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泪舞》夜下低語

57、第 57 章

　　第五十七章
　　“你和她的事情…最近在城内闹得挺大的呢。”
　　独孤红霜看着长廊外满园盛开的百花，嘴角噙笑调侃的说道。
　　话中的那个“她”指得是谁？不言而喻。
　　“妳想说甚么？”
　　花夜语撇嘴，语气一如既往的不耐烦。
　　“嗯…这事的确没甚么大不了的，如果说妳只是想养只宠物的话…”
　　“宁宁不是甚么宠物！”
　　花夜语蹙眉，她知道独孤红霜是故意想要激怒自己的，但她还是无法容忍那种贬低刑月舞的言论。
　　“瞧。”
　　红霜看着花夜语酝怒的表情，无奈的耸耸肩：“这样…可就不行了啊。妳这人为什么偏偏要在我的计划进入紧要关头时对一个女孩动心呢？我实在很讨厌…这种时候突然冒出一些不能掌握的变量啊。”
　　她靠在栏杆上，一手托着美丽的脸蛋，表情显得有点疲倦。
　　“我要对谁动心，妳管不着。这七年内，我会助妳完成计划，当出的约定就是这么一回事，至于宁宁…这不是妳该馆的。”
　　花夜语双手环胸，独孤红霜那种话中有话的语调让她很不舒服。
　　“宁宁？”
　　独孤红霜以眼角余光瞄向她，挑着眉冷冷的说道：“那女孩就是刑月舞对吧？”
　　“……”
　　花夜语的双手下意识的握拳，虽然早猜到了独孤红霜已知晓舞儿的身分，但听见对方亲口点破却依然令她不由自主的紧张了起来。
　　“…妳想怎么样？”
　　沉默了半晌，花夜语终于缓缓的挤出了这简短的一句话，她的右手不知在何时伸向了刀柄，彷佛只要一看出独孤红霜有意对舞儿不利她就会立即拔刀相向。
　　“三小姐，请退后！”
　　韶韵在一眨眼间从独孤红霜的身后来到了她的身前，长剑紧握在手中，寒光悚然。
　　“别激动啊，花统领。我可没说过要对妳的意中人做任何事情喔。”
　　红霜无视于现场剑拔弩张的气氛，拍了拍韶韵的肩膀示意她让开，两眼则看向了花夜语。
　　“我只是提醒妳一声，妳现在所做的事情就像是在玩火。总有一天…会玩火自焚。”
　　“独孤红霜，妳管得太多了。我明白自己在做甚么。”
　　花夜语面无表情，坚定的说道。
　　“是吗？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好吧，你想把她留在身边我也没意见，前提是得看好她，别让那女孩坏了我们的计划。”
　　“这个我明白，不用妳说。”
　　“嗯，居然这样的话那我也没甚么好说的了。”
　　独孤红霜又恢复了笑容，慵懒的搭着栏杆，随意的伸手拨弄起韶韵的发梢。
　　“接下来，咱们谈谈我这次找妳的主要目的吧。过几天，我打算派妳和阎羽惜跟纳兰青再出一趟任务，同时，这也将会是中秋大宴前最后一次的任务。还有，这次我也会安排让冷姑娘先行离开天绝城，到之前准备好的安全处所居住，以免
　　在中秋大宴时被卷入危险，妳应该没有意义吧？”
　　“妳能保证冷姐姐的藏身之处不会被我们的敌人发现吗？”
　　并非不相信独孤红霜的能力，只是这件事居然牵扯到了冷若兰，花夜语就不得不郑重了。
　　“当然，要是冷姑娘被抓住当作人质影响妳的行动我也会很困扰的好吗？”
　　独孤红霜一脸自信的说道，但是无论是她还是花夜语都没有注意到，韶韵的眼神在这一刻闪过了一抹不明的色彩。
　　“至于任务的内容我会再找时机和妳详细说明，这次也会是一趟远门，妳最好先做点‘准备’。”
　　独孤红霜刻意把最后两个字说的很重，目光飘向了另一端刑月舞所在的房间。
　　“我会带着舞儿一起去执行这次的任务。”
　　花夜语自然也是明白独孤红霜这句话的意思，对于出身名门正派的刑月舞来说，天绝城实在不能算是一个安全之地，要将她单独留下花夜语无法放心。另外，刑月舞自从进入天绝城以来就没有外出过了，刚好也趁着这个机会带她出门透透气。
　　“妳就这么相信，那个女孩不会趁着妳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谋害妳？别忘了人家可是和妳有着杀父之仇喔！”
　　“我认为她不会，而且我放不下心让她一个人留在天绝城中。”
　　花夜语不管独孤红霜怀疑的神色，执意如此。
　　“妳凭什么认为她不会？”
　　独孤红霜看花夜语一副坚信不移的模样，露出了玩味的表情打量着她。
　　“直觉。”
　　花夜语不想编出太多繁杂的理由，只回以了这短短的两个字。
　　然而，她说的却也是实话，这一个多月的相处下来，花夜语感觉的到刑月舞对自己的杀意明显正在不断的降低，早已不若最初那般鲜明的仇视，花夜语虽然还没有天真到会以为这就代表刑月舞已经原谅自己了，但是至少她可以肯定一件事，舞儿是不会像上次马车里忽然动手想杀死自己了。
　　至少，现在不会…
　　“这样啊…居然花统领都如此保证了，我信妳一回又有何不可呢？”
　　独孤红霜笑着点头，答应了花夜语带刑月舞同行的要求。
　　“那么，今天就说到这儿吧，我先失陪了。其他事项阎羽惜会和妳交代，另外…冷若兰会和妳们同一天离开天绝城，不必急着去和她道别。至于她的藏身之所，妳再自己去问她吧。”
　　言毕，独孤红霜转身带着韶韵就要离开，在走了两三步后，她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回首对花夜语抛下一句话：“对了，我顺便送妳一句话好了。不管对像是甚么样的人，身在江湖而对一个人动了真心都是件很危险的事情，了解吗？”
　　“呵呵…”
　　花夜语听到独孤红霜的话，不以为然的露齿而笑，眼神飘向了跟在她身边的韶韵。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的还给妳。妳才应该要小心啊，独孤红霜…可别随便对人动了真心喔。”
　　“不劳花统领费心，我自有分寸。”
　　独孤红霜完全不在乎花夜语话中嘲讽的意思，亲腻的捏了捏韶韵得脸颊，毫不避讳。韶韵不敢躲开那只冰凉的葇荑，脸庞克制不住的红了起来。
　　“妳这女人，还真是…”
　　花夜语看着独孤红霜旁若无人的调戏韶韵，心里酸甜苦辣说不出是羡慕或嫉妒，她和舞儿之间说不定一辈子也没办法走到这样的关系吧？
　　一阵卷着荷香的熏风拂过，花夜语那飘扬的青丝随之飞舞，那溜跶的风声，在花夜语耳中听来不知为何却像是一声哀愁的轻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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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汐阁内，冷若兰带着翠儿两人正为了即将离开天绝城的远行而收拾着行囊，向来淡薄的她其实也没有多少须要打包的东西，不到一刻中的时间就已差不多准备妥当了。
　　“小姐，要带上这琴会不会太麻烦了？您若是有需要的话到时再请三小姐替妳买一张新的不成吗？”
　　小翠看着行李中最笨重的那张古琴，为难的皱起眉头。
　　“不了，就带着走吧。”
　　冷若兰轻轻抚摸着木质的琴身，来到天绝城五年，这琴也跟了自己五年，即使只是个没有生命的对象，但日久还是会生情的。
　　日久生情吗？
　　她忽然想起了花夜语和那位叫刑月舞的女孩，他们之间的纠杂与矛盾又岂是一个情字能说得明白？
　　若是日久能生情…那是否也能忘仇？
　　出于私心，她希望小夜能得偿所愿与刑月舞双宿双栖。可是现在，这件事看来…真的很难实现了。
　　“好吧…居然冷小姐这么说的话，就带着走呗！”
　　翠儿没注意冷若兰内心的纠葛，只顾着噘嘴看向那张古琴。
　　“虽说有些麻烦，但幸好冷小姐的行囊很少，一切就交给翠儿！”
　　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高举双手替自个儿打气，冷若兰见翠儿这副模样，好笑的说道：“若是翠儿嫌麻烦的话，不如再请三小姐找其他人来搬吧。”
　　“不不，不用了！”
　　翠儿一听连忙朝着冷若兰摆手，拒绝了她的提议。
　　“嗯？为什么？”
　　冷若兰有点讶异，她不明白翠儿为什么会拒绝帮手，这女孩不是刚刚才在嫌麻烦吗？
　　“冷小姐的东西怎么能给那些粗汉子拿呢？万一要是碰坏了该怎么办？翠儿可不放心啊，还不如我自己来就行了！”
　　翠儿说完后，又抬头对着冷若兰盈盈一笑。
　　“冷小姐放心，这琴就交给我吧，咱一定把它保护个周全。”
　　“翠儿…”
　　冷若兰虽脸上依旧淡漠，可是眼神却温和了许多，虽说天性凉薄，但翠儿这五年来的细心关照她仍然有看在眼里。
　　不是说日久生情吗？
　　对古琴尚能如此，何况是对人？
　　“这五年来辛苦妳了…”
　　冷若兰轻轻拍了拍翠儿的头，感谢中带着点疼惜的说道。
　　“冷小姐…您、您这样不是折煞我了吗？”
　　虽说这句话连个嘉奖都不能算，但要是从冷若兰口中说出那意义可就完全不一样了啊。翠儿受宠若惊，小脸通红的站在那儿有点不知如何是好。
　　冷若兰看着她这副乖巧的小样，心中又想起了那个总是爱和自己撒娇的花夜语，有感而发的问道：“翠儿，妳觉得小夜是个怎么样的孩子？”
　　“欸？您是问花统领吗？”翠儿有点追不上话题。
　　“嗯，我突然想听听看妳对她的看法。”冷若兰点头。
　　“这个…虽然很多人都对花统领有不少…不太好的看法。”
　　翠儿小心斟酌着字句慢慢说道：“可是我觉得，她并不像外面传言的那样，反而应该是个很不错的人。”
　　“喔？何以见得？”
　　“因为…每次花统领来的时候，冷小姐看起来都很开心。”
　　翠儿看着冷若兰那张婉若冰霜的面容，长达五年的记忆中，她的这位主子永远都只有在那名传说中冷酷无情、杀人无数的花夜语出现时才会变成一个有着情绪平凡女子，不只是笑容，她的喜怒哀似乎都仅在那一人面前展露。
　　回想起一个月前那晚看到冷若兰哭泣的容颜，翠儿的暗地里不禁有些嫉妒；嫉妒花夜语能走进这名如幽森兰竹的女子心中，嫉妒她能这么贴进宛若女神般高洁脱俗的女子，成为她生命中的一部分。
　　对于冷若兰，翠儿是抱有着很深的仰慕之情，可惜──
　　您始终，都是与我保持着无法跨越的距离啊。
　　翠儿想到这里有些苦涩的笑了。不管是有意也好、无意也好，冷若兰待自己的态度虽然堪称亲切，但一直以来皆带有着无法抹灭的疏离。
　　“翠儿，那我再问妳一个问题。”冷若兰将翠儿神色的变化看在眼里却并未点出，只是继续问道。
　　“嗯，是！冷小姐请说。”
　　“妳…对于两个女子之间的感情，有甚么看法？”
　　冷若兰问得有些含蓄，但她明白翠儿一定知道自己想问些甚么，因为将昏迷的刑月舞带来水汐阁的那天，翠儿一直都在，想必也对花夜语跟那女孩的事情多少了解了一些吧。
　　“您…还是在问花统领的事对吧？”
　　果然，翠儿立即就明白了冷若兰真正想问的事情，她略微思索了片刻后就答道：“虽说这女子和女子相爱与世俗伦常相背，但花统领本就并非俗人，所以我认为也没有甚么不妥。”
　　“妳这是甚么歪理。”
　　冷若兰摇摇头，她知道翠儿会这么说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只是怕自己会不高兴，本来她只是随便问问，现在看翠儿硬是掰出了这样的歪理，不禁故意又问道：“那如果我告诉妳…我也是喜欢女子的呢？”
　　“欸？”
　　听见这个问题，翠儿愣了好一会，直盯着冷若兰的脸看，想弄清楚这人是在开玩笑还是当真，可惜那张万年冰封的面容一点破绽都找不着，她只能硬着头皮说道：“那就更适合了，冷小姐您本就像是那洛水河畔的仙女一般，世间男子根本就配不上您，若您也去找了个仙女来凑成一对，那可才真是天作之合了。”
　　“呵呵，妳都说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冷若兰被翠儿的话给逗乐了，嘴角扬起了云淡风轻的微笑，又伸出手摸了摸翠儿的头。
　　“妳这孩子还真是可爱。”
　　“嘿嘿…嘿嘿…”
　　翠儿感受着冷若兰纤细柔嫩的玉手，傻乐着站在那儿，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
　　──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冷小姐居然连夸了我两次！
　　就在翠儿沉尽于自己的世界时，冷若兰却已收回手转头望向窗外那花团锦簇的庭园，这里的一草一花全是她亲手栽培照料的，五年来辛苦耕耘才换得今天这般繁华茂盛的景致，想到再过几天就要离开这儿，心中难免有些不舍。
　　“翠儿。”
　　像是突然想到甚么似的，冷若兰出声唤了某个还在那傻笑不已的丫头。
　　“嘿嘿…嗯、嗯？小姐您有甚么事要吩咐吗？”
　　“麻烦妳，去帮我请一个人过来。”
　　冷若兰坐回古琴前，脸上的神情彷佛在思索着甚么而有些迷离。
　　“好的，没问题，冷小姐是想找花统领吗？”
　　翠儿猜想冷小姐八成是想趁离开天绝城前向花统领说些话吧。
　　“不。”
　　但是冷若兰却摇了摇头，口中吐出了一个翠儿意想不到的名字：“麻烦妳，去请那天那位叫做刑月舞的姑娘来一趟吧。”

　　…小夜，冷姐姐能替妳做得不多，剩下的就只能靠妳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