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奇谭·欧阳少恭]平生意气》钟离陌

32、第 32 章

　　傍晚时分，天色晦暗，千觞、小兰厅中对坐，喝酒聊天。方府家人已挖出岳山古木，交给千觞。

　　“若不是敖岸大人说明，我亦不识得此物。没少听少恭弹琴，却从未留意古琴形制。”千觞说着，将岳山揣入怀中，叹了口气，“如今与敖岸一党，背叛少恭，行此有失磊落之事。兰生，你所言不差，我……真不知道自己算哪边的……”

　　“沧海横流，斗转星移，尹千觞自生于天地之间，何必非要依附他人？”

　　字字铿锵，如击磬，如鸣钟，如甘泉滴岩下，如珠玑落玉盘。二人扭头望向厅外，只见少恭迤逦而来。巽芳紧随其后，一如在蓬莱宫殿相见之际，身姿娉婷，袅袅娜娜，肌肤如雪，皓腕明眸，只是没有了往昔“巧目盼兮”的一番神采。

　　少恭移步入厅，目光缓缓扫过二人，笑道：“小兰也不请客人坐下么？”

　　小兰不得已，摆了个手势，示意二人坐下。少恭径自寻个位置，巽芳却站在他身侧，紧紧相随。小兰道：“巽芳公主，请坐。”巽芳微微点了点头，仍不坐下。小兰又招呼她：“坐吧，无妨。”巽芳仍是点头而已。小兰看她眼神空洞，全不似生人，又记起少恭曾说“巽芳重病”，忽然想到什么，一阵刺骨寒意从脚心冒上来，直冲颅顶。他毛骨悚然，不由得摇头，只觉难以置信，结结巴巴地说道：“少恭你……你把……你把她……”

　　少恭道：“我替巽芳谢谢小兰了。巽芳不会坐的，她一月前便已去世。她一向不肯留在这人世间，如今总算能与我寸步不离。永忆斯人，不敢或忘。焦冥通人心意，看来，我到底还是更喜欢年轻些的巽芳。呵，真是讽刺。这一月来，我伤心之极，杜门不出。不过近日听闻小兰大婚，总要登门拜贺。”

　　千觞插嘴道：“哎，我说……少恭该不会像我一样，也是来混吃混喝的吧？”

　　少恭扭头道：“千觞也在。那最好不过，倒省下我四处找寻你的麻烦了。为什么你们都视化身焦冥如上刀山、下油锅一般？若是仇人，举手间便叫他灰飞烟灭、尸骨不存。而巽芳……我只是想留她在身边，永生永世不再分离。我的知交好友、邻里乡亲、门人弟子尚且有不少化为焦冥，相伴左右，又怎能单单撇下巽芳？”

　　千觞不知如何辩驳，便这么沉默着，两相对峙。少恭却不紧不慢，捧一盏茶细细品味。

　　小兰摊开双手：“巽芳是你的妻子啊！难道她不是你最为珍爱之人？你真的以为自己是蓬莱之主，有支配一切之权利？你问过巽芳吗，她难道愿意被虫子吃掉？”

　　“她是我的。连魂魄都愿意留在我身边，何况只是身体？”

　　“那么其他人呢？李临妻女，可是你害死的？”

　　少恭毫不掩饰：“琴川并非卧虎藏龙之地，小兰以为，方圆百里之内除了在下，还有第二人炼得出这味‘缩骨丹’吗？”

　　“那晚我就该杀了你！或许还能救下李临妻女。可我竟然傻到以为你有心向善！”

　　“相识二十余载，小兰还是这样不了解我。你所谓‘善’，少恭向来不屑。小兰也不必自责，那妇人难产，绝无生还之可能。我不过顺应天意而为，有何不妥？”

　　“上天有好生之德，你怎么不顺应？四海之内还有第二个像你这样行医的么？便是李临一家真有对不住你之处，你也万不该行如此残忍手段。简直不是人！你……你做下种种令人发指之事，又毫无悔改之心，便是世间祸害。那个……古人云，‘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再说，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我杀你只是为了以杀止杀，不……不算不道义！你听好了，不是背叛！”小兰一番话抑扬顿挫，直说的怒发冲冠，似乎在给自己壮胆。言毕，他忽然握紧拳头，凝聚真力，向少恭腰间袭来。

　　与人交战经验既丰，便可从对方细微动作甚至呼吸变化之中估计其出手的时间、方位、招式。少恭坐在小兰对面，看似全身松弛，情态悠然，实则将对方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小兰手指微曲，便已知其意。只见他右手二指在几案上用力叩击，一道光圈闪现，将小兰缚住。他这才起身，缓步走到小兰面前，一手搭在他肩上，另一手二指轻轻掐住他下颌，用力托起。小兰动弹不得，只得随着他的手势抬头。四目相对之际，满眼怒气。少恭却不为他怒意所动，莞尔而笑，细细端详：“当真面目俊秀，眉眼如画。烹饪、女红，无一不精。更兼年将弱冠，英气勃发。孙家女儿有福，得与小兰结百年之好。天定姻缘，门当户对，郎才女貌，传为琴川一段佳话，我怎能不略备薄礼，前来道喜？”

　　“你的东西，我不要！”

　　“不要？这可不行，彩礼若退回，是要折了福气的。这份礼物，我也甚是喜欢，本想自己留下。不过恰逢小兰大喜，只好割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