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一滴尘》康子

14、第 14 章

　　“卖烧饼嘞，好吃的烧饼！”
　　“胭脂水粉，上好的胭脂水粉！”
　　“糖葫芦糖葫芦，十文钱一串！”
　　我沿着那条小路，就一直走到了京城。站在久违的街上，心情莫名的高兴。
　　“这位姑娘，看您天生丽质，若是配上这雕花簪子，更是漂亮！”
　　我站在一处卖女人首饰的摊子，摊主是一位妇人，殷勤地将那些首饰一个个递到我眼前。
　　“咳，这簪子虽然样式不错，但是做工太粗糙，不要不要。”
　　我甩下这句话，扭身就走。其实并不是做工粗糙看不上眼，而是我现在连一文钱都没有。
　　怎么办呢？如果想要回皇宫是很难的。可是如果不回去我又该去哪儿呢？离开郡王府离开皇宫，我甚至没有办法生存下去。
　　对啊，郡王府。
　　我脑子一闪，叔父和婶娘绝对可以接受真相的，他们是我唯一的亲人。
　　向路人问了去郡王府的路。郡王府在京城是有名的大户，很多人都知道地址。按着问来的路线，不久就找到了。
　　看到“郡王府”的大匾，我的心激动起来。快步走上去，门口的家丁看到我吃惊地不行，急忙把我迎了进去。我像是回到了久违的家，高兴地很。
　　“小姐，老爷去了宫里还没回来。等老爷回来，奴才一定最快禀告老爷您回来了！”
　　“不用！叔父若是回来先不要告诉他，我要给叔父一个惊喜！”我抿了一口茶，笑着说道。
　　换了衣服，我喜滋滋地走向叔父回府后一定会第一时间来的书房。书房的门锁着，看来他还没有回来。我叹了口气，正打算离开，突然听到不远处有声音传来。
　　是叔父的声音！我急忙躲在了书房后面，想要给他一个“惊喜”。
　　“殿下，这是老臣的书房，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请进！”
　　殿下？我好奇地探出了头，竟然是他！
　　五殿下，钟墨遥。
　　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想走，却发现院子口处被赵英和几个侍卫把着。无奈，只好继续躲在那里。
　　“殿下，如今的情势已经完全脱离了我们的掌握……”
　　是叔父的声音。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在窗外的我依旧能听得清清楚楚。
　　“嗯。七弟被关，对我们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看来，我们不得不采取行动了。”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刺杀？”
　　“不，他向来多疑，武功深不可测。刺杀不成，反倒更加棘手。而且，现在他是一国之君，一呼万应，我们的力量较之实在有些薄弱……”
　　许久没有了声响，我的心差点跳到嗓子眼里。他们，他们竟然在秘密图谋，图谋谋杀皇上！
　　“叶滴尘还没有消息吗？”终于，五皇子说话了，却说出了让我更加震惊的话。
　　“自从上次在宫内失踪后，一直没有消息。”
　　“必须快点找到她！只有找到她，得到了那秘密，我们才有胜算。”
　　“是，老臣会派出更多侍卫去找她。”
　　“嗯。找到她之后，你不要见她，直接把她送回宫里。她一定会继续用红儿或者晓茹的身份。我会继续靠近她，然后得到那个秘密。”
　　“是，老臣明白。”

　　我呆呆坐在房内，两眼无神。刚刚叔父来过，看着他那开心又略带担忧的表情。开心，是因为我自己竟然主动回来了。担忧，恐怕是我突然回到了郡王府，他不知该怎样将我送回宫去。
　　“呵呵。”我傻傻笑出声来。想起他刚才对我说，“尘儿，你没有死！”，我就不得不笑了。若不是我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我会以为他的虚情假意是真的。
　　原来，他们一直都知道我没有当太子妃，他们一直都知道我化名为晓茹。是不是连安读言让月儿假冒我的事，甚至我被封为太子妃，都是他们的主意？他们想从我身上套出他们所谓的而我根本不知道的秘密，无所不用其极亦是可能。刚刚我对他说这一年我是怎么过的，对他说我有多么渴望早日回家，他虚伪的脸上竟然让我感觉不到一丝的真情。
　　心好冷。我一直视若珍宝的“亲情”，竟然如此对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现在府里上下都将我还活着的消息视为秘密，也就是说我很可能被一直关在这郡王府里。不行，我绝不能坐视不管任由他们摆布！
　　“赵英，叔父呢？”我看到站在院子里的赵英，问道。
　　“小姐，老爷现在在客厅里会客，要不要……”
　　“不用了。”我打断他的话，朝客厅走去。
　　客厅里坐着几个衣着华丽的人，叔父坐在主座笑眯眯地和他们谈笑。
　　“叔父。”我走到客厅中央，轻声唤道。
　　“尘儿啊！来来来，快来见过你姑母和姑父，还有你的表妹无絮。”
　　“尘儿见过姑母，姑父，还有无絮表妹……”
　　当看清无絮的面容时，我着实被镇住了。是她，竟然是她！
　　那个在皇上五十大寿上跳舞的黄衣女子，无絮，叶无絮，她竟然是我表妹？可是她为什么会姓叶呢？
　　她看我的眼睛一直在她身上瞅，不自然地扭了扭身体，然后说道：“姐姐一直看我，可是妹妹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
　　“不不，只是觉得妹妹今天的衣服很漂亮。”我朝她笑了笑。她肯定不知道当时她跳舞的时候我也在场，我也没有必要说出来。
　　“姐姐难道忘了吗，上次我们见面时妹妹我就穿的这件衣服呀！姐姐就说好看，所以今天见面我就特意穿上了！”她的语气似乎有所指，可是我却听不出有何端倪。
　　晚上回到耽香阁，想着今天见到的叶无絮。不知为何，见到她觉得她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对，哪里不对又说不出。而我，对她的感觉又是怪怪的。
　　“叶无絮，她既然是该随父亲的姓氏为邓，怎么会姓叶呢？无絮……絮……”我自言自语地说着，突然像是发现了天大的秘密，睁大了眼睛。
　　“絮……絮字上头不正是如吗？难道……难道滴尘是被她杀死的！”我压着自己因为惊恐而差点大叫的冲动。这难道是巧合吗？
　　我拼命告诉自己，不能激动，不能激动，现在只是因为无絮的絮字和滴尘临死前写的血字有一半相同而已，并不能证明无絮就是真正的杀人凶手。可是我该怎么继续调查呢？
　　日子又过了几天。这几天我一直在有意无意地打探一些无絮的事情。原来无絮之所以姓叶，是因为无絮并非我姑母所生。她是我爷爷在世时收养的孤儿，后来过继给了姑母。姑母为了感谢爷爷，便让她随了我们叶家的姓。无絮上面有个哥哥，在工部当官。至于她和我之间的关系，只知道彼此一直以礼相待，其他的就没有了。
　　一个月过去了，我还是没有查出个什么。这件事只好暂时放下。
　　“叔父，尘儿想和您说一件事儿。”我给叔父倒了杯茶，说道。
　　“什么事，你说。”叔父笑着用茶盖拨了拨茶叶，说道。
　　“尘儿想请叔父把尘儿送进宫。”
　　“什么？”他的脸上顿时闪过无数种表情，可是在我眼里，只有三种，一种是惊讶，一种是高兴，另一种是猜疑。我能主动要求进宫出乎了他的意料，让他心生疑虑，却正中他的心意。
　　“尘儿，你疯了吗？皇宫是个多么可怕的地方，更何况你是从那里逃出来的太子妃啊!听叔父的话，不要去了！”
　　看到他那假装出来的关心，我恶心的同时又夹着痛心。如果，你是真的为我着想的，那该多好啊！如果我不知道那一切，该多好啊！
　　“叔父，尘儿没疯。尘儿在皇宫里有几个很要好的朋友，如果尘儿失踪，他们一定会很痛心的。况且，宫里没有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他们都以为月儿才是真的太子妃啊！”如果要逃离他们的掌控，我现在只有进宫。最少宫里有我的墨竹，他一定会保护我。
　　“可是尘儿，你不知道啊，现在局势已变，皇上已不是当初的皇上，太子已不是当初的太子……”
　　“什么意思？”我吃了一惊，怔怔地看着他。
　　“大行皇帝于三个月前驾崩，也就是你被歹人劫持之后的第二天，大行皇帝就已经……太子因悲痛过度一病不起，也已病入膏肓。当今皇上，正是八皇子钟墨然……”
　　“什，什么？”我大惊，不可思议地望着他。怎么可能？那天我还高高兴兴地对那个慈祥的男人唱那首童年，他还称赞我说“不错，不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才两天，两天就已经物是人非，发生了这么这么多令人震惊的事情！我又怎能相信？
　　“尘儿，其实叔父我一直想告诉你的。可是，你刚回来，看你最近的心情又不怎么稳定，所以就一直没对你说。”
　　“那其他的人呢？”
　　“宫里虽然换了主子，但是一切都好。”
　　我不再说话了。墨竹向来与世无争，定不会被卷入什么的。只要他一切安好，其他的什么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
　　“叔父，既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就一定要进宫了。我不仅怕我的朋友担心我，我更担心他们啊！叔父，就请您让我去一段日子，和他们都见过面后我就回来！”
　　他沉默了会儿，似乎在想我说的话有什么纰漏。一会儿，他点了点头，说道：“好吧，既然你要去，那就去吧，我会安排的。去了皇宫，你要万事小心。我也会找个合适的机会把你接回来的。”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这次一去，我就永远，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六月初一，我离开了这里，这个当初让我欢乐，此时让我心痛的地方。坐上马车之前，我朝叔父和婶娘跪下。这是我最后一次替滴尘向他们跪下了。这一跪，断了牵挂，割了情意。
　　我顺利地进了皇宫，被安排到了织染房当差。织染房的女官因知道我来头不小，又收了我送的礼，对我更是礼让三分。我能空下来的时间自是很多。
　　这天，我请了一天的假，去了清心斋。
　　离清心斋越近，我的心就越激动，就连腿都有些颤抖不已。推开那扇门，我看到了我心心念念的人。
　　他看到我，手中的茶杯掉在了地上。我们俩就这样一直对视，默默对视。我用眼睛告诉他，我想他，我担心他，我恨不能早点回来见到他；他用眼睛告诉我，他想我，他担心我，他恨不能飞出皇宫去找我。终于，我忍不住，扑了上去，紧紧地抱着他，他亦紧紧地拥着我。我听到了他的心跳，听到了他的眼泪，我亦用我的心跳我的眼泪回应他。我们彼此不需要言语，心照不宣。世间最珍贵最纯洁的友谊，大抵如此吧！
　　“以后你要消失，就提前给我来个信儿，也好过我整日为你提心吊胆。”恢复了平静，他拉着我坐下。为我泡了壶上好的毛尖，递给我，说道。
　　“我要是知道我会消失就好了！你还说呢，我不也整天为你牵肠挂肚的么！生怕你担心我。这不，我一回来就来找你了！”我品了口毛尖，砸了砸嘴，回道。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他微笑着看我，这种舒适的感觉是久违的。
　　“其实，墨竹，难道你不想问问吗？”我看着他，认真地说道。
　　“我会等到那一天，你能主动告诉我。而不是我问你，让你勉强。”
　　听了他说的话，我会心地笑了起来。知心如斯，我还有什么可要求的呢？
　　“宫里的事，你都知道了吧？”他看了看我身上的宫女服，轻轻说道。
　　“嗯，知道了。”我说，“不要伤心，有些事是我们无法左右的。”
　　大行皇上是墨竹的父亲，虽然墨竹不经常和他在一起，但我还是可以看出那位父亲是很疼爱自己的这个儿子。而墨竹对他则更是敬爱。
　　“没事儿，已经过去三个月了，淡了。”他又是轻声说道。我知道，他越是不带语气不带感情的话，越证明他的内心曾经有多痛苦。我抓着他的手，放在我的手心，对他说：“为什么是八皇子呢？”
　　“这是一个迷。”他笑着说，“似乎谁都不知道为何是他。可是太子病重，父皇身边的王总管拿出盖有玉玺的诏书，如果有何变故，就改立八皇子钟墨然为皇。”
　　“皇上好像预先知道太子要生病一样……”我说。
　　“是啊，所以很多人都认为是八弟在中间做鬼。可是都找不到任何证据。”
　　“那你呢你怎么看？”我看向墨竹，他的脸上一片平静。
　　“不管谁做皇帝，一定要为天下苍生着想，能够使国泰民安。否则，天下必定更乱。”
　　“更乱？”我看着他，不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突然想到前几天在郡王府听到的那些谈话，顿时明白了。八皇子登上皇位，已经有很多人不服，甚至想要推翻他。倘若八皇子以暴政治国，百姓民不聊生，反抗朝廷。那时，真的是更乱了。
　　“墨竹，不管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我希望你永远置身事外，不要参进去，好吗？”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他，我害怕有一天……
　　“放心，晓茹。”他紧了紧我的手，给了我一个安心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