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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怨托琵琶恨难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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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妇周彤鱼,本座已查明,汝乃罪臣前江州牧周进遗孀,因不甘心周进畏罪自尽上京告御状,并非如你之前所言是江南民女。你是如何混进宫里的?进宫后千方百计接近皇上意欲何为?是不是打算伺机加害皇上以泄私愤?还不快从实招来?!”
夜行司里,青蓝狠狠一拍惊堂木,堂下羁押着的周彤鱼被吓得娇躯一颤。
“大人明鉴,奴婢不敢欺瞒大人。奴婢确为周家人不假,也确实是为了告御状才来到京城,收买了浣衣局的管事嬷嬷,混进了宫。但臣妾自从进宫以后,便自知身份低贱,不敢生出一丝非分之想,有幸服侍皇上之后,就更是不敢僭越,安守本分,别说加害皇上,就是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奴婢也是不敢的呀!”
她说的发自肺腑,声泪俱下,让人看了深信不疑,但青蓝却漠然地道:
“本座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动刑!”
“是!”
行刑之人都是青蓝亲手挑出来心理变态没有人性的老宦官,平常即以折磨新来的小宦官小宫女为乐。此刻当着青蓝和康岑的面,自然要拿出自个儿的看家本领,不会手下留情。
只见他们扭曲着表情取来刑具,将彤鱼押跪在带刺的钢板上,打算把那娇弱的身躯也绑上刑架。
见对方打算动真格的,彤鱼终于有些动摇了,全身都在战栗发抖。
青蓝一扬手。
“慢!”她冷冷地道,一双漆黑的眸子仿佛深深地看穿了眼前这个弱女子的灵魂,“周彤鱼,你现在招还来得及。”
彤鱼将双唇咬得泛了白,不配合地将脸扭到了一边。
“奴婢不明白大人在说什么,没什么可招的。”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接近皇上有什么目的,你以为你不说,别人就不知道了么?”
青蓝走上前,抬起那张倔强的不服气的脸。
“这宫墙里的女人,没有一个不妄想得到皇上宠幸,但不是每个女人都有这个资格的。”
她语气轻蔑,嚣张肆意地践踏着彤鱼的人格。
“你是个什么东西?一个贱婢,一个服侍过罪臣的女人。即使你真的没有图谋圣宠的野心,就凭你不贞这一点,你也不配留在皇上的身边!”
“奴婢从来不求得到回报,奴婢不过心疼皇上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皇上待奴婢好,奴婢总得还这份恩情!”
“心疼皇上也轮不到你吧。”青蓝极尽冷嘲热讽地道。
虽然她此刻的嘴脸在旁人眼里十分丑陋,但其实于她内心却是极不愿意真正对彤鱼用刑的,如果能只用言语便令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知难而退就好了——她心里这样想。
“彤鱼人微言轻,却也不理会那些劳什子身份地位权势种种,大人倒是有身份的人,可大人真的有为皇上着想过么?”
青蓝沉默,谁都猜不到她在想什么。
半晌,才听她又发话道:
“本座不是冷血无情的人,你追求的无非是荣华富贵,本座可以满足你,只要你肯招供,本座保你性命无虞。”
“你到底想要我招什么?!”彤鱼被逼急了。
青蓝接过康岑手中早已准备好的供状。
彤鱼心中既害怕又抱有一丝幻想,可当她清清楚楚地看见那张纸上的内容时,却毫不犹豫地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
“不要!奴婢不是这样的人,奴婢决不会做伤害皇上的事!就算你以性命相胁,奴婢也不会招这样的供!”
“这就由不得你了——你们几个,还不快帮帮她?!”青蓝双瞳狠狠一瞪。
“是!”
两个老奴应声一边一个将彤鱼死死制住,抓着她的手便要逼她画押。
然而彤鱼咬了其中一人一口,不知哪里来的一股蛮力,竟然在一瞬间同时挣开了两个人,眼看就要往坚硬的牢狱墙壁上撞。
“你不让奴婢好活,那奴婢也只好以死明志,彤鱼的忠心,皇上终会看到!”
“拉住她!”
青蓝话音未落,康岑已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救下了险些便要化作孤魂的彤鱼。
“你救奴做甚?”彤鱼楚楚可怜地垂下两行泪水,企图博取康岑的同情。
“大人没让你死,你就不能死。”
康岑不含感情地道。
“你!……”彤鱼动了气想要扑上来跟康岑理论,但立刻便被两个行刑人强按到了钢针之上,疼痛令她咬紧了牙关,诅咒的话语都变成了痛苦的呜咽,“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们残害无辜,迟早会遭到报应,我就算是化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看来不用刑,你是决计不肯说实话了!还等什么?”青蓝斩钉截铁地下了令,“本座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本座要知道带她进宫那个人的名字,还有……让她在那张供词上画押!”
“是!”行刑人说着便将彤鱼的身子紧紧绑到了刑架上。
“人在做天在看!你屈打成招冤枉好人,阎王爷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彤鱼拼命挣扎激烈抗辩,然而青蓝根本不为所动。
“大人,”一旁的小岑冷不丁地发了话,“康岑想为她求个情。”
“什么?”青蓝有些意外,“你要给她求情?为什么?”
“当初周大人是看在鹤太师的面子上保荐我进宫,更是为了帮我保守秘密才选择了死。面前的人不论进宫目的为何,是否背离了初衷,说到底都只是个命苦的女子,是周大人的遗孀。”
这是小岑有生以来第一次动了恻隐之心,不吝啬言语替人求情,可她还是一口回绝了。
“小岑,这件事你不用管,按我说的做便是。”她口气坚决,丝毫不留任何商量的余地。
小岑没有再坚持。
彤鱼眼中唯一一星希望的火苗熄灭了。
她小声啜泣着,然而她并不知道她想象中将要受到的折磨远远比不上接下来在她身上施加酷刑的万分之一。
“啊!——”
当双手十指被夹得紫红,指甲缝里被深深插入尖利的钢针,当柔软的胸腹被无情地挤压摩擦,鲜红的烙铁近在咫尺,彤鱼终于再也支持不住,昏厥过去。
见此情状,行刑的宦官请示道:
“大人,这贱婢昏过去了,您看怎么着?……”
“拿凉水泼醒了继续。”
这个女人嘴还真硬,这种连男人都忍受不了的刑罚,她看似娇娇弱弱,却咬牙坚持了这么久。
“皇上驾到!——”门外突然传来了通报声。
“朕在这儿,看谁还敢动用私刑?!”
楠雷霆震怒,一脸愠色地闯了进来,令在场所有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微臣叩见皇上。”
屋里的人跪了一地,然而楠看也未看旁人一眼,直奔已虚脱在刑架上的彤鱼而去。
“彤鱼!彤鱼!你怎么样?是谁把你打成这个样子的?!”
楠摇晃着彤鱼的身子,试图让她清醒过来。
只见她“嘤咛”一声,幽幽醒转,但身子尚且虚弱得难以自支。
“皇上,您终于来了。”彤鱼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看着楠的目光含情脉脉,无限温柔,“奴婢知道您一定会来救奴婢的。”
“还不赶快松绑!”楠大喝道。
然而那两个行刑的宦官听了圣上口谕竟然纹丝未动,纷纷用眼神询问着青蓝的意思。
青蓝对楠的呵斥仿若未闻。
楠恨恨地咬了咬牙,转而问彤鱼道:
“告诉朕,他们都对你做了什么?”
“皇上,什么都没有。奴婢……奴婢只想离开此处,望皇上……成全。”
“朕马上带你离开这里!”楠说着飞快地解开了彤鱼身上的锁链,“朕就不信谁敢拦着!”
说着,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偷偷挡在门口的两名宦官,又赌气似的盯着青蓝。
“让他们走。”
青蓝终于发了话。
说不清是什么情绪,楠深深地望着青蓝,很久才收回眼神,抱着彤鱼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