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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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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青玉坛已近傍晚。巽芳浑身疼痛,躺在床上懒怠动弹。少恭替她把脉,果然内息极乱,但旬日内尚不至有性命之忧。心中暗道:“白木,你原来与悭臾一党,用巽芳帮它拖住我——还是应该说,你本不知生为何事,死为何物,见人卧床不起,便以为她死了么?”
“巽芳,你的病也不止一日,为何不早告诉我?”
巽芳面墙侧卧,仍是不愿少恭看见她容貌:“先前我也不曾在意,以为过几天自会痊愈,后来才知道——”言及此处,嘿然噤声。
“知道什么?你并非习武之人,怎么气息紊乱如与人交手时受到冲荡一般?”
“我……也不知道……我痼疾在身,非止一两日,夫君也是知道的。”
少恭心知有异,不顾她挣扎,一把抓住她瘦削的肩头,硬是将她翻过身来面对自己:“你究竟要瞒我到何时?你我之间,又有何事需要这般猜忌、这般遮掩?”
“难道夫君心里就没有事避着我吗?”
“我怕你多心。医者总是擅说谎的。这次不敢相欺,从脉象看,丹药之力只能暂时压制你的病症,却无根治之法。但……若知道病因,也不见得束手无策。”
“夫君,不要追问了好吗?剩下时日无多,就这样陪在巽芳身边,好吗?”
“难道是……被我害的?”少恭问道。他暗中琢磨,只要说出个牵连最大的缘由,并假装认定它,那么巽芳为了否认这个缘由就不得不说出真实的原因。
巽芳闭口不答,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急忙背过身去。这慌乱,等于默认。相知如他,怎会放过任何一个哪怕转瞬即逝的神色?当即追问:“是那日在蓬莱宫殿?”
巽芳轻轻地、缓缓地,以几乎不可见的幅度点了点头:“夫君,我本想将此事遮过。反正命不过一月半月之间,就让雪颜丹毒发在先也好。一来可以让你永远记住我年轻的容貌,二来也不致让你因失手伤我而心怀愧疚。巽芳早已存了寻死之心,死于夫君之手,夫复何恨?”
少恭神色黯然,坐在床沿,拾起她一只手,轻轻抚弄五指。她的手指细微颤抖,沁出些冷汗来。巽芳身子虚,掌心常冒冷汗,他每每想替她擦去,用自己的热烘干它,因而总是不自觉地握着她的手在自己手背上摩挲着。是啊,他早该想到的,屠苏剑势如火,出剑时似劈山碎石,隔得越远,威力所及之面越窄;而他的气息如水,琴鸣时譬作怒涛巨浪,隔得越远,威力所及反而越广。更兼火随风势,向前或向后必有定数。而水势漫漶,一动则牵连甚广,南北东西无不囊括。当日巽芳立于少恭身后,最可能伤及她的,不是屠苏剑气,而恰恰是他苦心练就的那一式“沧海龙吟”。巽芳伤痛本不是病,丹药调理万万无用。一念及此处,少恭心中痛不可当,只是一遍又一遍摩挲着她的手。
倒是巽芳出言抚慰:“夫君,都道是人心欲壑。想我二人蓬莱仙岛相伴数百年,正是青春韶华。凡人寿数不过几十年,且时时为生计所扰,子女所累,到老更是百病缠身。若见了我们,不知该是如何的羡艳,定要叹一句‘神仙眷侣’。”
“我,不甘心……怎能……甘心?”
“但巽芳自从遇见你,便认定这一世没有白活,让我立即死了都甘心。寿命纵有千年,能做你的妻子片刻便已足够。”
少恭无言以对,轻拍她的手背:“还疼吗?我去为你配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