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十三年后（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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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眼泪止住的时候，杨康双目微红，声音也有些哽咽，语气却是十分的坚定：“我想去看看那户人家。”
少年看着他掀了身上的破毡布，下了床，脚步有些不稳，起先只能挨着墙壁慢慢走路，少年上前两步，想要搀着他，却被反手推开。杨康扶着门框，往外看了一会儿，似乎在琢磨这是在牛家村的何处。
没多久，他就迈出步子，一步步走出破败的院落，借着正当空的月亮，在村落里穿行。他渐渐走得直了，不再佝偻着背，一副老迈的模样，少年跟在他身后，看看杨康的背影、又看看脚下，心里知道自己应该说出真相，却忍不住地对眼前人的身份生出一份好奇。少年虽然年纪小，但也经历过诸多世间冷暖，看得出眼前人对于那穆姓女子和她的孩子是真心关爱。
走了一炷香时分，杨康停下了脚步。少年也停了下来，一抬头，眼前正是杨家小院。
杨康在门前踌躇了一会儿，走进破败的院落。
杨家的围墙尚算完整，两扇门却早就不见了，院落里的水井黑洞洞地深，只有半个水桶倒在石坎前。种着些什么的小院子里长着淹没过脚背的杂草，墙纸上也破着几个拳头大的窟窿眼。杨康走进里屋，少年没有跟进去，只是沉默地站在院子里，靠着井边的石坎坐下。
屋里传来深深地叹气声。
少年猛地跳起来，走到窗户边上。借着明亮的月光，他依稀看见自己救下的陌生人站在一个婴儿床前，伸手去摸上面挂着的小玩意，但手指一触到就像被烫着似地缩回来。
少年也像被他动作惊到了，后退了一步。他脑子里一片乱麻，各种念头交织在一起，一边笑自己荒唐、一边又忍不住地想也许……
杨康在那间老屋子里站了好一阵，屋子里的摆设多数已经看不见原貌，只有这张婴儿床令人缅怀地停在同一个地方。他还清楚地记得自己从这里抱起孩子时沉甸甸的重量，也还记得念慈带着泪水的笑靥。而这一切都已经烟消云散了。他有点失魂落魄地想着，这世上他最后的亲人也没了，老天又为什么要叫他回来？他始终想不明白，只觉得胸中痛楚难当。
等他走出老屋时，救了他的少年正抱膝而坐，不知道想些什么。
他也无探究的念头，只是出声向他告别：“多日照顾，在下无以为报，就此别过吧。”
少年一抬头，正看见杨康惨白着一张脸向屋外走去，他心中一紧，慌忙站起来追问他：“三更半夜的，你要去哪儿？”杨康没有理会他，依然是头也不回地前行。少年追了上去，却没料到越走越让他心惊。杨康并不知道天下之大自己还能再去哪里，恍恍惚惚中，他竟来到了牛家村外父母亲的埋骨之处，那旁边还有一个墓碑，想来是他的坟茔。
可还没到跟前，就听见一声大喝：“杨康贼子，快拿命来！”
杨康一抬头，只见一个褴褛乞丐手拿木杖向他袭来，月色下，他能看见那乞丐身上背着好几个布袋，想来是丐帮里地位不低的弟子。他这一生，结下的仇、欠下的债太多了，还谁不是个还呢。杨康这样想着，就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不躲不闪。
跟在他身后的少年却急了，他先是听见那乞丐嘴里喝出的名字，仿佛寒冰从头顶瞬间结到脚底，紧接着就看见杨康一心求死的表情，也再顾不了许多，扑上去将他推倒在地。
那乞丐始料未及，一棍子打在了少年身上，脸上不禁露出歉疚之色，但又瞧着这少年护着杨康，心里的火气将那一点愧疚扫得一干二净，大声叱道：“你这个贼人，又用什么花言巧语骗了别人帮你作恶！”
杨康被人冷不防一推，正要发怒就听见闷棍打在身上的声音。少年趴在他身上替他挡下了一棍，他正要起身去看少年伤势就听见乞丐怒叱，眼看着他抬起一脚就要踢开少年的身体。杨康忍无可忍，一爪扣在乞丐腿上，硬生生将他小腿撇折。
那乞丐因为是要去踢少年，脚上只用半成的力气，又没防备杨康出这一招，一时间只能抱住右腿滚在地上。
杨康顾不上看他，扶起怀里的少年，察看伤势。少年嘴唇上全是鲜血，双眼紧闭，恐怕已经疼昏过去，那一棍打在他背上，最怕的是有什么内伤。杨康此生学得多是害人的法子，在救人上实在没什么心得，只好斟酌着点了他胸口几个穴道，抱起这个瘦弱少年去找郎中。
他刚迈出步就觉得脚下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低头一看，还是那个纠缠不休的乞丐。
他死命地抱住杨康大腿，不肯撒手：“你别以为郭大侠黄帮主他们饶过了你我们也不计较了！我这趟来牛家村并不是只有一个人！等我们丐帮兄弟过来，看你怎么全身而退！”
杨康听他提起当年只觉得嘴里发苦，但又急着离开，只能冲那乞丐狠踢一脚，挣开他，道：“我杨康一条命死不足惜，你们要杀便杀。日后我自然会去你们丐帮领死。”
却不想那乞丐再次拽了上来，嘴里还呸了一声：“谁信你那一套！当日你就骗得郭大侠放了你，又诈死苟活这十几年，郭大侠黄帮主乃是仁义之人，难保不会再放了你！今天你别想走出这牛家村！”
杨康被他逼得怒极，看着怀里少年脸色越发惨白，他狠下心来，提气狠狠击出一掌，这掌用足了十分力，那乞丐被他打得向后一仰再也爬不起来。
杨康这才好歹抱住少年疾驰起来。
他们缠斗间，天色已经微微发亮。
等他到了牛家村外最近的一家药铺，鱼肚白已经染了半拉天，药铺的学徒正打着哈欠搬开门板，远远看见他一脸杀气，吓得躲了起来。杨康也不理他，将杨康安置在药铺大堂的座椅上就冲学徒吩咐道：“快叫郎中来！”
学徒扫了眼他身上的血迹，忙三步并作两步跌跌撞撞地向内堂奔去。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十三年后（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