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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似花还似非花 ...


  •   送走林风回来,独自一人面对空荡荡的屋子,青蓝还真有些不习惯。

      明明不爱他的,可为何真的等到他离开,自己反倒不知该如何继续,还牵挂起他来了?

      想想两人一起生活的这段时间,林风身上虽然还保留着一大堆大少爷的坏毛病,但青蓝可以看出,他是真的很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时光。

      为了她的身份不被识破,他没有带任何侍从丫头出来,只和她二人在出水榭中厮守,万事亲自动手,过着寻常夫妇般的生活。再者,他除了饭菜做得实在差强人意必须由她亲自下厨以外,其他的家务他竟从不让她染指,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宠爱。

      厨房里,有他提前为她准备好的食材,水也还有满满两缸,柴虽不是他亲手砍的,却也是他早就从樵夫手中买来的,整齐地码放在柴房里。

      在他决定努力令她回心转意的时候,就已经做好离开慕容府和她单独在外生活的准备了。

      她已不是鹤青蓝,没有任何可被慕容家族接受的理由,更不可以让任何人知道皇上钦点的当今国相,竟是一个不能抛头露面的女子。

      为了和她在一起,他几乎抛弃了原本属于慕容林风的一切。

      一定只是不习惯,不习惯而已。

      虽说天气渐暖,但家里若没个男人,顿时便觉到处都冷冰冰的。

      青蓝走到出水榭外,满池的荷花含苞欲放,但她无心欣赏,只踱了几步便又回到屋子里,坐到书案前。

      “不知道我的《平北三策》他有没有仔细看?能不能用得上?……”

      想着想着,就伏在案上睡着了。

      ***

      “ 西城杨柳弄春柔。动离忧。泪难收。犹记多情,曾为系归舟。碧野朱桥当日事,人不见,水空流。”

      春风送暖,草长莺飞,永安王轩辕澈折得柳枝在手,在宫女蜜儿曝晒在春光下的朱砂上书下一首情意绵绵的词。

      “韶华不为少年留。恨悠悠。几时休。飞絮落花时候、一登楼。便做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

      他决定,今天只要她点一点头,无论是国相抑或是父皇反对,自己也是执意要将她带走的。

      什么时候,就在她毫无察觉的每一天,那个年轻气盛的少年已经长成如今这般潇洒倜傥的翩翩公子了?

      蜜儿抬眼望着面前器宇轩昂的澈,他的面容干净清秀,虽比不得她心中那个人俊美,可他对她的深情却是那个人永远也及不上的……不,也许那个人也是深情不渝的,只不过不是对她罢了。

      他抬起头来轻轻一笑,正撞上她从未在人前表露过的不展愁眉。

      如果不是那日离忧牵绊,她的愁容令他甚为悬心,以致他的神思有了一瞬间的游离,他便也不会任她礼貌地向他施了个礼就进到屋里撂下帘子也不挽留,因而自此和她两个世界了。

      “蜜儿!——”澈对着屋里喊道,“我知你心系何人,这便去找那小子问个明白!他的心若真同你一般诚挚,为何对你冷淡不睬?他若值得你真心相待,就该当着众人对你剖白心迹,好教我也心服口服!”

      言毕,只听他脚步声匆匆去了。

      蜜儿躲在门后听着这一席话,心头如同揣了只兔子突突直跳,见澈似乎真要去找康岑,深觉不妥,也急忙跟了出来。

      “澈哥哥,别去!”

      然而澈决心已定,哪里还劝得返,于是她也只得匆匆跟上去了。

      待她找到澈和康岑二人时,康岑正在一脸肃杀地跟澈说话,澈本来还气势汹汹,不知听他说了什么,走的时候竟然垂头丧气。

      蜜儿先时还兀自担心,此刻却又好奇起来。

      “你们说了什么呀?”她歪着脑袋问他道。

      他很快严整了微微敞开的衣襟,深深睇了她一眼,面上却无任何表情。

      他伸出手掌握住她的手臂,不觉使了几分力气。

      “你就这么想跟他走吗?”他的口气听上去竟有几分妒意。

      “他说了什么?令你这般不欢喜。”她天真至纯的赤子心地,全然无涉儿女情长。

      “有时我觉得你懂了,可更多的时候又觉得你并不懂。”说罢,他松开她,悻悻而去。

      “咦?……”蜜儿若有所思,却是笑了。

      ***

      “母后,父皇封了澈儿为永安王,澈儿要出宫开府了。”

      皇次子,如今已被封为永安王的轩辕澈站在正虔心礼佛的皇后身后,心底涌起一丝不舍。

      笃笃的木鱼声停下了。

      “这是好事,澈儿终于长大成人了。”

      “母后,可是澈儿舍不下你。”

      “……别说这么孩子气的话,”皇后并未转身,背对着自己唯一的儿子道,“既已封王,就代表你已可以独当一面了。以后,诸事小心,千万保重。”

      “澈儿明白,那澈儿就走了……”

      母后不温不火的嘱咐令他的心里有微微的怅然,才刚被自己心爱的姑娘拒绝,就连最亲的母后对他也不加丝毫挽留吗?

      “去吧。”

      木鱼声再次响了起来,澈还想再说什么,但也觉索然无味,迟疑了一会儿,跪下来朝着母后拜了一拜,大步踏出了大殿。

      “永安,永安,难为你还记得……”

      ——“敏敏,从今往后你就是朕的皇后了,朕一定全心全意爱你护你,与你恩爱偕老。”

      ——“敏敏惟愿今后能与陛下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一世永安。”

      永安,永安——她一生所盼,一生所求。如今他赐了儿子这个封号,是想要对她表白什么吗?……

      这一世,再无遗憾了。

      ***

      从长夜殿出来,凝之的神情格外沮丧,矛盾又挣扎的心绪使他一时间未曾发现等候在殿外的青蓝。

      “莫先生。”她唤道。

      他猛地驻足。

      “子虚大人?”凝之略略惊讶,“大人是在等候求见皇上么?”

      他脸色一沉,又道:

      “恐怕皇上此刻并不方便见你。”

      “子虚是来等候先生的。”她不慌不忙地道。

      凝之讶异,可还是沉默着跟她走了。

      二人来到无人之处,此地就连侍卫宫女也少来问津。

      “大人有何指教?”凝之开门见山地问。

      “先生,皇上近来状况可好?”青蓝也不寒暄。

      凝之心里很是矛盾,不知该不该如实道来。

      “皇上龙体事关国本社稷,还请先生直言。”

      什么时候,就连原本正直耿介的凝之都学会明哲保身了呢?

      “皇上的龙体……并不十分好。”

      青蓝埋头思索半晌,又问:

      “有多不好?”

      “房劳过度导致肾阴亏虚、五心烦热,情志不遂、忧思郁怒,造成宗筋驰纵、损伤心脾,肾经、肝脾、心肺皆出现不同程度的亏耗,故而十分不好。”

      “可还有救?”青蓝颇为冷漠地问。

      “若停止房事政务,放松身心,渐进用药调养补益,三两年后如有好转或还有几分希望。”

      “他肯么?”

      “皇上……听不进御医之言,臣直言犯上于己亦无益。”

      “该说先生是明智了,还是世故了呢?……”

      青蓝发出一声叹息。

      “只是这些年在宫里看多了,怕了。”凝之没有辩驳。

      “既然他听不进御医的劝告,为何还频频宣先生前来?”

      凝之默然不答。

      “即使你不说,我也知道。”青蓝捉住凝之的手抬起来,“他一定逼你为他制药,以供他随心所欲同最近殊获盛宠的周夫人逍遥作乐吧!”

      凝之依旧不答。

      “你不认为这是在侮辱你,侮辱你的医术么?”

      青蓝的追问中含着怒火,如果是以前的凝之听了,绝对会恼羞成怒抬脚便走,但如今他却没有。

      “按皇上旨意当差乃臣子本分。”

      “你若果真如此,与弑君何异?”青蓝夺过凝之手中攥得紧紧的药瓶,“这个骂名,还是让我这个祸国殃民的道士来背比较合适!”

      凝之陷入了更加愧疚的矛盾挣扎,但眼看着青蓝决然的背影坚定走进了长夜殿,却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

      “臣子虚叩见皇上。”

      青蓝面不改色地在满殿的笙歌燕舞中走了进来,跪倒在地。

      楠醉意熏熏地眯眼瞧着来人,看清是谁后,咧开嘴角露出笑容。

      “咳咳……”他轻嗽两声,苍白的面色泛上红光,“青儿,是你呀……快起来,什么时候跟朕还讲究起虚礼来了?咳咳……找朕有什么事儿吗?咳!……”

      如今的她并不用冷冰冰的面具将自己与这世界深深隔绝起来,加上喝了酒神志不清,楠总觉得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他还是她眼中难成大器的皇上,她还是对他一心一意的小女官,他们之间也许还有许多许多故事没有发生。

      他的口气异常温柔,凝视着她的目光亦是含情脉脉,令她不禁也产生了错觉。仿佛他们还是当年,她想方设法对他好,他亦以自己的方式保护她珍视她。那时他们义气相投,为了同一个目标奋力前行,彼此默契神会,亲密无间……

      但从什么时候起,他们却开始各自为政了呢?

      就是这一瞬的不忍,她忆起了他往日的好,令她觉得说不定他还会听进她的谏言,从此一改前非,振作如新。

      “皇上,青蓝不起来。”青蓝蹙着眉道。

      “咳咳!……为什么?什么事情如此严重么?咳!……你别怕,朕为你做主。”

      一旁服侍的彤鱼见楠对青蓝态度大异,先时是诧异,此刻却狐疑起来。

      “皇上,此刻青蓝不是子虚,青蓝只是真正关心皇上的人中的一个。青蓝衷心恳求皇上停止欢宴,从今日起节制房事、放下政务,按时服用御医署开的方子,安心静养……不要再宠幸妖艳美姬,大肆消耗自己的龙体了。皇上,若您有什么不测,朝廷怎么办?社稷怎么办?百姓又该怎么办?!……”

      一连几个问句问得楠惊心。

      “大胆!——”不待楠发话,彤鱼首先出言驳斥道,“皇上春秋正盛,龙体康健,你竟敢危言耸听,诅咒皇上!来人啊,把她给我抓起来!”

      “周夫人,论身份,你不过是后宫嫔妃,论品级,你远不如我,我是在向皇上禀报,皇上尚未发话,你有何资格发号施令?”青蓝不卑不亢,语气中自有一种使人臣服的威严。

      “你……”

      彤鱼无疑被激怒了,但她很快便明白过来,自己在这宫中唯一的立身之本便是楠的宠爱,此时若看不清形势非要同青蓝争个高下,岂不是连这最后的砝码都要失去?……

      于是她立即换了委屈泪容,对楠哭诉道:

      “皇上,彤鱼不过听不得别人说您不好,您的龙体分明好好的,她为什么要诅咒您呢?……”

      “你这是在离间青蓝与皇上吗?……”青蓝淡定自若地站起身来,毫无惧色地直视着楠说,“是否青蓝毫无根据诅咒诽谤,尽可以请皇上英明圣断。”

      彤鱼虽来到楠身边不久,但也素知楠虽表面倚重这位女扮男装的国相,内里却与她不和已久,此时便有恃无恐地向楠撒起娇来。

      “皇上,彤鱼卑末之身,受点委屈本没什么,可她针对的是皇上,彤鱼只想护着皇上,皇上可要为彤鱼做主啊!……”

      楠为难地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彤鱼,很是心疼,但当他转过头来意欲对青蓝问罪时,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半句重话来。

      ——“皇上,青蓝不愿再在充满伤害的黑夜里独自挣扎,所以哪怕只有一点点,青蓝也想尽力去做到……希望皇上成全!”

      ——“皇上……您忘了吗?是青蓝拼尽全力克服困难一定要留在您身边的,您有什么旨意,尽管命令青蓝去做就好了。无论什么事,只要是皇上您的要求,青蓝都会全力以赴,因为这条布满荆棘的路……是青蓝自己选的呀!”

      她毅然决然的神情和当年一般无二。

      他的酒立时醒了。

      “彤鱼,这次是你过分了,去给国相道歉。”楠正色道。

      “皇上?!……”彤鱼既意外又不甘心。

      “快去!”楠威严地道。

      彤鱼心中十分不愿,但身体却先神智一步在青蓝面前跪了下来,长拜不起。

      “是奴错了,还请国相恕罪。”

      青蓝看也未看她一眼,更不发话,任凭她梨花带雨地跪着。

      “好了,好了,咳咳!……”楠从中缓和道,“彤鱼你先下去吧。”

      彤鱼虽犹自不甘,却也只得忍了下来,哭哭啼啼地出了殿。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9章 似花还似非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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