一刻都不停。”“恩，还喜欢摘一大捧野花，围着桌子转来转去。”茶客们纷纷附和。
“姑娘家，收心是好事儿。”另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不是爷爷的。似是刚来，声音带一些由远及近的变化。想来应该是个很厉害的人物，一瞬间茶客们都不再说话了，只听得到男子缓慢而稳重的脚步声。茶摊里寂静的有些诡异。
“也是，太能闹了，将来刑老板可是要头疼小孙女找不到婆家了。”脚步声刚止，不知道谁讪讪笑着，开口打破了沉默。
静了一会儿，那男子未再出声，茶客们慢慢又开始说笑。
“不过，虽然年纪还轻，那笑容甜美的，看着也是个美人坯子，说不准能嫁入富贵之家呢。到时候，刑老板也就不必在这个地方辛苦咯。”灵儿正要从树后出来，听到一个粗俗的声音夹着坏笑说道，众人也哄笑起来。“这倒也说不准，说不定是找到一个老实的相公，做个老板娘也不错呢。”“哈哈……”“是啊是啊……”
灵儿心下烦乱，不出声的又听了一会儿。茶客们很快就找到了新的话题，爷爷也不再做声。虽然心中疑惑不减，却也不能耽搁了爷爷用膳，举步准备绕出树后。心中慌乱间，不小心被树根绊了一下，灵儿不愿将手中捧着的饭盒松开，无所依靠，只得闭上眼，准备结结实实的受了这一摔。
却没能感受到撞击地面的疼痛，肩上柔和的力道传来，有人扶住了她。灵儿低头一看，怀中的饭盒安然无恙，欣喜的抬头，才要道谢，却被立在眼前的人吓了一吓。只见斗笠下一道丑陋的伤疤从眼角延伸到下颌，一双眼睛如鹰眸一般有些探究又有些狠狠的盯着她看。她不由的往后退了一步，肩上的力道陡然重了几分。灵儿吃痛却不敢说，只是脸色涨红了几分。
“吓到你了？”是刚才到的男人的声音。灵儿一愣之下却走了神，他如何知道自己在这里？自己只为不让爷爷看到，躲得也并不严密，但这棵树离摊子好说也有三丈之距。念及爷爷之前说的江湖故事，不由得想，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武功？练了之后耳聪目明云云。
“灵儿！”爷爷的喊声把灵儿的思绪扯了回来。她暗暗责备自己不该乱想，忙应道：“爷爷，给您送饭来了！”
灵儿轻轻一挣，那人顺势也松开了钳制。“刚才被绊了一下，多亏，这位……”她微微犹豫一下，“伯伯帮了我。”
爷爷却是看都不看一眼她身后的那人，只是快步走来：“没摔到就好，饿了吧？正好有一桌空出来了，你去那边放了饭盒，我马上就来。”
灵儿应了一声，回身对那人福了一福，便低头小步向前走去。
眼看着灵儿走远，刑老板回过头，压低声音道：“你不许捉弄她。”
那人却懒散的斜倚在树上，双臂相交，微微低头，敛去眼中的精光，淡淡道：“果然不是原来的丫头了。天师说的果然不错，星轨相交，客星易主，吉凶各半。只是这是凶是吉，他却没能有机会说出来。”
“这不是要多亏了你补了那一剑吗？”刑老板皱眉。
“呵，虽有天师之名，却不行天道，我自然是不能容他。”那人却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这个暂且不说，既然不是原来的丫头了，老头儿你准备怎么办？”
刑老板却未曾计较被称为老头儿，只是脸色一黯，“无论怎么说她都是我的亲外孙女。她的娘亲我已是辜负了，拼了这条老命，我也要护住这个命苦的孩子！”
“是么老头儿，这话可是你说的。不过，你却并未有传授一招半式与她，如何能称得上护。”低沉的声音中，夹着轻轻的一声脆响。刑老板心下一动，右手微微一紧。那是天诛剑出鞘的声音。即使是年轻武功全盛时，也未必能与他一斗，现在已经十年未曾活动过筋骨，不知还能不能挡得下他一招。
良久，那人低声叹道，“我知道她娘亲不愿她再卷入江湖是非。可是这江湖却不是她能以一死而左右的。”说完探手入怀，掏出一些物事，扔给对面的刑老板。
抬手将其抄下，刑老板一个一个看过去。“焰火令、青云环、玄冥玦、流云牌，他们还真是要置这孩子于死地啊。”顿了一下，他艰难的开口，“这些年，辛苦你为她挡下这么多追杀。”
那人却是淡漠的说道：“无非就是多几条人命。”声音突又转低，“但无论我做什么，明月却是不能回来了。”
刑老板眉角微微一颤，多年不曾听到自己女儿的名字，再次听到却是从他口中说出。
“现在你到了明处，想必是做了计算的。”刑老板定下心神，开口道。
“这个你不必担心，我能出现在这里，就是因为立了落花之约。”
刑老板听闻，猛的抬眼看他，眼神复杂。
落花之约是叛逃听雨楼的第一任二楼主葛云飞的夫人慕容玉莲为了在全武林追杀之下保住丈夫一命，而和当时的楼主定下的以命换命的保释契约。落花之名取自约定中立约人在立约之时须服下的大内秘药“落花有意”。传说此药是开国的女王魅夜痕为惩治负心的王夫而制成，习武之人服下此药后每月朔日都会真气逆行，唯有服下和它完全相克的另一副药“流水无情”才能暂时压制。但是“流水无情”中有一味蚀心草，生于极阴之地，性极寒，是江湖上流传的多种慢性毒药的主药。虽然在“流水无情”中的分量不大，长年累月却还是会让人形销骨立，最终支撑不住自身重量像塌方一般经脉全断而亡。慕容氏立约之后，听雨楼楼主也依约收回了追杀令，和葛云飞的恩怨一笔勾销。而本无武功的慕容氏，不出半年就香消玉殒。因为最后的时日里会异常痛苦，所以在慕容氏之后，几乎再无人提及此约。
而如今……刑老板心中不禁微微一叹。面前的这个男人，未及弱冠便武功大成，在年轻一辈中间鲜有对手，本已是极受关注的听雨楼少楼主的候选人，却偏偏输在了一个情字上。他和自己的女儿也算的上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虽然并未真的许下亲事，也差不多算是两家默认的一对儿了。偏偏在他云游四海时，她遇见了另一个人，和那个人离开了家，而后在那边出了事儿，未能等到心急如焚的他赶回来，就自绝以谢罪了。对着她的尸身，他静立了一个晚上，然后便大开杀戒，几乎血洗了全部曾声讨过她的门派。虽他从未挑明原因，还是让汐儿白白得了一个红颜祸水的名头。刑老板是恨过他的，但是如今被称为江湖第一魔头的他，只是形单影只的站在自己面前，风轻云淡的说立了落花之约。
“既然如此，”刑老板缓缓开口，“那你我之间的恩怨就此了之吧。”
男人似是不太适应刑老板突然的话语，沉吟了片刻，突然问道：“对了老头子，村子里还有空着的宅子么？”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旧友故人应相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