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y伊维特y

1、第 1 章

　　花容住进花家老宅的时间是10年前，那时候她第一次见到花新，他长得真好看。花容远远的看着花新，这么想着。

　　她搬进花家的时候，流言蜚语就淹没了她。大家都一致认为花容是花家老爷的私生女，是花新的同父异母的妹妹。

　　真有意思，花容从听到这些流言蜚语就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你不用在意，花容。花家老爷曾经找她谈过一次，那时候，老人正在照顾自己庭院里的花花草草。花容第一次见到花家老爷自己整理庭院的时候很惊讶，她以为那是园丁做的事，而花家老爷这个德高望重的老人竟然自己动手。

　　老爷不喜欢别人碰他种的花草。后来一个在厨房里帮佣的人这么告诉花容。花容那时候已经对花家很多古怪之处没什么感觉。

　　花容想，这不是我在意的问题，而我也不想去在意。于是花容说，是的，老爷。去照顾少爷吧。花家老爷挥挥手，不再理会她。

　　没错，我进花家只是为了照顾少爷。花容又一次在心底这么对自己说。

　　花容，你看这幅画好看吗？花新听到门口有声响，没回头仍然对着自己的画作，很认真的样子。

　　很好看，少爷。花容没认真看，走过去低眉顺目的说。不，还不够，还不够。。。花新丝毫不理会花容的回答，自顾自的呢喃着。

　　少爷，晚餐准备好了，请下楼用饭吧。花容很谦卑，她一次次的认清自己的省份。她在夏家，只是帮佣。

　　知道了，你先出去。花新始终没有抬头，一直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画作上。

　　花容离开花新房间的时候，抬头认真的看了看那幅画，昏暗的天空，一个女人站在船的甲板上张大了眼睛和嘴巴，她的长发被渲染成悲哀的紫黑色，扭曲而细长的身体似乎在求救，又似乎在放声高喊。

　　花容想，这副画真的很不错。

　　那天晚上花新很久后才下楼，直到坐下嘴里还一直在嘟囔着，不对，还不够，还不够。。。花家老爷似乎对花新这副样子习以为常，从见到花新下楼，便开始用饭。花家老爷身边的姨太太们本就是不待见花新的，看到老爷开始用饭，也都忙不迭的开始吃饭，不去理会花新。

　　其实花新的碗还是空的，可是立在桌子边的人没有去理会的意思。花家老爷也是一副淡然的摸样。花容觉得奇怪，这花新是花家的大少爷，按道理说，应该得到全家最多的恩宠，可是花容却看得出，花家没有人在意花新的死活，除了花家老爷会偶尔关心一下，但是花容又不是傻子，分辨得出哪个真心哪个虚伪。

　　花新也不叫身边的人添饭，而是自己拿了筷子，伸到离自己最近的菜，讷讷的放到自己口里。

　　花容看不下去，于是动身帮花新添了饭，花家老爷从花容开始盛饭就一直在注视花容的举动，直到花容双手把饭碗重新放回花新的面前。

　　谢谢。花新突然说。花新活了24年，在他的记忆里，除了他很小的时候还在的母亲，没有人关心自己。连父亲也是一样。

　　花容不知道怎么回答，于是索性没有说话。花家老爷的眼睛里精光一闪，却终于什么都没说。

　　花容，老爷叫你过去。一个下人到花容房门前喊花容。

　　老爷您找我。花容毕恭毕敬的垂首立在老爷面前，两只手交握在一起，她很紧张，花家老爷气定神闲的看着花容瑟瑟缩缩的样子。不禁露出一抹冷笑。

　　花容，你进花家10年了，觉得我们家怎么样啊？花家老爷不动声色的问道。花容心里一惊，不知道为什么老爷会问出这么一句话，跟她原本的设想全然不同。她该怎么回答？

　　这是个很古怪的家庭，没有女主人，却有众多的姨太太，每一个似乎都在乎钱却又不在乎钱的样子。花家老爷喜欢自己侍弄花草，对下人也很好，可是每一个下人提到老爷又都会很害怕。花家只有一个男丁，就是花新，可是花新已经24岁，却没人张罗亲事，他每天躲在画室里，只有吃饭的时间才出现。连老爷对自己亲儿子的关心似乎都是例行公事，像是做戏一般。

　　花容冒着冷汗，哆嗦了半天，愣是一个字没说出来。

　　呵呵，花容啊，怎么不说话呢！花家老爷站起身，手里拿着烟袋有一下没一下的抽着，他看起来丝毫不在乎花容会怎么形容花家。

　　花家很好。花容最后还是没有把实话说出来，她不敢。她总觉得这个花家不如外人看起来那么光鲜亮丽。总觉得在这个家的内部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是什么呢？花容不敢想。

　　呵呵，那就好，那就好啊！花家老爷说完这句话就挥挥手让花容出去了。

　　花容满头大汗的挪出了花家老爷的书房，刚一出房门，就开始狂奔，她刚才怕极了。从前只是听下人说老爷其实很严格，却从来没有真实体验过。

　　她跑到一处没人的地方，蹲下来开始喘气。这个花家，不能呆了。花容这么想。我要走，离开这里。

　　花容。花容一惊，转过头看到花新就站在自己身后，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少爷。花容发着抖，慢慢的站起来，看着花新离自己越来越近。

　　你在这里做什么？我听说父亲找你。花新直直的看着花容。是什么事？

　　没什么事，只是问我在花家还过得习惯吗。呵呵，真的吗？花新突然笑了，这副笑脸让花容不禁打了寒战，也觉得很奇怪。花新一直是一个很木讷的人，画室之外的事情似乎也懂得不多。

　　少爷从小就一直在画那幅画，画了多少遍，也总觉得不满意。有一次花容路过厨房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交谈声，八卦主角正是花新。

　　是那副女人的画吗？花容当时想，她只见了那幅画一次，就再没见过。花新不喜欢别人进他的画室，那一次她闯进去请花新下楼之后，花新对自己说的。

　　从那以后，自己再没进过花新的画室。

　　少爷。花容呆呆的看着花新。蹦出了两个字，真的。那么你会离开吗？花新又问。花容心里打着鼓，是的是的，我要离开，我要马上离开！！！她在心里叫嚣着，这种寄人篱下的生活尽管是自己选择的，可是10年后的今天，在她感觉到太多花家的古怪之处之后，在今天老爷找她见面之后，她再也不能平静的呆在这里。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这种预感。

　　老爷叫她过去，似乎是一个警告。花容闭上眼睛，打算不要继续这个话题。花新虽然是自己的主人，可是一直以来除了很木讷瑟缩的性格，都跟花容相处的不错。花容在心里觉得可以跟花新做朋友。

　　可是现在，她突然不准备跟花新过多的接触。少爷，我要去忙了。花容微微侧过身，打算离开这里。

　　但是花新不让她如愿，他忽然拽住了她的胳膊把她压制在墙上，圈住她。花容惊呆了，她很害怕，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她一点也不想拒绝。

　　我喜欢他。花容对自己说，从远远见到他的第一面就喜欢了。我拒绝不了。

　　花容闭上了眼睛，等了很久，期待中的亲吻却始终没落下来，却感到有几滴湿湿的东西滴落在自己的脖颈上，花容诧异的睁开眼睛。

　　少爷，她叫。呵呵，花容，嫁给我吧。花新突然说。

　　什么？花容没想到的大叫。嘘，小点声，我要先跟父亲表明。花新紧张的捂住花容的嘴。

　　花容的心狂跳着，她不能否认她的心在雀跃，她是高兴的。她等这一天很久了，小时候第一次见到花新她就想嫁给花新了。

　　花容，这是少爷。花容只有10岁，她第一次来花家老宅，怯怯的观察着周围的事物，这里好大，好华丽。她在心里偷偷地说。她看到花新实在花园里，那时候桃花开得正好。

　　少爷。花容瑟瑟的叫。恩，花新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转身离开。那时他已经14岁，却在父亲的管制下不能到外面的世界去，父亲说，花家太惹人注目，还是少惹事为妙。花新是不知道如何拒绝父亲的，他并不惧怕父亲，更多的时候，父亲喜欢手把手的教他作画。

　　但那是10岁之前，10岁之后，父亲极少跟他相处，即便相处也绝不会多说一句话。只是每天例行公事的问问画如何？生活如何？身体如何？花新甚至有种感觉，比起他来，父亲更在乎他的画作。当你终于能画好之后，才算是我的儿子。父亲最后一次来看他时，说了这句话。从那以后，父亲真的没再来过。

　　10岁之前，记忆里似乎还有母亲，那个很温柔的女人，总喜欢抚摸着他的脸颊。总喜欢喃喃的看着自己说，新新，你真的很像你的父亲。然后又会对着窗外的父亲的庭院发呆，久久都不动。7岁那年，母亲远行，临走前，她对花新说：新新，妈妈走了，你要好好陪着你的父亲，知道吗？

　　花新听不懂，一直在摇头，母亲突然扬起手打了他，说：没出息的东西！！你若不听话，我便不再是你的母亲。年少的花新的心里是没有这个概念的，什么是没出息？什么是不再是母亲？母亲就是母亲，永远都是啊。

　　母亲终于还是走了，头也没回。父亲站在花新旁边，说，那是你的母亲，要记住。花新抬起头看父亲，发现父亲是微笑的看着母亲离开的方向，于是他也笑了，原来母亲远行是一件好事。

　　花容的心还在快速的跳着，她看着花新突然陷入沉思的脸，以为他是后悔了。便推推他说，少爷。

　　花容，等我。花新猛的放开花容，撂下一句话，便快步走开了。

　　你要娶花容？花家老爷坐在八仙桌的一边，他的目光灼灼，问。是，父亲。花新的脸上出现了陌生的红晕，还露出了隐隐的笑容。原来花新真的没有与自己玩笑。是真的要娶了自己。花容忐忑的看着花家老爷。不确定老爷是否同意。

　　呵呵，花容呢？要嫁吗？花家老爷不再看花新，而是转到了花容这边，竟露出了很畅快的笑容。

　　是，老爷。我，要嫁。花容低着头，她害怕极了，她读不懂老爷的笑容，那是真的笑吗？为什么她会觉得可怕，为什么她浑身颤抖？

　　呵呵，既然花容答应嫁给你，那我便同意了。就定下个吉日行礼吧！老爷说完这句话，笑着走近花容，说，从你住进花家那天起，我就在等着一天了。

　　老爷。。。花容愣住了，是这样吗？她早就忘记了自己以前的出身以及姓名，也早就忘了老爷是如何找到自己的。她只记得，养父母有一天对她说：容儿，我们不能继续照顾你了。从明天起，你就要搬进花宅了。花容的母亲是一个舞女，养父母好似是她母亲唯一的熟识，养父母说她母亲死时把她托付给他们，遗言只有一句：忘了过去。

　　她问母亲是怎么死的，养父母只说母亲是病死的。花容没有问下去，她原本与母亲的感情便不深。母亲死了，便死了。

　　然后，花容就进了花宅，被安排到了少爷身边。照顾了他整整10年。

　　10年里，花容，思的，念的，盼的，爱的，只有花新一人。而今，自己要嫁与他做妻子。老爷又这么认同。

　　我真的很幸福。花容想。

　　行礼被定在这个月的初五，花容听了一惊，本月初五就是后天。但是喜娘说这天是个大吉的日子，老爷特地定在这一天。花容点点头，没做别的表示。

　　她是很想快些嫁的，尽管花宅古怪得很，但是花新是好的，他只是木讷了点。花容这么想。况且他们相爱。

　　行礼的这天，花容披上了凤冠霞帔，她摸着身上的衣服，脸上布满了红晕，她终于要是他的人了。她被推上了大红的轿子，老爷说，年前就已经在花宅边上为花新置办了一套宅子，很是古朴，内设也很是喜气。花容这两天一直被牵制着试穿嫁衣，没时间去旁边看那喜气的宅子，只是总听到宅子里能传来人声，热热闹闹的。

　　花容想，那里便是她的家了。

　　坐在轿子上，花容不禁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她只是个下人，如今可以嫁与花家少爷，已是前世修来的福气。我别无他求，希望为花家多添子嗣，早些开枝散叶才好。她羞涩的想。

　　喜娘，还有多久呀？她掀开轿帘问喜娘，却没有人回答她。她正觉得奇怪，突然听到花新的声音，容儿，别急，就快了。

　　于是花容安心了，知道自己的丈夫就在外面，她心满意足的坐在轿子里，开始畅想她未来的生活。

　　容儿，到了。花新揭开轿帘，扶出了花容。花容笑容满面的走出轿子。相公。。她叫花新，花新却没有理会她。而是走到了一边支起了画架。

　　容儿，父亲说，我画不好画，便不是他的儿子。我始终画不好。你帮我吗？花新看着画板说。

　　相公。。。花容上前几步，发现地上全都是作废的画像，她拾起一张仔细端详。竟是那副她只见过一次便在没见过的女人画像。只是这一次女人的表情很清楚地惊恐着。

　　容儿，你帮我吗？花新又问。怎么帮？花容看着花新，觉得四下静的出奇。

　　她终于发现自己站在一艘船上，而这艘船就行驶在海上。这是怎么回事？她的声音发颤，她还穿着喜服，大红色映在她的脸上显得她更红润了。花容站在甲板上，看着并不远的岸边。相公，我们回去。回去吧。

　　容儿，你不帮我吗？父亲说，我画不好便不是他的儿子。我要画好才能回去。容儿，你帮我吧。花新抬起头，看着花容说。花容睁大了眼睛看着花新，他面色苍白，丝毫不似前几日准备婚礼时候的喜庆模样。

　　相公。。。你怎么了？花容上前，想要触碰花新。容儿，你帮我吗？花新像是只会说这一句话，眼睛已经变得有些浑浊，他不再看着花容，而是简单机械的重复着：容儿，你不帮我吗？父亲说，我画不好便不是他的儿子。画好了才能回去。容儿，你帮我把。

　　花容睁大了眼睛，一步一步的往后退。却发现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了好几个人。

　　呵呵，花容，你不是想嫁给我儿子吗？如今我成全你，你怎么到瑟缩起来了？说话的正是花家老爷。

　　老爷。。。花容哆嗦着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呵呵，花容，我曾问你花家如何，你还记得你如何回答我吗？花家老爷还是一副慈祥的样子，可是花容却觉得可怕极了。

　　花家，很好。那日她便是这么回答的。

　　呵呵，真的吗？花家老爷那日便也是这么反问的。花容说了什么，她突然记不得。

　　呵呵，花容，其实你不傻，却被廉价的爱情迷魂了眼。若花新没有去迷惑你，说不定。。。呵呵，你还可以活的就一点。花家老爷不动声色的挥挥手，一如他挥退花容一般。老爷身后的几个人突然上前，钳制住了花新。

　　花容看着这一幕，脸上已满是惊恐的表情。少爷。。。老爷，你怎么。。。花容结结巴巴的说。

　　呵呵，花容，这是他应得的。我利用了这野种10年，为的，便是留住你。花家老爷依旧笑咪咪的看着花容。

　　留住我？花容不懂。呵呵，花容，。花家老爷吸着烟袋说。

　　什么？老爷。。。花容惊呆了。。。脸色已经开始变得苍白。她听不懂，老爷说的是什么？
　　呵呵，宅子里一直没有女主人，发现了吗？我很宠爱她，可是女人最大的缺点就是永不知足，她勾引我的管家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呵呵，愚蠢的女人。老爷的眼神突然变得阴狠，充满了杀气。

　　他们生下了一个儿子，呵呵，自以为是的相信我什么都不知道。花家老爷笑着说。仿佛一切都是身外之事。4年之后，他们又生了一个女儿，什么都是背地里，偷偷地。我那时还没有今天的财气，只能忍气吞声，后来我谈了一笔生意，发了财。这才开始着手照顾他们。

　　花容呆愣的听着，她已经没办法思考，她不懂这些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但是她有预感，自己会死掉，就在今天。

　　花容，好奇我怎么照顾他们的吗？我杀了我的管家，把他肢解埋在花宅的庭院里，在上面种上花花草草，每天照顾他们，很认真的照顾他们。那个贱女人害怕极了，但是她没有反抗，她知道马上就轮到她了。花家老爷开始笑，那笑声诡异极了，花容觉得自己就快没办法呼吸。宅子里的一些怪事似乎可以得到解释。但是，又有什么东西不对。。。

　　我没有让她失望，一点也没有。呵呵，花容你好奇吗？花家老爷走近几步，笑眯眯的问花容。

　　花容摇头，死命的摇头，她不知道，这些跟自己没关系，她凭什么知道。她为什么要知道。花容觉得自己要窒息了。在这片海域上，广阔的海域上要窒息了。

　　呵呵，我来告诉你，我把她送到了这艘船上，没给她放一滴水，一点食物。她所有的只有一把刀。只有一把刀。。。呵呵。。。花家老爷突然开始大笑。花容看着花家老爷，感觉自己的全身都已经被汗水打湿，她害怕极了，她觉得自己马上要遭遇什么了。可是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她什么都不想，她想跳进海里，她想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甲板。

　　可是老爷身边的人似乎早就有所准备，一个箭步冲到她面前钳制住她，把她带回老爷眼前，放开她。花容重重的摔倒了甲板上，她低着头，一动也不动，她开始流泪，但是没有哭出声。她只是默默地流泪。她觉得好害怕。好害怕。

　　她心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可是还是缺少什么，一下子并不能爆发出来。她呆呆的坐在那里，等着眼前的人给自己宣判。

　　花家老爷蹲下来，用手勾起花容的下巴。满脸慈祥。多么好看的一张脸啊。简直就是一模一样。花容，你要感谢你的母亲给你留了这样一张脸，呵呵。。。

　　我。。。母亲。。。是谁？花容对着老爷的眼睛，缓慢的吐出几个字。你母亲？呵呵，还没猜到吗？我相信你这么聪明应该已经猜到了，你在等什么呢？花容知道了，她终于明白了。自己的身份，自己的母亲。还有眼前的花家老爷。甚至包括那个一直被钳制住的花新。

　　我的母亲是被你杀死的。花容突然平静下来。看着花家老爷说。呵呵，是啊~！花家老爷站起身，看着一直立着的画板。说，她一个人在船上很痛苦吧。。。呵呵，可惜了她一头漂亮的长发。那是我的最爱啊！

　　花容，我们来完成这幅画吧。花家老爷突然说。

　　什么？让我们来完成这幅画。我始终对你母亲的表情揣摩不到位。不知道是不是在惊恐呢？还是在呼救。。。呵呵。。。。花容，来吧。我们来作画。

　　花家老爷做到画板面前，面对着花容。她看着花家老爷笑眯眯的样子，觉得一阵恶寒，她觉得自己一定会死在这里。一定会。她不想死，不想死，她疯狂的挣扎。她想要摆脱被人钳制住的痛苦。可是身后的人偏偏不让她如愿，他们死命的拖着她，又似乎毫不费力。花容回过头，看他们的表情，他们淡然的冷漠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怜悯。花容觉得自己可悲透了。她甚至开始憎恨自己已经死去的母亲，她太害怕了，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活路了。只要眼前的人不放过自己，自己就无法存活。

　　可是他会放了自己吗？她把目光投向他，发现他的眼睛里已经迸发出激情的眼神，近乎狂乱。呵呵，花容，你果然不负我的期望，你的表情传神极了。对了对了，就是这样，再多一点再多一点。

　　她看到他在画板上开始疯狂的挥舞着画笔，她觉得花家老爷的眼神越来越狂乱，越来越没有焦点。她回头去看花新，他已经昏睡过去。显然，他根本没想过反抗。也没有力气反抗。花容突然觉得自己恶心极了，那个人竟然是自己的哥哥，她突然很想吐，她不知道为了什么只是很想吐。

　　她被人松开了。花容跌落在地上，听到脚步声，她缓慢的抬起头，看到老爷正在她面前，她慢慢的伸出手，她看不清，那似乎是她唯一的光明。呵呵，花容，你看，画作完成了。多美啊。

　　她的面前飘落了一幅画，她低下头，努力地让瞳孔聚焦在一点上。

　　昏暗的天色下，广阔而阴沉的大海里有一艘船，孤独而寂寞。画中间有一个女人，她睁大了眼睛和嘴，眼睛大而空洞，像是在呼救又像是在高喊。她的身后披散着长而且悲伤的紫黑色的头发，随风飞舞着。女人挥舞着双臂，叫嚣着，细长而且扭曲的身体被最大限度的纠缠在一起。

　　这，是花容。正是她。然后，花容吐了出来。

　　哼，真脏。花家老爷伸出脚踢了踢花容，嫌恶的说。把他们丢下去。我已经画好了我的作品。留着他们没什么用了。

　　花容感觉到自己被支撑起来，被几个男人一起扛了起来，她抬头去看天，阴沉沉的，似乎暴风雨要来临了。

　　她闭上了眼睛，唇边露出了一抹微笑。她想，我终于解脱了。终于。。。解脱了。。。

　　。。。。。。。。。。。
　　2010年7月30日。国家博物馆。

　　我拿着手中的画册走到了我一直想要观赏的那幅画面前。
　　听到博物馆解说员在一旁解说道：“这幅画是花田山先生在1929年的作品，画中的女人被普遍认为是他的梦境。花田山先生在一次访谈中曾经提到：这幅画是他一生最满意的作品。在2008年的时候，被花先生的后人捐赠出来。”
　　我走上前去，看到画中女人狰狞而扭曲的脸，不由得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