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奇谭·欧阳少恭]平生意气》钟离陌

26、第 26 章

　　“夫君，等一等！”巽芳突然扑上前，握住他二指。

　　少恭不得已收了法术：“怎么？”

　　“夫君，算了，还是……让我平平静静地去吧。李夫人……命该如此，这大约就是夫君所说，天赐之疾患，岂容我们凡人插手。移魂之事，终归有违天道。今日移魂，说是救她母女，那待到你这一世老去，又当如何？此例一开，后患无穷啊！夫君，巽芳不怨你。你也不要怨上天，好不好？这一劫，实因你的‘沧海龙吟’所致，并非上天强加于你啊！我到老还能陪在你身边，可算得一世圆满，再无遗憾。夫君可知足矣！”

　　少恭面上笼了一层冷若冰霜的阴翳。“好，既然巽芳心狠如此……”他语气淡淡的，淡的如天空漂浮的云絮，淡的如雪地皑皑的碎玉，淡的如溪中摇摆的水荇，却偏偏从这淡中渗出浓烈的不能再浓烈的绝望来。他轻轻推开巽芳：“那我也就不再相留。”

　　他微微颔首，一双眼深邃却空若无物，全然失了神采。他若不着意地盯着地上青石砖，砖缝横平竖直，整齐而单调，一个个十字交点，诉说着它们相遇又随即分离的寂寥。他的目光顺着砖缝一道道滑过，似要将这浅浅沟壑抹平。久久凝视之下，那些规律的几何图形都透出令人心碎的美来。许久，他才缓缓抬起头，忽而惨然一笑：“终于，连你也不愿留在我身边……”说完，竟第一次没有搀扶巽芳，独自走出房去。巽芳犹豫片刻，强撑病体，紧随其后。

　　李临见二人出来，急忙迎上前去，问道：“怎么样？怎么样了？”

　　少恭身形颀长，高了他足足一头，低眉扫过他面庞，心道：“你不是嫌弃老妻么？好，我便成全你。”因整肃神情，假作喜色：“小哥儿有幸，令夫人有幸，仙人已降赐灵药。”自怀中取出一枚丹药，“你可曾听说涂山氏肋下产子故事？在下曾有幸一睹神迹。此仙丹温水送服，不多时令夫人即可如神祗一般顺利生产。”

　　李临不懂的何为“肋下产子”，千恩万谢地接过。只见那枚“仙丹”，通体浑圆，散发着清淡的药香。他欣喜若狂，急忙飞奔入房，兴冲冲地向夫人说道：“娘子，老天开眼，仙人赐福，有救啦！咱们的儿子有救啦！”

　　李夫人气息孱弱，听得这话，略睁开眼，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红晕。服下丹药，不一时，全身骨痛难忍。李临眼见夫人四肢迅速缩短，面容变得越来越年轻，到后来直如婴儿一般稚嫩。她上身也缩短，双肩变窄，体态近于婴孩。李临惊得双目圆睁，手足无措。曾听说书人讲过一门江湖秘术名曰“缩骨功”，可令人骨架变小。哪想竟真有医者熟识此术，炼出这味“缩骨丹”来！

　　那腹中胎儿却并未随之缩小。李夫人肚皮绷紧，如鼓面一般，胀的极薄，通红透明，几可窥见腹内胎儿轮廓。只听她忽然惨叫一声，昏死过去。她肚腹竟尔破裂，伤口哆开，羊水涌出，混着献血红的血液，流了一地。腹中幼小的女婴登时暴露于空气之中。她挣扎之下，骨碌一声，滚落床来，脐带未断，猛地一下撕扯着胎盘，鲜血涌出，浸透被褥。那孩子似是痛极，两只小手在脐带上胡乱撕扯。肤色发紫，四肢动弹几下，渐渐安静，看来已是不治。母女二人都没了呼吸，躺倒在血泊之中。李临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场面，两眼一黑，昏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