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血封喉》血饮狂刀

1、朔雪漫漫满边城

　　一：朔雪漫漫满边城
　　小店不大，融融的一室暖意。
　　客人却很多，天南地北哪里都有。且不停的有人撩开厚重的帘子进来，一股子冷风便顺势钻入，夹杂着一两片雪花扑在人脸上，随即就化了，滚做一粒清凌凌的水珠，冰冰凉。
　　座中那些个人也不在意，使劲儿往回里挤一挤，招呼着进来的人靠边上坐了，便有提着大铜壶的老板娘风风火火的走来，大海碗墩在桌上注满了油茶，咸香扑鼻。来人双手捧着呷上一口，便发出一声心满意足的赞叹。
　　这边城小店一年四季都人满为患。老板娘却没什么变化。胖胖的身子，粗壮的臂膀，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吆喝一声四邻皆惊。店老板不常说话，挨着柜台边儿站着只管结账，迎来送往一律由童子两名伺候着。年来童子也长成了少年，变声儿时候略有些个暗哑的嗓音便时不时响起：“客官里边坐！三娘子倒茶来!”
　　这日恰好是小年前一天儿，故而店里的客人不少，大多都行色匆匆。多数且简单要些不需费工夫的馒头熟肉吃了就顶着风雪赶路，约莫着黄昏就能进了关内，年前怎么着也到了家了。所以店里人虽多，伙计们却清闲。两个少年便倚着壁站着和一位客人聊闲话儿。三娘子走来走去给人添油茶。
　　那客人约莫三旬上下，也许还更大些，穿着一领青色棉袍。袖口下摆已略有些赃污，想是穿了些日子不曾换洗了，脖颈间夹七夹八的缠绕着羊毛织就的围巾挡住了大半个脸，因着吃饭就往下拨了些，一顶破皮帽子就搁在腿边上。这人坐在店子靠里的一个角上。桌子跟墙壁恰好夹成个犄角，虽然人少有人来挤着坐，却也远离了炉火，颇为寒冷。
　　客人桌上简单要了碟酱牛肉，另要了碗炒鸡蛋。鸡蛋显然炒的老了，客人却也吃的津津有味。一时店伙计拿了新卤熟的羊蹄子来，他也要了一个，却搁着没动，筷子尖只顾戳那晚炒老了的鸡蛋饼。
　　店伙里那个叫明山的少年便笑道：“客人怎的不吃羊蹄子，冷了可不中吃了！”那客人抬起脸冲他一笑，脸面到意外的干净，一张黄瘦脸儿，小鼻子小眼睛，眉毛色泽极淡。倒不像是生来这样，就像是画上去的，五官只能说是稀松平常，还算周正罢了。
　　那人开口的声音也跟人似地，模模糊糊低低沉沉，笑道：“鸡蛋要凉了！”
　　另一个店伙叫秀水的便道：“瞧这大叔好不伶俐，鸡蛋是素食，便是凉了也中吃，羊蹄子凉了却不中吃了！”说着便走来略一试温度，笑道：“已经不热了，我拿去到三娘子的卤汤里滚一滚罢！”说着便拎着走，只留下明山继续搭讪。
　　这时门帘一撩，又进来一个老汉。老汉一看这店里若多人，先自怵了，趔趄着打算退了出去。偏巧明山看见，扬声叫到：“焦老爹，来了怎不进来！”那老汉瞧见明山也瞧见这边儿正好有个犄角只坐着一位客人，便笑道：“这不是带着你妹妹。怕小孩子吓着！”
　　说着打身后拉出一个女孩子来，约莫十一二岁，扎着红头绳，虽然生的瘦弱，却肌肤白嫩，眸子清凌凌的，竟是个小美人儿。
　　正巧三娘子也过来，先在小女孩头上摸一把，然后推着焦老爹走到这青衣客人这边来，声若洪钟的道：“这位大哥，让这老爷子和小丫头跟你挤一挤吧！”
　　那客人彼时嘴里正含了一口油茶，只管点头。那老爹就挨着坐下了，又拉过小女孩坐在腿上，跟老板娘要了煮熟的鸡蛋给她吃。
　　这焦老爹就是这附近人，儿子媳妇闹兵慌都死了，单剩下这个小孙女儿，以前老伴儿在世的时候，老两口就常带着女娃到三娘子店里来吃饭，去岁末老伴儿死了，这祖孙俩老的老小的小，搬不动柴做不了饭，更来的勤趁。也不多点，就叫些面饼鸡蛋，费不了几文钱。
　　这时，秀水拿着新热过的羊蹄子走了近来，小姑娘便舍了鸡蛋，只管看那个还腾着热气的羊蹄子，焦老爹知道她小孩子馋了肉，却也没搭话，年根底大雪封了山越发什么钱路都没了，夏日里种了些果蔬卖了，前些时候又跟着村人烧了几个月的炭。所得却极有限，年根儿还想带着丫头赶个集，糖果面人儿少不得买上一些，是以这会儿便不作声，心里却着实难受。
　　那客人却瞧见了，指指小丫头笑道：“你且放下给她吃罢，倒是给我再拿个馒头来！”
　　秀水也不问，笑嘻嘻的连着碟子拿来一并放在小姑娘面前转身去了，这下焦老爹倒是不安起来：“这如何使得！使不得使不得！”客人也笑了，接过馒头咬了口才道：“我家就是贩羊的，这东西吃多了腻得慌，原不当稀罕物儿。”焦老爹见人这么说，又见孙女儿小脸儿满是渴望，也就笑笑催促孩子说：“快谢谢大爷！”
　　小女孩甜甜一笑，绽出两个酒窝来，脆生生道：“谢谢大爷！”客人笑着道：“什么大爷，不如叫大叔。快吃吧！”女孩子便埋头啃去了，一时焦老爹叫的汤泡面饼也上来了，他便一边抽空喂两口孩子一边和客人搭话说：“这位先生是赶远路来的？”
　　客人也吃饱了，索性将剩下的牛肉一并推到两人面前，一遍答话说：“也不远，家在关外贩牛羊，这响是进关去走亲戚的，老娘年纪大了不得来，有个亲姑姑住在关内，每年总要去看看的。”
　　焦老爹点点头埋头喝汤，心说，我活了这么把年纪，倒没见哪个贩子们有这位先生的斯文。可惜模样儿生的平凡了些。
　　这边人还聊着，却不防那边竟有人盯着这女孩子看个不住。焦老爹承青袍客人送了牛肉，就夹了些喂进孩子嘴里，忽然看见一个大汉走近桌边，狞笑道：“焦老爹，可好久不见呀！”
　　这焦老爹吓了一跳，见是这人，更加手足无措，呐呐道：“曹大爷，您……您也吃饭哪！”
　　那姓曹的却一脸笑眯眯，伸手欲摸女孩子的头，一边说：“可不是，这就是你孙女吧叫什么？多大啦？”
　　焦老爹知道这姓曹的是附近山上土匪头子马老四的心腹，平日里欺行霸市无恶不作的，却也不敢惹，喃喃答道：“十二了，就……就叫焦丫头！姓曹的笑道：“我前天往马大哥那边去，他说起他娘子缺个服侍的丫头，我看你这孩子不错，模样伶俐，倒不如说个价钱，到了那边好吃好喝，不胜过跟着你这老帮子？”
　　那焦老爹心下大急，急忙央求道：“曹大爷您说笑了，这孩子没爹娘教着，哪里服侍的了马太太……”。那汉子刀疤眼一瞪喝道：“抬举你还不给脸了！三两银子给你，丫头跟我走！”说着丢下几块碎银渣子，伸手就要去拉那小丫头。
　　那青袍客人本是依着壁坐着的，这人一来焦老爹站起他就有些挤，这会儿偏巧就摔倒了，正巧就摔在小丫头身前，长条凳子本就是胡乱搭的这下子翻到再地，连着祖孙二人都跌倒，三个人滚了满身灰。
　　那姓曹的愿意是一把拉了焦丫头就走的，这下给人挡了大不高兴，狠狠一脚踹在客人小腿上，怒道：“滚开！”伸手就要将他掀开。他手劲大，一把揪住了客人的衣领子，哪知这客人的衣裳布料早就酥了，一拽竟然拽烂了，斯拉一下子扯下老大一块前襟子来，又旧又黄的棉花翻出来，脯子也露了大半，一时倒好不尴尬。
　　那客人急忙用羊毛围巾去裹身子，仍是露了些肉，，怒道：“你这人，这人怎么扯坏我的衣裳，我可怎么去走亲！”一面挣扎着就要与姓曹的理论，那姓曹的随手一推就他推了个趔趄，撞在桌子角上，又伸手去拉焦丫头，却不防这客人从背后死死抱住他的手臂，一叠声的嚷道“|你扯坏了人衣裳就要赔的！”姓曹的甩了下没甩开，一怒后踢出去又提在客人腿上，喝道：“给老子滚！”
　　那客人却恍然不觉痛似地，仍然不依不饶，这姓曹的发狠打人推人踢人竟怎么也甩他不开。不由的又怒又急，一拳就呼上客人的面门来。客人不妨这一下子，登时被打的眼冒金星。
　　他本意是纠缠这粗汉让那祖孙得空跑的，却不料那两个却好似吓坏了，只管坐在地上发抖，又被打了这么一下，手劲儿也松了。
　　那姓曹的却仍不解恨，捏拳又捣来，这下要打他眼睛，却在这时，只听夺的一声，那姓曹的忽然不动了，捏着的拳头还是捏着，但中指关节处，一个血窟窿咕嘟咕嘟往外冒血，一枚玉簪子就钉在背后的墙壁上，竟入了有小半寸。
　　这一下别说他，店里众人也吓的不轻，一起回头看时，却见店门口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群人。为首的是个男子，面容罩着看不清，身后四个白衣女孩子却个个眉目艳丽，妆容精致，却凛凛有不可犯之威。那青袍客自然也是看见了的，却不由得在心头叫一声苦也！万分想不到，竟然在这地方又见了面！

作者有话说

　　哎呀，不知道猴年马月才更。勿跳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