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宗主 之 吟留别》金姥姥

2、忆昔

　　如壁的话，一句一句，如尖刀般狠狠割在四将的心上，痛得他们无言以对！

　　这才是他们的宗主，这才是他们熟悉的那个人——无私无畏，大义凛然！

　　可是，可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为什么要瞒着我们！

　　为什么！为什么你用生命拥抱着天下苍生，却只换回他们的唾弃与鄙夷！

　　为什么！为什么你无愿无悔救赎的人间，却无人珍惜和了解你的情义！

　　为什么！为什么你独自支撑着如此艰难的守护，却最终换来最亲近的人的误会与背叛！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你知不知道，我们还以为你修习玄心奥妙诀，只是为了满足自已的私欲、是气不过那燕红叶、是要做玄心正宗第一人、是欺师灭祖、离经叛道啊！

　　“……我知道，在你们的眼中，我已经是个离经背道的叛徒！可是，我金光，为什么私自偷偷的去练玄心微妙诀呢？！”

　　金光当日的这番话，此时突然闪现在四将的脑海中。那当时不以为然的话，现在回想起来，却是如此的情真意切、语重心长！

　　“……我是为了玄心正宗，我更是为了七世姻缘！……修练玄心奥妙诀，我金光，不顾生命危险，就是为了要摆脱燕红叶的摆布！我要清理门户，我要让玄心正宗，光明正大的完成灭绝阴月皇朝的责任！……”

　　朱雀的心，被这声音冲击得乱成一片，咚咚的跳着，仿佛就要冲出喉咙。她使劲地咽着口水，想把那声音连同自己就要跳出来心一并咽下。可是，徒劳的，金光的声音仿佛注入了循环的涟漪，一层层密布在耳畔，重叠着，荡漾着，波波相连，绵绵不绝：“……我要让玄心正宗，光明正大的完成责任……光明正大的……完成责任……”

　　她惊慌地抬起头，在黑漆漆夜空中寻找那声音的主人，她要告诉他，她已经全都知道了！她要回答她的宗主，宗主还在不停地说着，那一定是他在等待着她的解释：“宗主，您在哪里？您在哪里？您说的朱雀都听见了，都知道了，知道了……”

　　可是，任她喊破喉咙，也遮不住金光那涟漪般荡漾的声音！她又听到金光冷冷的问道：“你们……是什么意思？你们难道要罢免我宗主之职么？！”

　　“不，宗主，我没有，我……”她急得大叫起来。可是，耳中却传来她自己的另外一个声音，那冰冷僵硬却清晰无疑的声音：“……若宗主执迷不悟，四将只有如此！……”

　　“不！……宗主，不是那样的！不是……”朱雀捂住自己的耳朵，她要解释，她一定要解释清楚！可是，还未及她开口，金光已一口血涌在嘴里，痛楚的起伏在胸间，忍也忍不住，“卟”的一声吐在她面前，苍白的脸上是那般的憔悴，轻轻的眸子瞬间苍凉……一闪而过的自嘲的苍凉……

　　朱雀伸出手，急切地想要扶住金光，身子却被什么东西拌住了，她急忙低头来看，骤然回到了现实！——金光，她的宗主，早已安静的躺在自己怀中！平静的面容上，没有半点血色，也找不到半点呼吸！

　　她放声大哭！抱紧了金光的身子，把脸贴在他胸前！您怎么会没有心跳呢！您刚刚不是还被我气得吐血，还在冷冷地追问我，还在生我的气么！不，您不能这样！您必需有心跳！您必需醒过来！

　　她开始使劲地摇晃他，拍打他的胸脯：宗主，您醒醒啊，您醒醒！您不能就这么走掉！您不能就这么残忍地离开！您醒来，醒来狠狠责骂朱雀！您打我，骂我，您怎么惩罚我都行，您就是不能这样默默地走掉，就是不能这样无声无息、没有一句责备的话语就永远地离开！您的养育之恩，您的教导提携，您的宠溺宽待，朱雀何以为报！您不能用这种方式来惩罚我！您让我如何活得下去！如何有脸再活下去啊！

　　可是，任她如何拍打如何摇动，金光都再也没有一丝反应！她听不到金光的一点心跳，却看到他雪白的衣襟上，片片血渍斑驳，她忍不住抬起手，想要擦掉它们：宗主，那可是最讲究整洁的人呐，哪里容得他雪白衣襟上，残留着这许多污渍！她小心翼翼地擦着，哪知那血渍却越擦越大，越抹越红！它们殷殷的连成片，肆无忌惮地晕染开来，看得她一片晕眩！

　　恍惚中，她看到金光睁开眼来，浅浅地对她笑着……她笑了：就说嘛，宗主是不会扔下我不管的，他是不会就这样离开我的！于是，她也盈盈地对他笑着，就像……就像平日里她功法练好了、办事办对了，她就这样盈盈对他笑着，有些骄傲有些矫情地向他索要鼓励和奖赏！

　　那是她的特权！那是她在宗门中独一无二、让所有人都羡慕不已、甚至有些嫉妒的特权！她可以在他的面前撒娇使性！因为，他是那样地宠信于她，而她，又是那样的侍宠而骄！

　　现在，她也那样盈盈地等着，等着金光父亲般的手掌抚上肩头……等着等着，金光的笑容不见了，他勃然而怒，仰天长啸！漫天血雾从他口中喷出！她一急，哑然倒地。

　　这时，如仟发出一声岔了气的惊呼：“如壁！快看，宗主他……”如壁闻声回头，顺着如仟惊鄂的眼神望去，脸上登时一片惨白！

　　黑漆如墨的冷夜中，一缕缥缈的孤魂，如同夜阑深处一抹极淡的雾气，正自朱雀身边袅袅抽离，幽幽地扭散开去，融解在风中，无力可依。

　　“魂飞魄散？！怎么会魂飞魄散？！蒹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如壁大喝！

　　蒹葭哭的已然上气不接下气：“宗主他……他……力有不支，为了传承宝鉴，连服了两枚烈焰丹。”

　　“什么！”在场所有人的心，惊闻此言，直直坠入冰底！

　　宗主！您决绝至此么！为了完成使命，为了传承宗门，连魂飞魄散也在所不惜！您让我们情何以堪！此生已无以为报，难道连轮回之中、来生来世，您都不肯再留下一点点转圜的余地，都不肯再给我们一点点报答的机会么！

　　如壁顾不得那几人的哀嚎，提起灵识，向水濛濛夜空中搜寻而去。只见那游魂，已不见了源头，孤零零的东一点西一点的散落在各处，已是七零八落残破不全了！

　　如壁大急，冲着四将不客气地吼道；“放平宗主，不得摇动，否则只能让他的魂魄消散的更快！”说罢，他结起往生印，将体内元丹逼出体外，直直送到中间那抹最大的游魂之上。

　　如仟惊叫：“如壁，你干什么！你这样逆天而行，是触犯天条，是要遭天谴万劫不复的。”

　　如壁冷哼一声：“苍天不仁，我逆它又如何！今日，就算陪上我千年道行，也要救得宗主还阳！否则，我便陪他一起魂飞魄散永不超生！”说完，猛的加力打散元丹，在漫天夜雾之中细细搜寻起金光已然飘散的魂魄。

　　如仟如仞闻言，对视一眼，深深点头。然后，双双结起往生印，毅然向苍茫夜空挥出自己的精魄——和如壁一起，救不得宗主，便陪他一起魂飞魄散、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