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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他们庆幸鸟巢的荒废,因为他们的鸟笼美观又牢固。——《流萤集》

      天色渐晚。
      聚餐结束后,我避开众人眼目,从饭店的后门上了车。
      易铭正在讲电话,见我开车门,说了句“去办吧”就合了手机,然后看着我,一脸“满意了吧”的笑意:“吃得怎样?”
      “再好不过了。”
      “那就好。”
      “对了,铭,你知不知道设计部的一个员工?”我对易铭提起那人的名字,“明天去查查吧,看能不能把他调去公关部,他有一张相当会说话的嘴呢。”
      “就是坐在你对面,一直和你说话的那个。”
      我一怔:“……你看到了?”
      他不做声,我一时也猜不透他的情绪,于是谨慎的不再言语。
      半途易铭又接了一个电话,放下手机,他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怎么不说了,那人有一张相当会说话的嘴,然后?”
      我看着他,片刻之后移开目光,浑身无力地靠在座椅上:“然后,我成了害他失去工作的凶手。”
      车子“嘎”地一声刹在路边。
      “维梵,”易铭的语气相当平静,“你今晚吃得很好,是么?”
      他说:“你知道我吃的好不好?”
      胸口闷得很,我试图打开车窗透气,却发现车门和车窗都被锁住。
      我尽可能使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心平气和:“你知道的,我不过是想要交一些朋友。”
      “一顿饭交上的朋友?维梵,”他看着我,一字一顿,“你也知道的,你不需要这样的朋友。”
      耳边有一瞬间的鸣响。我回过神:“我明白了。但,不要辞退他好么?我觉得他是真心喜欢自己的工作……”
      “他确实很喜欢自己的工作,而且为此做了不少功课。”
      易铭再次拿起手机,飞快拨出一个号码,摁下扩音键。
      “我是易铭。”
      “四少爷!”那头立时响起一声哀求似的呼唤,“求求您不要辞退我!我还有一个正在上学的弟弟要养活,真的不能失去这份工作!我知道自己错了,我保证,不,我发誓,永不靠近八少爷……”
      这声音如此熟悉,几小时前还在和我说:“看你一直在吃西兰花,估计你喜欢。”
      我迟疑地叫出他的名字。
      他的声音陡然一震,哀求意味更浓:“……八少爷,八少爷是您么?您帮我向四少爷求求情啊!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利用您攀关系了,求求——”
      我把电话挂断。
      苦笑:“你又何必让我知道的这样清楚。”
      他沉默了一会儿:“这段时间你也在外面待够了,以后还是乖乖在我身边,不要再想出去的事了。”
      我这才恍然。
      原来这段时间的自由是有代价的。好比用绳子缚住,紧一紧,你叫疼了,就松一松,等你稍稍喘过来一口气,再紧一紧,直到把人套牢、拴死。
      果然是调|教的好手段。
      我深吸一口气:“就算他是有意接近我好了,他的目的并没有恶意,更不能和他的工作能力挂上钩。”
      他的手刚放上方向盘就又拿了下来:“你非要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和我对着干是不是?”
      “你也知道他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何必迁怒无辜?”
      “迁怒?”易铭忽然笑了出来,“你觉得我是在迁怒?”
      我无言地看着面前这个嘴角扬着,眼神却无比冰冷的人,心中被重重的无力感所占据。
      有一段时间了,只要进行时间稍长的对话,最后都会变成这种结果。曾几何时,冷战这个词还从未出现在我们之间,然而又从何时起,我和易铭只剩下了单方面的讨好和仿佛永无休止的争吵。
      “我只是和他聊了聊天而已。”
      “聊天包括允许他把筷子伸进你的碗里?”
      “至少我没有跟他上|床!”积蓄已久的怨怒终于倾泻而出,大脑在没有经过思考的情况下擅自下达了“说”的指令,反应过来,我的心里只剩下两个字:完了。
      最薄最脆弱的一层窗户纸,还是被我捅破了。
      易铭的眼神凝固了一瞬:“你说什么?”
      我仿佛看见那些凝固里有什么碎裂开来。
      我摇头,用手指抵住抽痛的太阳穴:“对不起。”
      他陷入古怪的静默中。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一时气话,”我努力补救,“我知道你的处境很难,我的意思是……我没有在意,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很明白,用身体绑住一个女人无疑是最有效的办法,但也是最后的办法,更何况三姐是一个相当有野心的人。
      然而在易家这样的虎狼之地,又有几个人没有野心?她甘心与易铭合作到现在,为他在后方铺好路,酬劳却仅仅是上床——当然,也许她认为那是感情,但不管怎样,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么?

      易铭的脸色在街边路灯的映照下煞白煞白,让我有一种错觉,好像下一刻,就会有泪水从那双好看的眸子里流淌下来。
      良久,他缓缓开口:“维梵,你想离开了。”
      “没有,”我侧过身子,握紧他的手,“我就是怕你会这么认为……”
      他盯紧我的眼:“你骗人。”
      “我从未想过要离开你,真的。我只是觉得我们之间出了一点问题,我们应该静一静,给彼此一点空间……”
      易铭摇着头挣开我,一手解开安全带,一手伸向我的腰间:“别再枉费心思,维梵。离开?你想都不要想,我的世界不会允许你退出。”
      我惊得往后一缩:“你做什么!”
      他一把扯开安全带,将它们绕了几道箍在我的手腕上,力气大得惊人,我怎么也推不开,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被他压在了身|下。
      “铭,”我叫他的名字,声音颤抖,“你答应过我不会用强的。”
      他知道的,很久以前就知道的,做这个我会很痛,很痛很痛,根本无一丝快|感可言,所以他舍不得,也从没强迫过我。
      正在解我腰间皮带的手顿了一下,复又向上移去。就在我陷入无边绝望的时候,身子却忽然被搂住了,易铭将脸埋在我的肩胛处,我们以一个非常难受而诡异的姿势躺在车厢里,静默。
      霞光初现的时候,易铭说:“易珊珊只是暂时的问题,维梵,我向你承诺。”
      他的嗓子有些喑哑:“你知道我从没食言过。”
      我的手无法动弹,只能点头:“我知道。”
      我当然知道。
      我也知道,正因如此,那个永不伤害自己手足的承诺,他才会一直不愿给我。

      尘封了许久的冰河就这样看似融化了一些。我和易铭从不歇止的争吵过渡到一个相对平稳的时期。
      一个,相敬如宾、小心翼翼的时期。

      大难之后必要有一些喜事来冲冲晦气,在小诗去世不到两个月的今天,易家上下迎来了我的23岁生日,并为此举办了一个较往常而言更为隆重的生日宴会。
      易家仅存的硕果尽数到场,不仅远在英国读书的九弟易玖赶了来,连日理万机的父亲都携美出席。
      父亲这一次带来的女伴,是上个月刚出现在某顶级杂志封面的超模,美则美矣,却太过高大,几乎和易铭个头平齐,打招呼时,一口浓重的法式英语腔调,听得人好不难受,估计也只有在法国有游学经历的六哥和她有共同话题吧,看他们聊得不亦乐乎的。
      我一转身,正对上一份包装精美的礼物,礼物后面是易玖促狭的笑容。
      “Happy birthday~~”
      “……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
      “别忘了,超过一百美元的礼物我不收的。”我慢慢解着缎带。
      那还是前年生日的事情,易玖不知发什么疯,居然送给我一只全球限量发行的钻表,也不知哪儿来的钱,那之后,我就定下了送礼不许超过一百美元的规矩。
      缎带之后是丝绒,丝绒下面的包装盒,盒子里面是……
      一瓶红酒?
      “哎哎,别忙着还给我,”易玖制住我递回去的手,无力地揉了揉额,“这是我自己酿的,一分钱不花。”
      “我看上去有那么好骗?”
      “没骗你,葡萄和酿造的设备都是借用的我同学家的葡萄园,我只是买了个瓶子。”他变魔术似的拿出一张照片,“为了应付你,我特意留下了证据,喏。”
      我指着那个造型怪异的瓶子,“你花一百美元买了个瓶子?”
      “你不觉得这个瓶子很美么?”易玖大惊小怪,“这可是Y.C.的作品,一百美元相当于国内的大甩卖了!我千辛万苦才从市场上淘回来的!”
      我拔开软木塞闻了闻:“很甜的香味。”
      “放心,它的酒精浓度很低,你当成葡萄汁来喝都行。”
      “很用心的礼物。”易铭走过来揽住我肩膀。
      我将Y.C.的作品放回盒子:“怎么办,我舍不得喝了。”
      “有什么舍不得的,你喜欢,我下次再给你酿啊。”
      我取过易玖手上的照片,放到我和易铭的眼前:“这可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成果,”我点了点照片里站在易玖身边笑意灿然的外国女孩儿,“还有别人的心血啊。”
      易铭和我对视一眼,都露出了然的笑意。
      “哦?”六哥也赶过来凑热闹,“原来是九弟和未来弟媳一起送的?那可贵重了,相比之下,我的礼物可真算不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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