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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Diamond Six ...

  •   Leon总是习惯锁门关窗,顺便把所有的窗帘都拉好——不,在太阳照得到的地方会留出一扇,作为那盆绿色植物每天进行光合作用的场所。近乎小心翼翼地照料着自己的心爱的盆栽。

      杀手总是非常重视个人隐私,他们往往擅长隔绝所有人的窥探,但每个人的性格也不尽相同,他们会有各式各样的伪装。而他恰恰选择了最枯燥乏味的一种。远离人群,沉默寡言,甚至可以说是孤僻成性了。他没有朋友,喜欢对一盆绿色植物说话谈心,对所有人——特别是女人——敬而远之。

      Leon从不在床上睡觉。在客厅中有一把椅子,椅子边放置着一台灯,他就坐在那里,黄昏一过就开始入睡。睡时仍旧带着那圆圆的墨镜,枪就放在手随时可以拿到的地方。

      柔软的床会麻痹人的感官,坐姿更容易配合思想作出各种反应。而人的眼睛在突然接收到光线的时候,会有瞬间的失明,墨镜能避免这种情况,因此无论发生什么紧急情况,他都能迅速反应过来握枪,永远保持着高度的绝对的警觉。

      Leon很早就会起床,在客厅搭椅子坐仰卧起坐,熟悉自己的每一支枪,并天天将他们拿出来拆装、擦拭、包养,不挑食,每天喝至少一盒的牛奶。

      早睡早起,生活贫乏得几乎用寥寥数语就可以完全概括出来。用简单但是有效的方式锻炼肌肉,他爱他的枪——或许因为这是他唯一的谋生的工具,但他的眼神,却分明是它们当成伙伴的,同生共死的伙伴。他从不在家里吃饭,因为他除了煮牛奶之外什么都不会,旅馆有餐厅,而这几乎解决他们最大的难题。至于牛奶……他坚持那是身体健康所必须的。

      Leon不常出门。更喜欢在家中沉默。但除了买牛奶,每个星期至少有两次长时间在外。每次工作回来都会冲很长时间的澡。

      并不是做一件工作就要喜欢上它,人们选择一种职业,也有可能是初次之外没有其他选择。他不喜欢杀人,这从他试图用水来洗刷身上的罪恶一般。这种痛苦已经接近于麻木,像极了很久很久以前她眸中的色彩。

      Leon更多时候并不像一个杀手。甚至比普通人还要笨拙、木讷。不善言辞,不懂得跟任何人交流。做所有事都一如既往地迟钝,会长时间地对着桌上的牛奶杯陷入沉思,在窗台漏下的光线下面熨烫自己的衣服……

      有时候观察他,Leon无疑不适合做杀手,但他偏偏是整个纽约最好的清道夫——不过她也不得不承认,在她曾经所见过的那么多杀手中,他无疑是最符合普通人想象的,最原始,最标准的,杀手。

      Mathilda的伤足足需要养两个月。这是保守估计。虽然并不影响另一只手的运用,但还是很麻烦。熬过初期的高烧,醒转之后,又因为长时间的脑力高度紧张状态,确信了自己的安全,神经终于放松的后遗症,就是她再度发烧生病了。

      还好伤口没有多少感染或者腐烂的迹象,按时换药,吃食忌口,避免剧烈运动,对此并无大碍。但或许是身体素质还是太弱,长时间的嗜好甜食而缺乏必要营养,猛一爆发的结果,那效力是如此地强烈。

      被Leon背着又去找了医生一次,同样是迷迷糊糊的状态,回来后自己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烧是退了下去了,低热还是持续不断。

      Mathilda与Leon之间确定了新的相处方式。她不清楚自己对于他是否起到了很大的影响——意识到这一点的危害之后,她在努力地避免着这种情况的出现。

      她只想要一个暂时安身立命的地方,她要确定在她成长起来自己的生命不会受到损害,而她确实知道心境的改变对于一个杀手来说是多么糟糕的事情。

      所以,很久以前,她总是会避免跟杀手打交道,她选择的同伴最多也只是刺客一类的人物。

      这两者是不同的。杀手藏匿于人前,刺客隐形于人后。前者永远需要拥有迎着太阳、背负光明的力道,而后者只需习惯于黑暗,享受黑暗,崇敬黑暗!一个成功的杀手能使用到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可这多方面的价值也造成了杀手人格的分裂。而刺客只讲究一击必杀、犀利残酷、干净利落,不成功便成仁——这样的人最适合搭档,因为若是任务失败,便是他死亡的时候,永远不会连累到别人。

      而现在她正在走近一个杀手的内心世界。

      这让她本能地感觉到不安。她不清楚自己的存在会带来什么变化。所以她努力减小自己的存在感,她习惯沉默,大部分时间她都像一个背景那样,静静望着某一件很寻常的事物。除了偶尔教Leon认字之外她几乎不怎么说话。他擦枪的时候,她会折腾各种各样的材料,组装,再拆开。屋里只有自己的时候,除了放空,就试着复习易容的技巧。

      每当这时候,Leon总是会很木然。他面联着回来之后——为他开门的是一张不同的脸的心理刺激。

      后来,在某些Leon不在的天数里,她会下楼,离开旅馆,找到一家网吧,然后使用某种手段,得到一些必要的信息。而她赚钱的方式永远只需要依靠大脑的简单运转。

      她很冷静。对比了悬殊的实力差距之后,她一直很冷静。

      有一天,Leon又在小心翼翼地擦拭绿色植物的叶片。她坐在边上静静地看。

      Mathilda终于忍不住问:“它叫什么名字。”

      “她,”Leon强调,然后回答,“银皇后。”

      “银皇后?”aglaonema?她偏头想了想,“万年青的一种?”

      “是的。”

      “你很爱她。”

      Leon的回答还是像那时说的一样:“她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唯一的。”

      她看着他,注意到他的眼神非常温柔,似乎光是谈到它就让眼睛闪闪发亮:“她永远都很快乐,从不发问。”

      是的,它很快乐,只要有阳光它就能度过开心的一天。它从来不会发问,因为它只是一株植物。

      Leon继续说着,他的声音带着某种感慨的雀跃:“而且她很像我,你看看,她没有根。”

      没有根。杀手的生活永远居无定所,漂泊无处归期。她想她明白了。他把它当做了自己的寄托,他把它想象成了另一个自己。所以他无论走到哪儿都要带上它,所以他那么细心地照料着它,他对它说话,想象他在倾听,于是自己也会变得很快乐。

      像童话般天真……却又令人看得忍不住落下泪来。

      Mathilda听到自己的声音,难得柔缓的低沉的:“如果你真的爱她,你应该把她种在公园的中间,这样她就会长出根来了。”

      Leon愣了好久,仿佛是忽然才想起了这种可能一般。他注视着自己心爱的银皇后,有些歉意有些不知所措,孤零零得像是马上就会被抛弃一样。

      最后他还是说道:“是的。你说的没错。”

      他仍旧一丝不苟地擦拭着宽大翠绿的叶子,努力查找着还有一粒可能藏匿在不知名角落的灰尘,他的动作小心翼翼,轻缓平和,目光温柔而缱绻,藏着自己都不清楚的脆弱。

      她毫不怀疑,很长——几乎可以被称作是漫长——的时间里,他与它相依为命,彼此守候。

      后来她又在做某些违法勾当的时候,想起来这段对话,在网页中查找银后万年青,看到屏幕中的图片,叶姿高雅秀丽,寓意是健康长寿。

      那时候才恍然觉察,她不希望Leon死。

      杀手是怎样一种行业呢?

      走在风口浪尖,舔舐着别人的鲜血生存,永远要面对不知名的变故亦或是难以想象的任务。也许今天杀掉了对方,明天就会死在另一个人的枪下。即使是在自己的住房中,亦时刻戒备着。满手的血腥,背负着沉重的罪孽,不会允许自己有丝毫疲惫或是放松的时候。

      就像Leon。她从来不敢靠近他或者触碰他,哪怕两个人在一个屋檐下待了很长的时间,哪怕早已熟悉对方的气息。有时候她想给他一个拥抱,拍拍肩作鼓励,都害怕他宽大有力的手在下一秒就捏碎了自己的喉咙。

      她感情上相信Leon。但在理智上,除了自己,任何人都不值得完全相信。在有余地的情况下,绝对她不会再把自己的性命放在别人的手上,依靠赌博来赚得生存。

      她同样很骄傲,这骄傲给了她冷静面对一切的勇气。

      每天早晨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提醒自己Leon是一个杀手,然后告诉自己,她在电影的世界里,电影还远远未走到尽头,她有血海深仇要报。她或许马上就会死。紧接着温柔地摸摸弟弟的头,道一声早安,告诉他今天的天气如何。

      她想成为一个杀手。不久前,她还这样发过誓。

      很清楚自己即将背负什么,但她无路可走。并且在最快的速度内接受了自己有可能会面对的所有。这是最有效最简单的方式!她不会放弃的!

      而且,她已经亲手杀死过人。她已经明白不经过策划,鲁莽地试图解决仇人的后果。她受到了教训,她懂得了静待时机,懂得了慢慢潜伏。来自上一份生命的记忆告诉她自己如今可以选择什么,可以放弃什么,可以得到什么。旁观者的角度永远要比当局者更清楚,更全面。

      她有足够的时间。

      还有足够的时间。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Diamond Si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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