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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章 杏林迷阵春意浓 ...

  •   春雨晚歇,初荷雾浓,子规鸟啼,草叶虫鸣,杨柳随风,芭蕉湿露。窗外屋檐上的雨水还在滴滴答答的响个不停,就像精灵在弹奏着美妙的音符。叶灵絮就是在这样的一个早晨醒来,睁开眼睛触目的是陌生的一切,吓得她一咕流的坐了起来,扯动了左臂的伤口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姑娘可别乱动,伤口刚刚愈合,别又裂开了。”

      灵絮抬头望着刚进来的女子,倒让她忘了疼痛。那女子不过双十年华,有着弯弯的柳叶眉,剪水的双眸,面如桃花的鹅蛋脸,高挑的身材,大方得体的翠绿衣衫。脸上笑意盈盈,手上捧着一套衣裙,“姑娘可好些了?有没有哪不舒服啊?”

      叶灵絮对着她盈盈一笑,“我没事了,这是哪里啊?你又是谁啊?”

      “姑娘叫我流莺就是了,至于这里嘛,是浪子山庄,昨儿个公子带着姑娘回来的,既然姑娘醒过来了,我这就去禀告公子,姑娘可别乱动,这山庄里保不准不留心伤了姑娘。”那女子说完笑着退了出去。

      灵絮揉了揉额头,猛地叫道:“完了完了,一夜没回去,爹爹该急成什么样了,少不得又得挨一顿批。”胡乱的拿起流莺送过来的月白色短衣长裙套了上去,撒腿就往外跑。

      十步一亭,五步一阁,杨柳垂堤,晓松迷雾,山泉流水,假山瀑布,奇花异卉,珍禽走兽。这就是浪子山庄的景观给叶灵絮第一眼的感觉。每一朵花都摆得恰到其位,每一株草都修剪得错落有致,山庄里的条条小路都用大小一致的鹅卵石铺制而成,每一座凉亭里都是丝幔垂髫,花香四溢。偶尔花园一隅的石桌上摆放的都是上好的汉白玉茶具。叶灵絮每走一步都在心里默默地嘀咕,看来这臭跑腿的还真会享受,我家那富可敌国的叶家堡都没有这浪子山庄来得讲究和奢侈,他还当真是丝毫也不亏待自己啊!忽然闻得一阵淡淡的花香,似有似无,也忘了要回家的念头,直奔花香而去。眼前的景色让她呆住了,几十棵杏树上开满了细小的米黄色的杏花,小小的花朵自上盘旋而下,地面也铺满了一层米黄色地毯,巨大的杏林里边就像在下一场密密的花雨,阳光从杏林的空隙处普照下来,在地上投下一个个光圈。灵絮抬起头感受着花雨的芳香,任细小的花朵飘落在眼角眉梢。余光瞥到杏林深处是一个小竹楼,竹楼的外边垂满了蔷薇花藤,可能是因为初春的早晨,整个竹楼淹没在薄雾中,缥缈朦胧,似如仙境。望着竹楼上方写着的‘幽然小筑’,好奇心让她想进入竹楼一探究竟,可她的脚一往前抬起,本来是空地,那杏树却像长了腿移动到面前,挡住了去路,再换个方向往前走,那几十棵杏树便又互相移动,错综复杂,形成一个网形,让每一个空隙都不得走动。叶灵絮的性子就是那样,越不让她进去,她还非得进去不可。嘴角一弯,脚尖点地,盘旋而上,这小小的迷阵还想困住她,虽说怪人师父老是整她,可师父教的东西还真管用。

      流莺在找云剑峰的路上也是好不开怀,她跟在公子身边数十年,还从没见公子带过哪个女子回山庄,这可是头一回,看来这女子对公子来说很不一样呢,希望公子真能找到一个让他温暖的女子相伴。

      话说云剑峰他们一回山庄就聚在一起通宵畅饮,好不快活。刚才有人禀告叶家堡叶虹影来山庄接人,三人准备起身去看看,哑伯就过来了,本来还是一脸笑意的云剑峰看到哑伯比比划划后,脸色倏然变得阴冷,浑身都散发着阵阵寒意,起身就往外走。跟在后面的两人相视一笑,这天不怕地不怕的丫头可真是踢到铁板了。

      三人走到杏林是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一个月白色身影在杏林上方左右飘落,上短衣,下长裙,长长地腰带衬出纤纤细腰,一头如墨长发挥舞在飘散的杏花中,张扬而潇洒。左脚点住树干,右脚借力登攀,身子在花雨中不断穿梭,嘴里还念念有词,一脸欢笑。在她的踩踏之下,一棵棵杏树就像有了生命自动往两边退去,就在中央快要让开一条路时,另一个白色身影飞旋而上。

      望着杏树上窜来窜去的两道身影,老酒鬼叹道:“完了完了,这丫头当真不要命,小白云平时最珍重这幽然小筑了,不准一人靠近这杏林,还大费周章的布下了杏林迷阵,这丫头、、”

      “我倒觉得这丫头不简单”一旁的惜情公子一脸邪笑,“云兄布下这阵法也有十年了,连你我都无法破解,这丫头短短时间内竟能解开阵法,依我看啊,云剑峰这小子这会是遇到克星了,哈哈哈、、、”

      老酒鬼无奈的摇摇头,转而又盯着树梢上的二人。本来已经被叶灵絮破的差不多的阵法又乱了起来,云剑峰手拿碧绿色玉笛,身子腾空翻飞,白衣飘摇,随着脚尖的落地,手中玉笛点向树梢,那被分开的杏树又自外而里合拢了来。本来重伤初愈又加上破阵消耗了许多体力,灵絮只能无奈的停在了最左边一棵杏树的顶端,当那几十棵杏树都各自归位后,云剑峰的身影就出现在对面的杏树顶端。与以往的他不同,也是一身素白长袍,长发披肩,但那把乌漆剑却换成了斜插腰间的碧绿色玉笛,少了一分江湖侠客之气,多了几分温文儒雅之感。不过现在不是观察这个的时候,因为他脸上一贯的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逼人的杀气,那双犹如深海一般的眸子此时暗潮汹涌,寒意叠发,纵然叶灵絮离他三尺之外,却也好似置身于万年冰窖之中,浑身颤抖。树下的二人仿佛看到无数把利剑正在空中翻飞,识相的消失不见。

      “你、、你、、、我、、我只是想进去看看而已,没别的。”被他盯得毛骨悚然的灵絮哆哆嗦嗦开口道。

      “叶大小姐好想挺随遇而安的,在别人家也敢翻上翻下,窜来窜去。”阴沉冰冷的声音冷不丁让灵絮的牙齿打颤,知道自己理亏,而且她实在是没有力气了,只好手臂轻扬,翩然落回地面,撒开退跌坐在地面,垂着头等着挨骂。

      望着她略显苍白的面颊和那一副委屈的样子,云剑峰的心好像被什么揪了一下,原本一肚子的怒火也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又好气又好笑,于是也跟着落回地面就地而坐。

      两个人沉默了很久,任凭密密的杏花飘落在彼此的肩头,享受着只属于他们的平静,很多年以后,他们回忆起这段往事时,还在说那时候是一生难得安宁。

      “幽然小筑里住的是我母亲。”云剑峰把玩着手里的玉笛,悠然开口。

      叶灵絮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抬头望向云剑峰,由于被树叶挡住,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不知是树荫的缘故,还是、、、他在这一瞬间变得孤寂而凄然,不再是江湖上那个谈笑风生,优雅自若的浪子神剑。

      云剑峰似乎没有觉察到灵絮异样的眼光,只是一个人在那说着:“我母亲很喜欢居住在有大片杏花的地方,却不是因为她喜欢杏花,而是因为另外一个女子。一个让父亲日夜思念的女子,一个让父亲再也不肯爱上其他人的女子,一个让母亲终日阴沉度日,以泪洗面的女子。”想起幼时经常看见的那张愁容满面郁郁寡欢的面庞,云剑峰的心突然痛了起来,从小到大,他想要什么便可以得到什么,唯独母后的爱。

      望着烟雾中的幽然小筑,灵絮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薄雾,“你母亲现在、、、?”

      云剑峰也不知道为何想跟她说这么多,只知道看见她在身边,就想把所有的藏在心底的伤痛一一吐出,“终于,因着母亲常年的忧伤与痛苦,我八岁那年,她便丢下我独自去了。”母后死时,父皇眼里流露出的依然只有愧疚与痛悔,连一丝一毫的爱恋都舍不得给,他的眼里心里恐怕永远都只有那个喜爱杏花的女子吧,从那时起,他便发誓永远也不会原谅父皇和那个喜爱杏花的女子。

      看着云剑峰暴起青筋的手臂,叶灵絮突然问了一句,“你母亲、、爱你吗?”

      “虽然母亲常年哀伤悲痛,但对我的爱却一分也没有少,每年我过生日时,她都会给我弹奏一曲‘勿相思’,但自从母亲过世,我再也没听到过那首曲子。”除了十五年前的那个晚上,想起那首‘勿相思’,他的眼角深处竟浮现起了几抹温柔,只是那温柔不知是为谁留。

      那隐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在灵絮的眼角决堤,许久,她才幽幽吐出一句,“臭跑腿的,你很幸福,你也很幸运。”

      意识到她声音的哽咽,云剑峰终于抬头,却看到了她眼梢还未凝结的泪珠,他的心猛的往下陷,似是痛得不能呼吸。大概是太过坚强,她缓缓抬起头,带着泪水欢笑,“最起码你知道你的母亲是爱你的,你知道你母亲长什么样子,你还有八年的时光曾在你母亲怀里度过。可悲的是,有的人从来没有见过娘亲,甚至不知道娘亲是否爱过自己,不知道娘亲长得什么样,是美的还是丑的,是善良的还是、、、”

      他不可置信的望着她,她的嘴角还在上扬,她的脸上还在微笑,可他却看得清楚,她的眼里浸满了泪水。想起十五年前那个晚上,他低声问道:“你应该见过、、、”

      “你知道吗?我就是那样的人,我连娘亲的面都没见过。”他准备说出心里的疑惑,却被她打断。灵絮胡乱的抹了一把泪水,高高的昂起头,似是在说她并不认输,“在我的记忆中,我是见过娘亲的。每次做梦我都能梦到娘亲在对我微笑,在梦里,娘亲总是在向我招手,可我怎么跑都跑不进她的怀里,怎么看都看不清娘亲的容貌。我想娘亲应该是爱我的吧,不然怎么会每天都跑到我的梦里。”她抬头对他笑了笑,似乎说的是与她不相关的事情,“臭跑腿的,你知道吗?最好笑的是,对于娘亲,我居然一点记忆都没有。潜意识里我是见过娘亲的,而且是在很小的时候,可是那一段记忆我一点都记不起来,爹爹和叔叔说是因为小时候我生过一场大病,所以把以前的事都忘了。可我不相信,我一直都觉得我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或者丢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那样东西对我来说很特别很特别。每次我只要一想起那些不存在的记忆,都会想哭,你说奇不奇怪啊?”

      看着她笑容背后隐忍的泪水和故作轻松的说笑,他握住玉笛的手又加重了几分,心像是被什么压得呼吸不过来:傻丫头,当然不奇怪,因为你忘了你的承诺,你忘了你最重要的人。想起和她第一次见面的情形,怪不得她不认得他,怪不得她对他总是揶揄讽刺,怪不得她说她没见过娘亲,原来是这样,她丢失了十五年前所有的记忆,她的娘亲、她的诺言、还有她和他的相遇。手中的力道不断加重,直到虎口处渗出了血迹。看着她那双浸满泪水却依然干净明澈纯真无暇,光彩四溢的双眸,他的心在滴血,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忘记,怎么可以只有他一个人记得,怎么可以违背诺言丢下他一个人。然而,看着她风华绝世,张扬无忌的笑容,望着她悲哀无助,孤寂凄然的泪水,他怎么也无法怪责于她。没关系的,忘记了又如何?他一定会让她再度记起来,让她不再一个人走下去,让她的欢笑背后不在含有泪水。

      听见他很久没说话,灵絮往他旁边挪了挪凑到他耳边笑道,“臭跑腿的,以后要是你过生日,我弹‘勿相思’给你听好不好?我也会弹哦。”没料到她突然如此靠近,云剑峰的脸有一刹那变得绯红,突然站起身不露痕迹的避开她,又恢复了那套闲人勿近的摸样,“你怎么会弹‘勿相思’你不是、、”

      “我也不知道哎,好像小就会。对啊,我怎么会弹‘勿相思’呢?还真没发觉。”

      没理会她的自言自语,云剑峰拍拍身上的杏□□自往回走,“你姐姐在外面接你来了,你这树上君子我可是不敢多留。”

      听到姐姐来了,灵絮的眼角又有了风行无忌的笑容,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跟着往外走。回头一想‘树上君子’?不对呀,什么树上君子,我又不是想进去偷东西,“臭跑腿的你给我站住,说清楚什么‘树上君子’,我才不是呢。、、、、”提起裙摆追了上去。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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