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手之后》Lisbeth

12、（十二）

　　接下来的几个周末，我和江昊天都按时出现在那所给了我们希望的中医院。

　　每次送他进入康复训练室之前，我都会拍着他的肩膀，送上一句老套的鼓励，“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可是，当他艰难地进行平衡杠内迈步训练时，我还是替他揪着心。

　　穿着白衣的复健师，一脸温和的浅笑、语速适中，对着轮椅里的昊天进行演示。他首先自己站入平衡杠内，双手撑住扶手，然后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左跨，示意昊天动作要领，“下面练习摆至步，双手撑杠，用腰的力量带动大腿，用大腿带动小腿，这样也就能跨出左腿的一步。然后，把身体重心放到左腿上，以脊柱为轴心，右侧身体用力，用腰的力量带动大腿，用大腿带动小腿，再把右腿摆出去。注意，右腿摆至左腿位置即可，这样就完成了一次摆至步。”

　　昊天皱着眉头，体会动作要领，而我举手提问，“为什么右腿摆至左腿位置即可？正常人迈步的话，都是会一步比一步的位置多些呀？”

　　江昊天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我要是正常人来这儿干嘛？”

　　美女就是三分长相七分打扮，气质就是三分才气七分装蒜，温柔就是三分忍让七分压抑。

　　我安慰自己，我这么一个温柔气质美女，当然不能跟一个坐轮椅的病人一股见识，我忍、我忍。

　　复健师却以十分专业的语气，为我解惑，“您所说的那种步伐练习叫摆过步，简单的讲，就是一条腿迈出一步，另一条腿摆过前一条腿的位置，这种练习就会比较接近正常的步态。但江先生，现在肌力不够，所以不能练习这种，还是由简单的摆至步开始练习比较适合。”

　　说着，复健师朝昊天拍了拍手，“开始吧。”

　　江昊天在平衡杠内挥汗如雨，而我的心里也是大雨磅礴。

　　因为他每迈出一步都是如此艰难，或者说那根本不能称作是“迈步”而更确切的形容应该是“摆动”，是摆动身体不断向前，身体的全部重量都集中到双臂上，没过一会儿，他的手臂就开始累到颤抖，而下肢的动作也开始失去协调，乱七八糟、七扭八歪。

　　江昊天咬着牙继续着那一步步的艰难摆动，而我的嘴唇也快被自己咬破。我拿了张纸巾，伸手帮昊天擦试汗水，“休息会儿吧。”

　　江昊天尽量调整自己的呼吸，平复那粗重的喘息，“帮我把轮椅拉过来。”

　　一个小时的磨砺终于过去，复健师看着手表，“今天就到这儿吧，回去后多练习关节活动。”

　　昊天已经累到不行，整个人瘫软在轮椅里，被我推着来到地下停车场。

　　我尽量加快脚步，希望快点带昊天回家，帮他洗个澡……

　　停车场的车位虽多，但车子更多，幸好设有残障车位，所以我还不至于每次为了车位发愁。可当我们来到车位时，才发现今天一排五个残障车位都被占上了，有一辆大大的丰田SUV，还有一辆别克商务车，真不知道他们是真的残障还是脑残！

　　我们的车被两边的车子夹得死死的，连我都要侧身才能开门车上，更没有一点多余的位置让昊天的轮椅过来。我只好让昊天坐在轮椅里等在通道上，待我把车子从车位里开出来，再帮他上车。可偏偏这个时候，通道里车流不断，昊天等在通道上，一再避让来往的车辆，还是不断有过往的车辆朝他按喇叭，提示他靠边。

　　我坐在车里，焦急地等待机会把车子提出来，可是来来往往的车辆一直不断，我毫无机会，只好等待。

　　不远处的江昊天，尴尬极了，但他别无选择，只好静静地坐在轮椅里任凭一双双质疑的、不解的、不屑的眼光从他的身上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