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愁心一动乱如丝 ...
-
诊治完后，青蓝谢绝了蜜儿的好意，坚持请人帮她把康岑送到了她的长生殿，亲自帮他擦洗身子，换了衣物，修了头发，看他终于安然地在榻上睡着了，睡得很香，还打起了鼾。
小岑……小岑……
你长大了，高了，瘦了，更像一个男人了……可是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会令你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她心疼地抚摸着他布满伤痕的脸，那道令她没有第一时间立马认出他的伤疤看得她怵目惊心。
“青蓝姐……”他喘着热气唤着她。
“别说话了，你还发着烧呢，睡吧，乖。”她的温柔眼光始终凝视着他，从未有片刻的撤离。
“太好了，你还活着，我真不敢相信……”病魔纠缠下的他紧紧抓住她的手，生怕这一放她便又不在了。
“我还活着，我们都还活着……”她说着说着，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真好，你没事，还能回到我的身边……”
“青蓝姐，我辜负你的期望了。我都到了楼兰，可不但没能救回绿萝，还一身是伤地一路逃了回来……我是不是最没用了？……”
无论他在别人眼中多么凶恶，在她面前便仿佛温顺地像一只小猫，无辜受伤的眼神那么令她心疼。
“你尽力了，小岑。”青蓝的心也沉了下来，可还是攥着他的手安慰着道，“很多事情，不但是你，就算是我，是皇上，也没办法轻易左右的。”
“可是绿萝……”康岑的声音哽咽。
“吉人自有天相——放心吧，绿萝贵为公主，是作为王子妃的身份过去和亲的，楼兰不敢对她怎样。”
她安慰他道，并没有说出顾影怜威胁她的那一番话。
“可……”康岑想了想，还是住了口。
还是不要让她担心吧，顾影怜说的那些，说不定只是为了骗他乖乖跟他回楼兰呢？……他还是宁肯相信她说的，绿萝天生贵人命，没有人可以伤害到她的。
“小岑，这两年来，你到底经历了什么？”青蓝情不自禁地抚摸着康岑脸上的疤痕，心疼地问。
“都过去了，青蓝姐。”他抓住了她的手，“从今往后小岑都不会再离开你半步了，这两年我一直都是在悔恨中度过的……从来没有一刻能够忘记在最危难的时候，我一个大男人逃走了，却把最需要受到保护的你留在了危险之中。”
“傻瓜，想这么多干什么？”她疼爱地摸摸他的头，“……不过你真的长大了。”
“青蓝姐，这两年来你又经历了些什么呢？我明明看到了慕容林风给你建的冢，可为什么你现在却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
青蓝像是吃了一惊。
“你说什么？……他……给我建冢？”
“嗯……就在苍龙山深处，一条溪边，难道你自己都不知道吗？”康岑疑惑地反问。
青蓝淡漠地摇摇头。
“无所谓了，已经跟我无关了。”
她避开了他疑问的目光，给他掖了掖被子，柔声道：
“孩子，你累了，快睡吧。”
是啊，他累了，很累了，这里如此柔软，如此温暖，于是他再一次安然地沉睡了。
***
慕容林风给她建过冢么？……她从未听说过此事，她还以为他就像某些古装剧里把她的尸身放在竹筏上顺着水流飘走便算是葬了，可他居然也还给她找了一个死后的栖身之地么？……那么那坟冢里葬的是什么呢？是她生前的衣冠么？……
她不自觉地便想了好多好多，意识到不对劲以后立马摇了摇头。
不行，不能再想有关于他的事情，绝对……不能……
心里有个计划初现了雏形。
看来无论多么不想面对，都到了最终要去弄个清楚的时候了。
***
清晨的鹤太师府中，鹤秋生在陈川的搀扶下拄着青蓝专门为他按照现代最先进的人体学设计的拐杖在园子里散着步。
“外公，今日瞧起来身子恢复了许多呀，跟年轻了十岁似的。”青蓝笑吟吟地迎面朝二人走来。
“哈哈哈！”一见自己懂事的宝贝外孙女，老爷子顿时高兴得合不拢嘴，“就你嘴甜！今儿怎么想着来看外公了？”
青蓝脸上的笑意突然定格了，半晌才又挤出一个极为勉强的笑容。
“外公，我们能单独聊聊吗？”
陈川呆了呆，温厚地笑了笑说：
“老爷，小的先告退了，你们聊，你们聊。”
“爹，听说家里的梅子熟了，青蓝嘴馋了！”她扑上去亲热地挽住爹爹的胳膊，撒着娇道。
“知道了，知道了……”他唯唯诺诺地憨笑着频频点头，“爹这就去给你摘去。”
虽然对这祖孙俩将要谈论的话题全然插不上嘴，但只要他们还需要他，他还能为他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年过不惑的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
“青儿，宫里又出事了？”鹤秋生不动声色地问。他虽然心中忧虑，但毕竟也见多了看淡了。
“外公就是料事如神，青蓝什么也瞒不过您老人家。”青蓝苦着脸道。
“嚯嚯！”鹤秋生笑道，“这可不怪外公，全都写在你脸上呢！说给外公听听吧，外公是你背后的军师。”
“外公……你还记不记得三年前逼我自尽的那件事？”
鹤秋生仰头望天思索半晌，抚着长须道：
“是康家小儿入宫行刺被慕容家逮到的那件事吧……当时你为了包庇他，把罪责全部揽到了你一人身上，结果……唉……”
“就是这件事！”青蓝眼睛突地亮了起来，“事情过去那么久了，青蓝不想责怪谁，只想问清楚当时的情况。一年前京城小芙蓉酒楼里出现了一个唱曲的小娘子，自称是已故江州牧周进的眷属，是来京伸冤的。”
“周进？”鹤秋生并未沉思许久，点了点头，“嗯……她有何冤要伸？”
青蓝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
“她说她家老爷是因为康岑行刺一案暴露，被灭了口的，而凶手……就是您。”
“是么？呵呵呵！……”鹤秋生捋捋长须，颇有自信地道，“嗯，她这么说也对。”
青蓝心一坠，呆了。
“外公，你是说……周进……真的是你？……”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鹤秋生慨叹着拍拍青蓝的肩，“孩子，这就是朝廷，容不得半点情分啊！”
“三年前康家遗孤找到老夫，要老夫帮他进宫行刺皇帝。当时老夫年事已高，能辅佐朝政的时候不多了，但皇帝小儿顽劣不堪国事重任，于是也有意另拥新君，是以答应帮他。可宫廷规制森严，来历不明身家不清的男子根本无法入宫，唯有混进仕宦官员家中冒充女子选秀入宫一途可行，当时周进是老夫最得意的门生之一，老夫便想到了他。康岑借着伪造的周家侍女身份顺利进了宫，但老夫却头一次举棋不定了。皇帝小儿再昏庸，也是君上，老夫只是臣下，弑君的罪名，是要书到汗青之上的，老夫左思右想，还是觉得担当不起。行刺一事一拖再拖，直至被慕容家发现……”
他说到这儿，捋了捋长须，目光灰暗地道：
“后来周进担心慕容家迟早会追查到他身上，到时将祸及老夫，便自行了断了。老夫一时糊涂，令这么多条性命白白断送，实是不该啊！”
“原来如此……”青蓝垂首思忖半晌，“这不怪外公，朝廷之事本就难以预料，即使预料到了，凭一己之力又怎可扭转乾坤？……许多事，早已是冥冥之中注定好的。”
“哈哈！”鹤秋生赞许地点了点头，“嗯，丫头能明白这一点，也不枉老夫疼你一场！老夫随时可以放心地去了！”
“外公！……又乱说了！”青蓝嗔责道。
“好好，不说了，呸呸！”鹤秋生立马啐了两口，安慰自己的宝贝外孙女道。
她甜甜地笑了。
“外公，能不能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使一个如此显赫的家族，一夜之间湮灭在了浩淼烟波中，成为了不能提及的历史？”
“这一切，要从开国时说起……”鹤秋生用他苍老而沉着的嗓音开始了对往事的追索。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愁心一动乱如丝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