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苦中作乐 ...
-
“妈。”张小三进屋后例行叫声岳母。
“三儿，回来了？饭热好了，水也凉着了。”埋头忙活的马母放下手里的资料，从卧房里应了声。
这些年马母在张小三的精心照料下，基本已经生活自理，虽然不能完全康复，但比起被女儿抛弃时的半瘫强了太多。她现在对张小三的感情和一般母子绝对是没有二样，甚至更深。前两年，她边劝着小三像她一样朝前看，给融竹找个好后妈，忘掉她那该刮刀的黑心女儿；边还就真的热心给这绝种好女婿张罗着合适的对象。可张小三每次都笑着拒绝，总说孩子太小，以后再说。
马母出生文化家庭，虽中年遭遇家变落魄到和女婿外孙过起了领取低保救济金存活的日子，但骨子里的素养和文化人那种特有的清傲还是没法抹去。看到自己那完美无缺的女婿被介绍给近郊的农妇，肉铺的屠妇，一嫁再嫁的寡妇，她难免不感失望，便也甚少再向女婿提起相亲的事。可人心一直没冷，这会还在卧房里忙着研究南方老同学寄来的一张侄女的照片呢。
张小三先洗了个澡，又囫囵吞枣地把饭解决。进了房间，看到喜静的儿子睁着大眼睛，望向窗外的光，一眨不眨，他的心没忍住地酸了。
大概儿子是承了爹娘非爱结晶的因果。长相上完全取了他娘的优点，无辜的大眼，一闪一闪，皮肤也是白白净净，人见人爱。可性格上嘛……这孩子还真喜静。都五岁了却很少说话，小三至今都没听过儿子开口叫爹。起初以为孩子学语慢，邻里们还说开口晚的孩子都是聪明的娃，让他这当爹的暗爽了好一阵，可融竹三岁半的时候还没开口，张小三实在担心，便领着孩子排了一夜的队，在儿童医院那看了专家。人专家测了十来分钟得出结论：轻度自闭症。当时小三傻地只问了句：“还有治吗？”
人医生很轻松地回说：“没事，轻度的。多陪孩子说话，多带他去玩就有的治。”
小三那段日子摆地摊，成天把儿子带在身边，没人光顾的时候总对孩子说东说西，可孩子还是不怎么搭理。期间倒也陆陆续续地看过几个心理医生，却发现收效甚微，还很烧钱。他当小贩那会三天两头被城管抓，压根就没赚几个银子，如果不是命好吃到了那几百块的低保，还有那群铁哥们儿的救济，怕他一家早就饿死街边，哪还有那么多的闲钱供他烧？
所幸，岳母的身体开始恢复，最后竟很奇迹地可以生活自理。张小三便决定放手事业，把孩子托给了岳母。融竹他姥姥每天都耐心地给外孙讲着各种有趣的故事，但凡晴天，也会带着小家伙出去晒晒，让他和年龄相仿的孩子们一起玩耍。小融竹现在基本能听懂别人说什么，但还是没有主动开口。复检了几次，医生都曰：“效果还行，继续坚持。”至于心理医生，马母通过自己的不断研究，已经算得上这方面的半个专家，最后干脆放弃了有钱人的治疗方式，改由特淳朴的家庭治疗。
“竹竹”虽然这名字怎么喊都有点别扭，可张小三每天回家后不管多晚多累都要跟儿子说会话。
小竹竹发呆……
“老爸今天很倒霉，遇到个很凶的阿姨，嫌我撞了她的车……。”
小竹竹继续发呆……
“又遇到个坏叔叔，他侮辱老爸，竟拿水喷我……”
小竹竹仍然发呆……
“后来，遇到了个和你一样很可爱的孩子，他竟然说……”
小竹竹还是发呆……
张小三看着儿子千年不变的表情，心疼地摸了摸儿子的头。刚准备起身去取毛巾给小竹擦脸，却突然听到咯咯的声音。
“哎哟，我的宝贝儿子，你原来这么爱看你爹出丑啊？”张小三在愣了几分钟后，就比吃了蜜还甜的抱起儿子欢天喜地地喊着：“妈，快来！小竹会笑了。”
马母听到这话，急忙扔掉手中相片，不顾腿脚利不利索，疾步地出了卧室。
“来儿子，给外婆笑个。”任凭他这当爹的如何逗乐，小竹竹依旧万年不变的表情——发呆。
“三儿啊，咱可不能急啊。”看着女婿一脸失望的样子，岳母安慰地说。
“我没急，可他刚才确实笑了哎。”张小三现在心里确实有点急，他想让同样辛苦的岳母也能分享到那份喜悦。
“娘知道，你很盼小竹赶紧好，他要是会笑了，那可是一个质的飞跃，但这一步是非常不易的……”在岳母孜孜不倦地教导下，张小三也有点怀疑方才是不自己一时心急产生的幻觉，频频点头，告诫自己不可太急。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小融竹发出了两声清脆的笑声。这一下，张家真是乐开了花。
这就是张小三平凡的幸福生活。没了爱情，却有一份强大的亲情。视他如亲生儿子般慈爱的岳母和他为之付出一切的宝贝儿子都是他还在这苦难世界中坚持下去的强大动力。
且说同一星光下，张小三暴走后，魏流氓家里的情况。
当魏母乐呵呵地捧着西瓜，拎着满兜子的肉菜敲开了门，亲过宝贝孙子之后，却发现客人不见了踪影。满腹怨气地对儿子吼道：“当年那么对人家小三，早就该好好地给人登门道歉，可你那糊涂地爹就是不肯承认错误，还包庇你这混孩子，看吧，最后让你都整成什么蛾子了？”
魏巍也不理他娘的啰嗦神功，靠在沙发上同宝贝儿子一起看着蜡笔小新哈哈大笑。
他娘一怒，就指着电视里正唱大象歌的小新说：“你这混小子！是不要把小睿也给教坏？”
“妈，您老让让！”魏巍不满地伸着脖子对他有些碍事儿的老妈说。
看他一脸欠打的熊样，魏母很无奈地进了厨房暗自神伤：“造孽啊！混小子小时候那么乖巧，怎么就越活越回去了？”
魏巍当年大学临毕业，带了个学弟回家，告诉父母那是他媳妇。
结果就是他妈大哭，他爸住院。
去了医院，魏巍跟被人下咒一样，跪在他爸的病房门口纹丝不动。人来人往的都以为这医院搞了个高科技人体仿真雕塑，还怪帅的。
魏妈毕竟是个女人，心软。大哭大骂两声后，还是舍不得下手打自己儿子。可军人出生的魏爸就不一样，鼓着跟牛蛙一样的眼，嘴里含糊不清地骂着，挥着吊瓶拿，轮着铁凳，誓要教训这个不孝子。
医院是比较陈旧的兵工医院，设备都是那种实实在在的装备，那一把铁凳估计就有好几斤，就那么一下下地打在魏巍身上，可那小子愣是一动不动，连声都没吱过一次。最后，魏爸是被身高体重都一八零的急诊科主任硬压（这个动词我也很囧）在床上，才把情绪失控的男人给控制住，避免了一场家庭惨剧。最后，魏巍和他爹都在这医院住了下来。一星期后，魏爸出了院，可魏巍这小子还在住院部那躺着，每天蹦着肿胀的脸忍受着哭哭啼啼的娘给他上蹩脚的政治课。
出院的时候，是他娘和那带回家的“小媳妇儿”来接他，之后俩人很是甜蜜地开始了他们幻想中的同居生活。
魏老爷子自始就没理过亲生儿子，曾有不明真相的群众问及魏巍，老头血压直飙160，瞪着血红的大眼怒吼：“死了！”
老子小子相互对抗，最可怜的是夹在中间的魏妈，每当夜深人静时，就会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诉说当年和婆婆相处时，自家老头也没她现在这么为难。让爱护孩子他妈的魏老爷子很是心疼，却死不退步。
如今，父子俩之间的敌对现象有所缓解，但还是不相往来。唯一一次碰面，也只有当年魏巍被张晓兰逼婚时，作为男方父亲出现在了儿子的婚礼之上。按理说儿子娶了真媳妇，或多活少是个转机，可人老爷子仍旧不乐意地骂着：“狗改不了吃屎的恶心货！”
魏老爷子对他那爹娘无爱婚姻的产物小孙子魏睿倒是疼爱有加，典型的吃到嘴里怕化了，捧到手里怕摔了的惯孩子长辈。看着孩子他爹妈那半死不焉儿的怂样，就很自觉地担负起教育自家天才孙子的重任来。可人亲爹魏巍不乐意了，你说人在混蛋，再堕落，再恶心，人疼爱自己儿子的事儿从不来虚的。
起初走上写作之路时很是艰难，便让魏妈帮忙带着。后来笔名“巍子”的魏巍是越写越顺，越扯越火，自是过上了温饱不愁，衣食无忧的小康生活，也有了大把可自由支配的时间去照顾儿子，他那不走寻常路的爹还是硬把魏睿从魏老爷子那接了回来。
“小崽告诉爹，今天园里都有什么好玩的事儿啊？”魏巍摸着他儿子的脑袋，心想着好像又长高了。
“有什么好玩的？无非就是笨蛋阿姨在那教大家玩一些白痴游戏。”魏睿小朋友很不屑地冷笑着。
择豆角的奶奶很是无语地听着这对父子的谈话，为自家宝贝孙子的成长担心不已。
“嘿，别不乐意了。再半年，你就能升育红班了，爸给你找个智商高点的学校。成吗？”
“嗯，离奶奶家近点，离我妈那远点。”魏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魏巍很是满意地看着被自己成功洗脑的儿子，欣慰自己这么多年没白疼他。他哪知道，人魏睿小朋友打的如意小算盘呢？在奶奶家，他有好吃的好玩的，而且从都是细声对待。可放他妈那，那女人成天就会向他打听他爸的破事儿，烦死不说，连饭菜也做的巨难吃。就连带他出去下个馆子，也尽往没一点营养含量的垃圾快餐店钻，他能离他娘近吗？（他那炮灰的娘在听到这番话后，不知道是要有多委屈？她哪知道这屁大的孩子竟贼讨厌所有小儿都爱的开封菜呢？）
“爸爸，自闭症是什么？”
还在傻笑的魏巍没注意儿子的问题，只嗯嗯的点头。
“爸，自闭症的人是不跟你一样傻啊？只会嗯嗯？”
“哎呦，你这小兔崽子！”魏巍说完就要习惯性地削儿子的头，还没抬手就听他儿子凄惨地哭喊：“奶奶，我爸又打我头了！”
爱孙心切的魏老太太瞬间就手持沾着血腥的菜刀，一脸煞气地冲到了客厅，把儿子狠狠教训一番才肯继续回去完成她那艰难的烧菜工作。
“为什么问这个啊？”
“路上见了不爱说话的弟弟，王晓燕说人家是傻子，弟弟的妈妈说那是自闭症，需要小朋友的帮助才会说话。”
“哦？睿睿会不会讨厌不爱说话的小朋友呢？”
“不会啊，谁都比成天在我面前哭鼻子的王晓燕强。”魏睿专心地盯着小格子里的人物，头也没抬地说着。
魏巍刚想开口夸儿子有爱心，就听到一句“我美了美了美了，我醉了醉了醉了……”的铃声。身旁的儿子很鄙视的说：“您要再不换，就别带我去游乐场玩了。”
他苦笑地点点头，可心里明白，这首恶俗的铃声在那人没说变之前是不绝对不会变的。
看着熟悉的名字，露出了难得严肃的表情。善于察言观色的小魏睿知道是那个前“大妈”来的电话。
“喂？”
……
“嗯”
……
“成”
……
“好，回见。”
……
放下电话，魏巍满是歉意地对儿子笑着：“爸爸不能和你吃饭了。”便起身回房换衣服，又冲他一头雾水的娘解释要出去。
临行前，很默契地给鬼灵的儿子嘘声示意。谁让，这么多年，魏妈还是坚决地认定当年就是那妖精勾搭他儿子走上曲折的不归路。
魏睿很是鄙视地看了一眼此刻无比骚包的爹，非常不明白那个说话比自个儿还刻薄的“前大妈”为什么就能让他一向没耐心的爹喜欢不已？
当然，若干年后所有的人都会认清这样一个事实：现在的毒夫井非和成人后的魏睿比起来，简直就一仁慈的圣母转世。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8苦中作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