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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峰回路转话养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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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审谋害皇亲郡主要犯——赵成才的堂上,围观群众人山人海。
一脸沉痛之色,脸色灰白的,正是当朝权臣赵儒。屏风后隐隐约约露出半截纱裙,将面目遮挡的严严实实的,正是赵成才的姑姑,昭定帝的宠妃赵美人。当朝会审的三位大人虽说领了圣上旨意,可以将赵成才往死里整,可是赵氏一家毕竟不好惹。现在巴结郡主痛快了,等风头一过,怕是赵氏的小鞋就主动找上门给自己穿了。三人只得色厉内荏,表面上声色俱厉,实则偷觑着敬敏公主和赵相的脸色。
赵儒见了敬敏公主铁青的脸色,心里登时凉了半截。只得哽咽道:“公主、三位大人,罪臣只求严格按照我朝律法,严惩我这不肖子。”
赵儒此言一出,众人都吃了一惊。还以为赵儒弄出一副哭天抹泪的样子是要个儿子求情,片刻的沉寂后,众人便开始交头接耳的小声议论起来。经过众人讨论分析的结果,一致认为,赵家定是要弃卒保车,大义灭亲。毕竟儿子不只这一个,若是连累的赵美人和自己的前途,可就不抵了。
赵美人此刻,也嘤嘤哭道:“兄长为官也有三十余年了,一向为国尽心尽力,没有多余的时间管顾家里,教育儿孙。这才让这赵家的不肖子孙成了今天这个样子,还请各位大人为受伤的东果郡主主持公道,也给古鹤内的纨绔子弟提个醒。父母亲辛辛苦苦地,只为家国,希冀儿女平安……”
前来旁听公审的,有不少官员,听了这话,也不由得唏嘘。围观的群众也纷纷开始同情赵相,辛苦奔波了一辈子,却被个不懂事的儿子连累得一无是处。
绿娥站在朱玉润身后,不屑地撇撇嘴,对着朱玉润耳语道:“郡主猜得真准。”朱玉润无奈的苦笑,自己是皇亲,赵氏何尝不是权倾朝野。与其让皇帝伯伯难做,不如自己做个人情,放赵成才一条生路,也算卖赵相一个人情。
十九夫人显然不这么认为,见堂审的三位大人和围观的众多群众开始有了同情之声,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看得赵儒心惊胆战。毕竟,若是皇家较起真来,赵成才必死无疑。
过了许久,待嘈杂声慢慢小了些,十九夫人眼圈微红,望着堂下跪着的赵成才,恨得咬牙切齿:“当今圣上庇佑,我儿虽乃弱质女子,却也有些许武艺傍身,否则怕是早已殒命,今天也就不用公审了。”
抬头对上赵相的眼,十九夫人缓缓地道:“此事与娘娘和赵相无关,我们大家心里都有分晓。如今万幸,我儿性命无虞,可却落下病根,连行走都要人搀扶。既然我儿并未罹难,那凶徒自然也不必抵命。三位大人按我朝律例处置便是。”
言外之意,大有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的架势。
赵成才和赵美人倒是长出了一口气,只要留得性命就好。
负责公审的三位官员自是感激不尽,按照赵儒的首肯,拣了个除死罪外最重的刑罚——杖一百,流放南疆。
昭定帝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批复了公审结果,轰动一时的郡主遇袭案在赵成才的流放判决下,算是有了个比较过得去的结果。
朱玉润的伤势早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只是身上的淤痕很是难褪,十九夫人更是天天监督朱玉润用化瘀膏揉擦身体,用各种外敷的药物调理肤色,祛除疤痕。武林盟主的终极对决,更是因郡主遇袭推至了一个月后,现下有机会入选武林盟主的一干青年少侠,都在家里埋头苦练功夫,就连平日最会挤时间的林逸风,最近也很少来了。
倒是那神仙堂的严正义,来上门拜访过几次。还是因为那不老仙灰的事情,据说那小雀儿也跟丢了这秘宝,严正义只得时不时地上公主府来看看,毕竟现在巴结公主郡主的人比较多,万一又转手送回了公主府也不一定。朱玉润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听严正义淡淡地讲几句外面的情况。
余下的日子,朱玉润多半都是无聊地靠在珠玉阁前的小池塘边,手里兜着一捧鱼食,有一搭没一搭地向水里丢着。原本想去看戏的,可钟大编最近文思枯竭,已经有一阵子没出新本子了。身体没有完全好利索,不能练功;疤痕没有完全消灭,不能上街。只能无精打采地对着绿娥高一声低一声的叹气。绿娥由于照顾朱玉润的缘故,最近迷上了养生学,三不五时捧着本市面上最新的养生大作,十九夫人乐得见她关心自己女儿,更是大力支持,更号召了公主府上下一同学习养生之道。
俗话说,是药三分毒,自从现今古鹤养生热的兴起,众多达官贵人开始拒绝之前的中药进补,而是改为自学养生书籍上的偏方来调理自己的身体。尤其是最近兴起的‘五行蔬菜汤’更是倍受推崇,不少达官贵人试用后都纷纷表示有效,具体表现为:身材变好了、人更有精神了。不少病恹恹的人更是服了这五行蔬菜汤自行痊愈的。
这五行蔬菜汤,是最最简单便宜的五样蔬菜。五行调和对应人身体的五脏六腑:黑色食物补肾,白色食物补肺,绿色食物补肝,红色食物补血脉,黄色食物补脾胃。于是这位养生大家精心挑选了五种相应颜色的蔬菜:青为萝卜叶,红为胡萝卜,黄为牛蒡,白为白萝卜,黑为香菇,分别代表木、火、土、金、水五行。这汤做法也简单可行,把材料全都丢进锅里,放满水大火烧开,小火煮1~2小时后即可饮用。
一时间,古鹤这几样蔬菜的价格颇有赶金超银的架势。公主府也毫无例外地喝了小半个月。这汤可苦了无肉不欢的朱玉润,小半个月下来,原本就伤重调养的朱玉润身材确实变化了,连面目都透出青绿的菜色来。这日,绿娥刚把这五行蔬菜汤端上来,朱玉润远远闻到气味,便开始恶心胸闷起来,早中饭竟是粒米未进。
待到晚饭,绿娥生怕自家小姐饿着,便特意叮嘱厨房做了朱玉润最爱吃的翠玉青瓜与醋溜肉段。朱玉润照例,只刚刚闻到菜味便恶心,连连打了几个响嗝。此后数日,朱玉润的食欲越发的不好起来,胸闷得难受,胃里总像胀着一股酸气,吐也吐不出,咽也咽不下。食欲不振明显影响了伤愈的情况,十九夫人这下才着了慌,赶忙请了最近风头正盛的武郎中到府里。
人人都说当官的架子大,这武郎中,却是比当官的架势还要汹涌上几分。慢慢悠悠地晃进屋子,后面还跟着四个药童,武郎中一眼便瞧见朱玉润伏在台边恶心地捶着胸口。心下了然,便朗声道:“郡主可是觉得胸闷气短,食欲不振?”
朱玉润伏在桌上,无力地点点头。
“可经常觉得精神不振,腰腹胀痛?”
朱玉润继续点头,公主府众人释然:果然是神医,拽还是有拽的资本的。
武郎中见自己描述的症状条条都中,便让身边的一个药童拿出纸笔,提笔刷刷刷地写起方子来。绿娥虽赞叹神医一语中的,却仍是好奇自家小姐究竟得了什么病症,便凑上去赔笑问道:“郎中,您看我家小姐是什么病?”
武郎中脸上顿时一黑,明显不满意连一个下人都可以随意问自己问题。见郡主正目光切切地望着自己,只得含了怒气道:“郡主并无害病,只是害喜月余。”
“害喜?!!”绿娥唬了一大跳,待醒过腔来,才一掌重重拍在台面上,怒骂道:“你这老头休要胡说,我家郡主尚未出阁,怎么会害喜!”
武郎中却是了然于心的神情,似是见怪不怪地道:“未出阁也可以害喜。”这句话,很明显就是指朱玉润行为不端。朱玉润惊得说不出话来,一旁的下人却是纷纷以同情的目光望了过去。这月余,很明显就是朱玉润遇袭时的日子,郡主被那恶人殴打也就罢了,居然还……,一旁平日里总是受公主府上恩惠的老仆人仆妇,竟有几个当场抹起眼泪来。
朱玉润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依旧温和地向武郎中问话:“武郎中,您连脉都没摸,怎么就断定我是害喜?”
见小姐发了话,绿娥心里才略微有了点底。当日见到小姐,虽然被打得灰头土脸,但身上衣衫都是完好的,并没有异样。而且,以小姐的功夫,若是那赵成才动了歪心思,肯定是要被小姐算计的。小姐之所以被打得那么惨,就是因为那赵成才连望都不仔细望小姐一眼就开打了。思及此处,绿娥冷哼了一声,不慌不忙地挽起手上的袖子来。
武郎中闻言一愣,但回想起刚刚朱玉润说的和自己问的,很明显就是医书上妇人有孕的症候。转念一想,这郡主怕是做下了好事,当着这许多人要装个脸面罢了,这不要脸的竟来质疑自己的医术,且看看她还有什么好说。正要出声辩驳,却听见一个清冷的男声入耳:“郡主并不是害喜,而是疳积。”
朱玉润正在苦思如何同这庸医辩驳,难不成真要找个稳婆来验明正身?到时候又恐怕这名声在外的庸医随意传自己以权势压人,到时候怕是清白,都会传出点花边来。
听见这耳熟的声音,朱玉润长吁了一口气,正是这几日一直来府上的严正义。论起郎中的排资论辈,神仙堂称第二,怕是没人敢称第一。那武郎中显然不服气,大声辩驳道:“何以见得?疳积多见于贫苦之家,多半是吃不上好东西,养分不足。”
朱玉润将台面上那碗菜汤端至众人面前,那菜汤绿得透亮,没有一丝油星儿。里头尚未煮烂的各种蔬菜倒也不难辨认。朱玉润并不向武郎中解释,只是向着严正义道:“这小半个月,不知娘亲从哪里搞来的这五行蔬菜汤的方子,说是连痨病绝症都能治好。喝得我指甲都绿了,一闻见这个味道都恶心。”
严正义上前,用指尖拨了拨碗中的蔬菜,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也忍俊不禁:“这是哪个拙人想出的骗钱玩意儿?也敢说是治绝症?”
武郎中正是这五行蔬菜汤的大力推广者之一,更是靠着这菜汤大赚了不少。却碍着严正义的名声,不敢强辩,只得避重就轻地道:“若是严大侠将不老仙灰拿出来,倒是真的可以治绝症,令人起死回生,怕是严大侠不舍得。”
严正义敛了笑容,一本正经地道:“非也,那不老仙灰,其实只是在下先人的骨灰。也不知道是谁以讹传讹地非说这个是秘宝灵药。”
朱玉润和绿娥面面相觑,想起黄立棠献宝时千叮咛万嘱咐的服用方法,心里一阵恶寒。
武郎中还想在说些什么,却被严正义生硬打断:“铁杵能磨成针,木杵再磨也只是牙签。材料不对,还是换个方向努力的好。”
众人领会话中意思,哄堂大笑。武郎中只得挟了四个药童,从侧门灰溜溜的闪人。自此,武郎中在古鹤便不能立足,只得到偏远的地方游荡,当上了江湖草头郎中。若干年后,关于东果郡主与严正义便有了一段风流韵事:《昭定稗史-贵女卷一》——东果郡主横刀夺爱,奉子成婚;严正义为老不尊、抛妻弃子,上演了一段师徒不伦恋。此为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