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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风,扬花,落樱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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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扬花,落樱阁。
天的尽头是粉红色的,直到现在我还是如此认为。我忘不掉那片被晕染的颜色,和身上的白绸衣。我最喜欢看到那个叫迟暮的男人用修长的手指抚弄这里的樱花树,然后等他转过头来微笑着对我说:“铃公子,你穿白色很漂亮呢!”白色是姐姐的颜色,那件白绸衣是姐姐亲手为我穿上的。姐姐的手指细长而冰冷,我想迟暮的手一定宽大而温暖。有一次对姐姐说了,她便微笑着续道:“所以只能用来养树呢。”姐姐不常走动,总喜欢一个人坐在阁楼顶处眺望远方,而我喜欢坐在阁底的台阶上看漫天的花雨纷落在空气中,好像一场盛大的演出。我喜欢看姐姐走过时,雪白的裙底掠处纷纷扬扬而凋落的樱花瓣;喜欢看迟暮永远微笑着,抚弄樱花时的手;喜欢看被晕染成粉红色的天空。这便是我的童年。我是铃,扬花是姐姐的名字,我们住在落樱阁,那个有粉红色天空的地方。
有许多事我不懂,不懂姐姐那永远凝结着冰雪的眸子,走路时微微颤动着的脚,扬手时飞出的血红色的花,还有迟暮的樱花树为什么开出粉红色的花朵。我从不问,因为我知道有一天一切都会有答案。“铃,你喜欢红色吗?”“喜欢呀。”姐姐对我笑,倾国倾城。“那你一定会喜欢鲜活的红色,因为你住在落樱阁呢!”扬花笑了,闭上了眼却有泪水滑落。那年我九岁,第一次知道姐姐会流泪,也是第一次知道落樱阁住着世上最好的杀手世家。除了杀人,我们不会走出落樱阁,也不必,这是命运。
后来,迟暮递给姐姐一张百色信签,我知道那是任务。姐姐依旧坐在阁顶白衣胜雪,乘风欲归,不停的有花瓣从风中掠过,我似乎可以看到姐姐没有内容的眼和迟暮悲伤的神色。我从不知道世上会有如此深色的悲伤,而每当迟暮遇到扬花时总会出现那抹悲伤,我甚至可以感受到那恭敬而立的迟暮微微颤抖的身躯。我站在落樱阁下面,看着漫天的花雨,忽然好想哭,只好拼命扬了头任花瓣拍打在身上,纷纷扬扬。
后来姐姐叫我上楼,拿出几片玻璃雕成的樱花瓣“铃,它们漂亮吗?”扬花问,双目无神。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女子,柔弱,有时甚至是呆滞的,但她就是落樱阁的主人,是那个只要一抬手就能看到血花飞溅的女孩“当然。”“当然漂亮还是当然不漂亮?”“姐姐,你知道我的意思。”“我们是姐弟呀!”扬花看着我,眼中有说不出的悲伤。她温柔的抚摸着我的头,叫我的名字,铃,扬花的眼神变得涣散,我很怕看这种目光,那里有一种莫大的哀愁。“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回避她的目光。扬花却疲惫的用手抚住了双眼,并挥手示意我下楼。每当这时我都会乖乖的听话,我知道她累了,她一直很累。当我左脚跨出门槛时,她对我说:“铃,晚上和我一起去。”许久以后我的右脚才继续跨出来,我知道一切都开始了。
月黑,风高,是一个恰当的日子。可扬花好像并不高兴,就像我现在还是可以看到,扬花微颦的娥眉,总是凝着散不尽的忧伤,脚下还是在微微颤动着,有些弱柳扶风似乎连站立都不稳。可当她一身白纱衣,飘游在夜空时,我只能感到惊艳。落樱阁的杀手很特别,白衣的夜行杀手似乎很张扬,但这也是落樱阁的规矩。被杀者通常都看不到扬花那绝美而忧伤的脸,只是白影闪过生命就在一刹那间结束了。扬花把手抬起来,然后五片玻璃樱花从手中飞出,那人的四肢关节和咽喉处便开出鲜艳的血红花朵,那是一种流动的色彩。绝美的花。扬花看着那个可怜的人在我们面前倒下,面无表情,连原来眉间那淡淡的忧伤也不知何时溶化在了血液的流淌中。一瞬间我觉得扬花是一个很称职的杀手“铃,你有没有不舒服?”扬花关心的看着我。我微笑着摇了摇头“丝毫没有感觉呢,看着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倒下,没什么感觉。”“是么?”扬花垂下眼帘“铃,把那五片樱花拿回来吧。”我走过去从血泊中找出五瓣樱花,不知是谁做的,那么精致,纵然沾上了血不但不显得肮脏,反而变得柔和,就像是落樱阁的天空-----泛着淡淡的粉红色。扬花从我手中接过它们,又随手甩出一枚钉在地上,代表是落樱阁的杀手所为。看着我的眼神充满悲伤“也许铃很适合当一个杀手呢。”“是么?”轮到我反问。没有微笑。
其余的日子,扬花还是一个人寂寞的坐在阁楼顶层,还是不常走动,坐着等待时间的流逝,看着樱花不断飞舞在空中一年又一年。迟暮也还是在一年年的种着樱花树,修长的手指呵护着每一颗樱树眼中充满温存,然后还是会转过身微笑着对我说:“铃公子,您很适合白色呢。”我不会笑,白色,粉红。我也会穿着雪白的绸衫在粉红的天空下漫步,练习。然后会成为一个优秀的继承人。那时白色的并不只是扬花,因为白色是落樱阁主人的颜色。每当我仰望落樱阁的天空都会看到扬花寂寞的坐在阁顶,以同样的姿势仰望粉红的天空,目光涣散而空洞,眉间是那永远散不尽的忧伤。花瓣从她身边飘过,掀动扬花冰白的裙角,欲乘风归,却归往何处?我不知道以后我是否也会那样寂寞和忧伤,但我很怕看到那样的扬花,每次看到我都好想哭。
那一天一封樱色的信划破了原来粉色的天空,我从未见过那么雪白的鸽子,优雅而矫健。它轻盈地落在了离迟暮最近的樱花树上,然后我看见迟暮忧伤的望着它,修长的手指温柔的托着鸽子雪白的羽毛,像信徒一样虔诚的从鸽子腿上解下那张纸“铃公子,一起来吧。”第一次,迟暮看着我没有微笑,眼中尽是化不开的忧伤。迟暮登上阁顶恭敬地双手把那信交给扬花,扬花双肩一抖但还是接了过去,双眼那许久的悲伤有了淡去的迹象“终于到了呢。”扬花笑了好像很开心,“你也终于解脱了。”扬花笑着对迟暮说,她站起来了,连全身都笑得在颤抖“请你不要这样。”迟暮的语气格外伤感,脸上尽是焦急与哀伤“够了!”扬花忽然变得愤怒,但她很快又变回了那个平静的扬花“很多年前,你就只会说这一句话吗?”一刹那,我看到迟暮脸上有泪水滑落。扬花却不再看他,而是攫住我的肩兴奋得对我说:“铃,你还没见过水樱花吧?那很厉害呦,是我们落英阁对于死者最尊敬的杀人手法,是对他们武功和能力的肯定,有许多武林人士都想死在水樱花之下呢!那么漂亮的手法……!”讲着扬花的眼中洋溢着兴奋“那他一定很厉害吧.”我问,一下子扬花的表情又变得十分严肃“是呢,一个相当厉害的人。”扬花眺望着远方,显得很轻松也很平静。我觉得扬花的确像落英阁的主人,洁白的衣裙沾着纷飞的花瓣,我相信那个连走路都不稳的扬花有着最优秀的杀手潜质。
同样的夜晚,扬花站在那个彪形大汉的面前显得弱不禁风。“你就是落樱阁的杀手?”我看到了它眼中的不屑,我想他真蠢。于是我看着扬花,后来我觉得我错了,因为从扬花眼中见不到杀气,反而是一种决心送死的勇气。我确实见到了水硬化,漫天的水珠好像是落樱阁一直飘落的花瓣般,纷纷扬扬。它们是在为生命的消逝做最后的演出。扬花只是一挥手,那些水樱花便纷纷袭向那人,却并未使他停下,当他以为就要杀死扬花时,我的玻璃樱花穿破了他的喉咙,钉在了他身后的地上泛着粉红的色彩。他笑了,只是说:“是玻璃花瓣呢。”然后直挺挺得倒了下去,他的确很厉害。扬花站在原地没有动,我看到扬花衣袖中有注细细的水流流出,那本应贯穿敌人的喉咙。“为什么?”扬花看着我眼中有我不了解的情愫,我的理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只是单纯得觉得不能让扬花离开我“你不应该死在这里的,那样……”我低下头“那样会使落樱阁的名声蒙辱的。”我终于找到了动手的理由,抬起头却换来了扬花满眼的泪水。“铃,你真的很适合住在落樱阁呢。”扬花笑了,倾国倾城,却让我十分忧伤。这就是扬花,我的姐姐,只对我温柔的微笑,连走路都微颤的女孩,落樱阁的主人。很久以前其实我就觉得,扬花并不适合当一名杀手,但她的确是落樱阁的主人。
“他说的对,你死了不要紧,落樱阁的名声才是第一位的。”一个威严而苍老声音从身后响起,我回头,不知不觉间一位老妇人伫立在身后。岁月不掩其昔日之秀丽,但是眉目之间却充满暴戾之气。她缓步上前,步子坚定而有力。扬花颤声叫道:“姥姥。”语音未落老妇人却闪身上前,啪啪两记重掌打在扬花脸上,扬花一下子瘫了下去,双颊肿起。眼看又是一掌打落,被我硬生生拦了回去,我挡在扬花面前,一字一顿的说:“不、准、你、打、她。”老太婆看了我一眼,目光中闪过一丝惊讶却继续高傲的说:“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把头扭向一边,我小心地用冰凉的手触摸扬花的脸关心的问:“疼吗?”扬花微笑着摇头,我试图扶她站起,却发现她根本站不起来。我突然发现扬花的脚筋是断的,我的手不禁紧紧地攥住了扬花,扬花却把手抚在我嘴上,轻轻摇了摇头。那不是姥姥干的,我知道。看样子姥姥不会这样对扬花残忍下手,不然我们早死了。于是我把扬花拦腰抱起轻轻的说:“走,我们回家。”今天发生了太多事,许多事我不想知道。“扬花!”姥姥的声音穿透空气直击我的耳膜。我不禁侧目,姥姥单手微抬,随手扬起花瓣片片,顺着那晶莹透亮的花瓣,我见到了姥姥诡异的笑容。那是落樱阁杀手的最高手法——水樱花。果然炫目,趁着火光和血色折射出迷离的色彩,那种手法是我望尘莫及的。我不知那晶莹的花瓣又要穿透谁的胸膛,扬花的脸色平静而安详,我们在等待什么奇迹?仅仅是轻轻一挥手,樱花便碎成一片片,变成飘零的水珠点点落下,杀气也顿下。“谢谢。”扬花淡淡地道,“我不想在别处见到你的尸体。”姥姥面无表情“落樱阁,我等你。”扬花在微笑,有水一般静静流淌的悲伤。
当我带着扬花会落樱阁时,迟暮显然吃惊的望着扬花“我不该回来吗?”扬花说,没有表情。迟暮也静静地为我引路,为扬花到水,一句话也不问。扬花自从到了阁顶就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直直的望着窗外粉红色的天空。我仔细的端详着扬花安静的脸问:“你好些了吗?”“嗯。”扬花笑了笑,“铃,把药拿给我吧。”那边迟暮早已把药盒奉上,这些一直以来都是迟暮保管的。扬花吃了药,气色显得好多了。她捶着自己的双腿说:“刚才药效过了呢,不然我不会到下的,我怎么能到下呢?是吧?铃。”扬花对我笑,我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扬花。我知道她在等待的不是奇迹也许是死神,甚至对扬花来说,死是一种解脱。她可以闭上那双荡漾着忧郁的双眼,再挂上一抹温柔的笑,笑着叫我的名字“铃——”我紧紧地抓着扬花的手,告诉她:有铃,扬花便不会悲伤。她听得到吗?此刻的我脸上会不会也充满悲伤,我也许根本无法赢过姥姥。扬花转过头望着我,眼中有我不熟悉的光芒。所有因果即将重现。
“铃……
云飘,过客,迟暮。
从我记事起我就住在落樱阁,那时天也是这种粉红。只有三个人我,迟暮,姥姥。我是扬花,迟暮是我的师兄,姥姥是师傅。她教会我们各种各样的杀人手法,因为我们住在落樱阁——世上最好的杀手世家,这是命运。姥姥很久以前就告诉过我们不要反抗这种宿命,不然结果将会更痛苦,那时我还太小,什么也不懂。但早已学会服从,不然后果将是恐怖的。当我顺从的低下头时,看到了迟暮桀骜不驯的笑容,他笑起来是很好看的,是落樱阁唯一让我感到温暖的风。我要保护那阵风,那是我活在孤独的落樱阁的一种信仰。虽然我也在很久以前就知道,:落樱阁只有一个最厉害的杀手。但我想也许会出现一个奇迹,我和迟暮会一起支撑起落樱阁。为了这个奇迹我一直在努力。我和迟暮都是天赋很高的孩子,姥姥说过这一点我们难分高下,但是谁更适合作落樱阁的主人还未见分晓。“我们不可以一起么?到时候一个做阁主,一个做首席杀手。”我说出来了,却换来姥姥诡异的笑容。姥姥没有回答,但一切终将会有答案。
那是一个大雨倾盆的夜晚,迟暮完成了最后一项任务,再也没有回来。他背叛了落樱阁,他逃走了。姥姥盛怒,发誓一定要把迟暮抓回来加以严处,并当即要我去追查。我不明白迟暮为什么要逃走,难道这一切他都放弃了吗?有再造之恩的师傅;青梅竹马的师妹。一切他都不要了吗?我不明白,我想他亲口告诉我。因为迟暮是我还可以在落樱阁生活的信心,我喜欢看他站在阳光下对我笑,告诉我:由师兄在,扬花便不会寂寞。一直以来我们就在一起,我们像是一体的,现在他不要自己的师妹了吗?我感到有人把我的另一半灵魂从身体中生生抽离了,那个人是你吗?迟暮,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后来我在一个月圆的夜晚见到了迟暮,还有答案。那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虽然看起来武功平平,但是眼中有一股韧劲,还有一种必死的决心却没有畏惧。迟暮微笑的看着她,有一种不言而喻的关怀。我从不知道迟暮有那样的笑容,那一刻我知道,一切都已改变,迟暮不再是落樱阁的迟暮,只有那个女孩子可以独享迟暮的笑容,我从来就什么也没有。我本什么也不应期盼的。迟暮看着我的眼光开始变得陌生,我知道现在我仅仅是追杀他们的人,再也不是那个软弱的小师妹了。“你过得好吗?”迟暮第一个开口,我脑中一直在想的各种开场白又不上了,我看着迟暮熟悉的微笑,感觉如此遥远“不知道。”我已经麻木的连语气都没有了。迟暮显然呆了一呆黯然道:“对不起。”“这一切是为什么?”我抬起眼看着他“我们所做的一切一切都是她的愿望,没有一点自我。他喜欢落樱阁的一代阁主就死心塌地得跟着他,出生入死,辛辛苦苦地创立了基业。却得不到任何东西,到最后他跟着别的女人走了,把落樱阁扔给了她,她还要一门心思支持下去,认为他总有一天要回来。她要保护好他留下来的唯一的东西,那是她的事,我们凭什么陪她一起做这种没有结果的等待。我的人生是属于我自己的。”迟暮激动地说,“但是他对我们有养育之恩呀。”我说,“我帮他杀了这么多的人,够了。”迟暮说完又拉着那女孩的手续道:“而且现在我很幸福。”我看着那女孩幸福的微笑喃喃道:“幸福。”那是我不配拥有的。但是我希望迟暮幸福,他也没有错,他只是想要幸福。“扬花,你也走吧?”迟暮说道,“我不能走呀,那样姥姥会更加孤单的。”我微笑着对迟暮说,却有泪水滑落。我的奇迹永远不可能发生了。“扬花才不会像你那么做。”姥姥的声音从后响起带着愤怒,“扬花,杀了他们。”姥姥下令,我只有出手,一对二。我无心伤他们,便找机会卖了一个破绽:假意刺向迟暮,那样他可以刺我一下,然后顺势带着他的女孩逃跑。那些剑招都是我们早已练熟的,迟暮当然明白。可例外是那女孩不明白,她见我刺向迟暮,便不顾一切的过来阻拦,硬是用剑刺向我的脚。一阵刺痛穿心,长剑脱手而出。我知道自己脚筋断了,恐怕会成为一个废人。姥姥见状,飞快的向那女孩出手,迟暮没有想到会这样,但是顾不上管我,先救那女孩去了。但时姥姥一记重掌早已打在那女孩背上,她口吐鲜血,登时毙命。迟暮也被姥姥打伤。姥姥随即来看我的伤,见脚筋已断骂道:“畜生。”便要一掌连迟暮都打死,迟暮此时伤心欲绝早已没了感觉。“姥姥不要杀他。”我大声喊道,“不行,他背叛了落樱阁就一定要死。”姥姥说。“姥姥——”我大叫,并把随身匕首架在脖子上说:“姥姥你要杀迟暮,我就死在你面前。”我知道迟暮已无法再担当落樱阁主一职,剩下的只有我,姥姥一定会想办法的。果然姥姥没有再下手,只是狠狠地看着迟暮。迟暮道:“扬花,你不要这样。我死了会舒服一些。”“我不要!”我人性的叫着,我不能看着迟暮死。姥姥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们,斩钉截铁的说:“迟暮不能死。”然后一掌废了迟暮的武功,迟暮不支晕了过去,然后我们回到了落樱阁。姥姥认真的治疗我的伤,但并不见效,最后只有用药物来压制,但每走一步都要付出与大的代价——疼痛。迟暮则一直把我的伤归咎在自己身上,默默的甘心被束缚在落樱阁,我成了落樱阁的新阁主。但每凡有什么我不愿做的事,姥姥总用迟暮的生死威胁我。长久我变得麻木。终于我们一起留在落樱阁了,我一直向往的奇迹竟然会是这种结局。我没有办法,只有看着花瓣,纷纷扬扬。而时间使我们沉默,一切就这么结束了。
铃,我的故事完了。”
我静静地听着,回想扬花走过时花瓣飞扬的样子,想着那个不常走动的扬花,想着那个会寂寞的望着天空的扬花。那是落樱阁的主人,我最重要的人——扬花。我不禁落泪,我不知道她每走一步要付出多大的痛苦,她喝了多少药,吃了多少苦。前因太多我都不想知道。我只是想:我要让扬花快乐起来,她不再是那个忧伤的阁主。
姥姥迈着很稳健的步子进来,我知道她早就到了。因为先前我还可以听到门外那起伏不定的呼吸声,她也在等待,等待几年前的事情重现。然后会有新的阁主出现,继续无尽的悲伤与等待。轮回,无法摆脱的痛,生生世世。我怜惜地看着扬花,今天她留了太多的泪水。我终于知道扬花为什么不常走动,迟暮的眼中为什么总带着歉意。“还疼吗?”我凝视扬花,“早就不痛了,而且许多事我也习惯了。”扬花笑了,倾国倾城。“扬花,你不要这样总是在折磨自己。”迟暮说。“你又在这么说了,你本用不着替她背什么罪过。正是因为她很爱你,她想保护你,才会伤我。我看得出来,所以后来她为你死了。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错,我忘了杀手本不该有感情,你也忘了。”扬花平静得说,眼睛却不看迟暮。“还有姥姥,我知道你也是很爱他的,所以你才会尽量的振兴落樱阁。我记得你对我说过,你知道落樱阁总有一天会变成最好的,他会回来。我的命是你救的,你又养我这么大,能为你做点事,我很开心。”扬花看着姥姥,眼中充满感恩。
“就让我来为你结束这样的生活吧,铃可以成为落樱阁的下一个主人了。那封信,你受到了吧。”姥姥的语调不改冷酷。扬花笑了,很轻松。用一根白丝带束起我的头发说:“铃,你听着,从今天起你就是落樱阁的主人。”“那你呢?”我问。“落樱阁中只有一个最厉害的杀手。”后面传来姥姥的声音“另一个永远只是成功者的候补与陪葬。迟暮时,扬花也是。语毕,长剑已到扬花胸前,被我一下子搁开了。纵使我的武功不如姥姥,但是我愿意拼上性命赌一赌,仅仅是为了再看到扬花对我微笑,温柔的叫我的名字。我挡在扬花面前坚定地说:“我现在是落樱阁的主人,我不要她死。”我看不到扬花的表情,却读出了姥姥眼中的嘲笑。“扬花,你的教育失败了呢。好,你不想扬花死,除非我死。”一场决斗在所难免。后来,我把剑搁在了姥姥肩上“放弃吧,你老了。不再是当年那个叱诧风云的一流杀手了。”还有,你能放弃你的生命吗?这一句我没有说出来。“不会的,我要达成我的愿望。落樱阁只有一个主人,他是最强的,最好的。然后……一切都会恢复原样。”姥姥忽然荡开我的长剑,又是一番打斗。而我的长剑最终穿透的却是扬花的胸膛,她在最后一刹那,挡在了姥姥身前。扬花笑着对我说:“铃,你忘了。我怎么会让自己的师傅在自己面前倒下呢。她是我的恩人哪。”说罢,扬花倒在我怀中。她望着姥姥“你又何必束缚在自己的茧中呢?许多事想开时,不是更好吗?”“你还不是跟我一样,这么多年,你一直没变。”姥姥说着脸上也挂满泪痕。“对呀!我也是一个傻子呢。铃,我只是想,没有我,以后谁在阁顶看着同样寂寞的你呢?落樱阁本来就是一个孤独的地方,以后你一个人怎么办哪?”扬花说完后,永远的闭上了眼睛。我不觉流泪,我再也看不到阁顶那个寂寞的身影,走过时飘飞的樱花瓣,凝结着忧郁的双眼,那个弱柳扶风的身影,那个会温柔的对我笑“铃——”刚系上的白色丝带从我头上滑落,万缕青丝散了开来和扬花的纠缠在一起。“哈,我再等,等待一个奇迹。这么多年,其实我早该死了。”姥姥把剑扬在地上,消失在我的眼帘。我知道她不会回来了,她的梦该醒了。
我把扬花葬在那个樱花树最多的地方,迟暮说:“铃公子,我想离开。”“你唯一的羁绊不在了,你当然该走了。”我冷冷地道。“铃公子,请不要这么说。”“你只会说着一句话吗?”我抬眼。迟暮说:“你以为我还会活下去吗?”我疾步上前打了他一巴掌,“我不许你死,你不许去打扰扬花。她不欠你什么,你也不欠她的。”迟暮后来消失在樱花尽头,我不知道他是否还会回来。许多年后,他是否还能找到这座坟。那是会不会还有一座坟,叫做 “铃”?
“铃公子,你很适合白色呢。”
“铃很适合住在落樱阁呢。”
白色是寂寞的颜色,落樱阁住的是一流杀手。
天空还是那么粉红,血液,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