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悔恨相逢不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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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除了蜜儿谁都不要，你们直接去回父皇便是，不要再来烦我！”
“可是二皇子，这些贵族小姐真的都是圣上亲自为您挑选出来模样好人品佳的大家闺秀，您先看看，实在没有喜欢的，奴婢们再去回圣上好么？”
几个抱着画像的宫女站在永昼宫的庭院里，苦苦哀求着，不愿就这样无功而返。
“您这样看也不看，不但奴婢们没法交差，就连皇上的心意也白费了呀！”
对于拒绝，澈虽然也有些于心不忍，但还是咬咬牙转了身。
“我只要蜜儿！”
子虚恰巧路过永昼宫，听到这句话立时顿了足，唇角弯起一抹冷冽的笑意，径直走了进来。
“子虚大人。”宫女们纷纷见礼。
“嗯，本座来规劝二皇子，你们先出去候着吧。”
宫女们交换了下眼神，大概也巴之不得，其中打头的那个向前一步屈身道：
“那就有劳大人了。”
子虚虽一直让人唤他先生，但如今宫内人人清楚他每天出入皇上办公的雕栏斋，经手的都是国家最高的政务军机，于是无人再敢单纯地对他以“先生”相称。
他不置可否，微微点了点头。
待宫女走后，子虚随还在负气中的澈进了大堂，和颜悦色地问：
“为何只要蜜儿？本座瞧她也不过是个极寻常的丫头罢了。”
他素来觉得澈是皇子中最没主见的一个，凡事听任父皇祖母安排，如今听到他在此事上这般坚决，颇感意外。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澈背对着子虚，恨恨地道，“你不是我，怎会明白我的感受？在你们眼里她不过是一个小小宫女，但在我心中，蜜儿就只有这一个，我只想要她一个！你们休想逼我娶别的姑娘，休想！……”
他一想到不能和蜜儿在一起，心中就酸楚难言，喉头有些哽咽。
“……以前我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只知道跟她在一起很快乐。可自从那日三弟说要帮我去跟父皇把她讨来，我这心里就一直揣着这个念想。你……你为什么不让我娶蜜儿？你……可恶！”
“呵呵。”
子虚并不责备澈的直言不讳，而是淡然笑之，缓缓地走到了他的面前，硬是逼他面对着他，虽然他还是倔强地别过了脸。
“二皇子，你是你父皇唯一的嫡皇子，将来很可能要继承大统，到那时，你的皇后就要母仪天下。所以她不仅得貌美可人，贤良淑德，还要出身好有背景，有帮你治理天下坐稳江山的智慧和靠山，还不至于被你后宫的其他嫔妃欺压。可蜜儿没有这些，蜜儿单纯善良，如果你是真心喜欢她，又怎舍得纳她为妃，让她成为你众多后宫中的一个，深陷那可怕的后宫斗争？你忘了你如今尚在静心宫中休养的母后么？”
他最后的问话严厉，令他心头蓦然一颤。
“我……我可以不做这个皇帝，像我的叔叔们那样，主动请缨去边疆做个逍遥王爷，娶她做我唯一的王妃。”
“你只顾你自己的感受，考虑过蜜儿的感受么？”子虚又问，“你喜欢她，所以想得到她，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她不喜欢你呢？你如此硬来，就算得到了她，也只会令她怨恨你一辈子，你愿意那样么？”
“……”
澈一时语塞，突然朝外头猛跑了出去。
子虚心中徒留无奈。
其实澈确乎是一个难得的好孩子，只不过这只一直生活在父母庇护下的小鸟始终还没长出结实的翅膀足够让他独立地在天空翱翔。他担心的便是，一旦夺嫡之争趋于白热，这样的他能不能应付得过来，还能不能在溯阴险残酷的打击下全身而退？
昆仑镜里预示的场面，她怎么也不会忘记。
北蛮的铁蹄踏碎了轩辕的河山，楼兰的巫师攻破了苍龙的结界，大队蛮兵闯进了昔日繁华壮观的轩辕皇城，烧杀抢掠，奸（蟹）淫宫女，无恶不作……楠在危急之中匆忙宣布传位给澈，然而澈才刚登基没几日，父子两人便都被北蛮王抓住，连同几乎全部的皇族、后妃、官吏及逾十万首都平民一起被掳走，一直押到了寒冷的极北之地。路途中千辛万苦，病死的被折磨而死的以及不堪受辱自尽的人不计其数，就算最后活下来的人，也带着对繁华故国的怀念，在渺无希望的余生中尝尽了屈辱和悔恨……
这次灭顶之灾毁灭的不仅是曾经高高在上以轩辕皇族为首的各大贵族，也毁灭了整个轩辕国引以为傲的华夏文明和汉人的志气。
从此偏安江南，谄媚示好，再不言及当年轩辕国威。
所以无论澈儿多好，蜜儿都不能嫁他。她只要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嫁一个踏实能干的汉子就好，生儿育女，相夫教子，锅台炉灶，一世安宁。
***
“蜜儿！”澈气喘吁吁地跑到御医署，满头大汗，面色潮红，“我只问你一句，你喜不喜欢跟我在一起？！”
蜜儿呆了呆，瞪大眼睛歪着脑袋，不知他是何意。
“你只要回答喜欢不喜欢就可以了！……”
“当然喜欢啦！”蜜儿天真地笑道，嘴角两个甜蜜的笑涡盛满了美酒。
那一瞬间，澈真是感觉全世界的花儿都开了。
“那我现在就带你去父皇面前请奏，娶你做我唯一的皇子妃！”
“喂喂喂！”蜜儿使劲甩脱了澈的手，“你先等等！——”
“怎么？你反悔了？”澈急了。
蜜儿却不急，她不置可否，睁着圆圆的大眼睛问：
“你说要娶我为妃，是说着玩的，还是认真的？”
“自然是认真的……蜜儿，我发觉我离不开你……我真心认为，你……很好！”
“我也觉你很好，可那并不一定便要娶我为妃啊……”
澈急得语无伦次。
“蜜儿你心里，难道对我就没有……没有对其他人不一样的想法么？”
“有啊！”蜜儿仍是天真地答，全然没有意识到此时她的每一句不经意的话都有可能在这小小少年的心中铭记一生。
“那为什么又要等一等？！”
“娶妃是什么意思蜜儿不太明白，大抵便同我们民间说的成亲是一回事吧？……”
“正是！”澈信誓旦旦地说，“我保证娶了你之后不会再纳别的妃子，绝不会像父皇对母后那样，负了你。”
“蜜儿却不在乎那个……”蜜儿大大方方地说，“你若爱我，即使你的身边围满了女子，心里还是有我。你若不爱我，即使身边只有我一个，也会觉我面目可憎。”
“蜜儿，那你为何不愿与我去向父皇请奏？”
“蜜儿在乎的是，二皇子到底是不是蜜儿可以托付终身的那个人。喜欢在一起是一回事，厮守终生又是另一回事。一辈子那么短，蜜儿……只想跟自己喜欢的那个人在一起，而这个人，不是你……对不起，二皇子……”
澈听到这番发自肺腑的表白，简直是五雷轰顶。
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方才站定了问道：
“蜜儿，你不喜欢我，那你喜欢的是谁？”
蜜儿流下了两行泪珠，摇头道：
“蜜儿不想说。”
“怎么？”澈来了脾气，上前拥住蜜儿的肩道，“他待你不好？”
“不，是蜜儿自己不好……蜜儿什么忙都帮不上他的，还经常成为他的累赘。”蜜儿伤心欲绝地抹着眼泪。
“他是谁？你告诉我，我去替你出气！”澈摇晃着蜜儿的肩膀，那张写满悲伤的脸真令他心疼，“你说话啊！蜜儿！”
“他是谁没关系，蜜儿总会慢慢放下的。等你有一天真的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还未忘了蜜儿时，便来找我吧！
蜜儿说完，捂着脸跑掉了，留下心中五味杂陈的澈立在原地怅然若失。
“蜜儿……”
一直躲在一旁的子虚看了澈一眼，叹了口气，朝蜜儿跑掉的方向跟了去。
***
“蜜儿。”
子虚朝躲起来蹲在树下偷着哭的蜜儿走了过去。
蜜儿抬头见是他，急忙拭干了泪水站起身来。
“原来是子虚先生。”
“到底是什么事，能让我们一向笑靥如花，人见人爱的蜜儿伤心成这样，可以告诉我么？”他善意地靠近了她。
“子虚先生……蜜儿……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哦？比二皇子还要好的少年？”子虚语气和蔼，极尽讨好地问，“他相貌英俊？还是智勇双全？”
“先生说的这些他都有，可蜜儿并不是因为这样便喜欢他的。”
“那蜜儿对他的心意因何而起？”
“蜜儿也不知道，大概因为他杀坏人时的帅气，又或是他不接受别人好意时的刚烈——他明明是个极好的人，却偏偏要说自己是坏人，脾气真真怪！但蜜儿就是看不得他受一点点苦……”
“呵呵，”子虚笑了，“那何以见得他是蜜儿不该喜欢的人？”
蜜儿机灵的大眼睛顷刻失去了神采。
“因为他讨厌蜜儿，好讨厌好讨厌，蜜儿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令他讨厌。”
“不会的，蜜儿这么好的姑娘，怎么会有人讨厌呢？”
子虚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蜜儿的头。
“蜜儿也不相信他是真的讨厌蜜儿，所以总想找他问个明白，可就是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
“这样吧，蜜儿。先生有个宝物，可以看见各个时空发生的事，你把他的名字和特征告诉我，说不定我可以帮你找到他。”
“真的吗？”蜜儿的双眼闪烁着激动的神采，但突然又犹疑起来，“可是……”
“怎么了？”
“可是这会不会给他带来麻烦呀？他……他也许是慕容大人追捕的刺客，若是暴露了行踪，蜜儿不是反而害了他吗？”
子虚心中一悸。
“你说什么？慕容林风在追捕他？他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皇宫行刺？”
蜜儿被子虚严厉的口气吓得一呆。
“乖蜜儿，快告诉我，那少年是不是有褐色的眼睛和头发，相貌俊美，使的兵器是短剑？”
“对的！就是他！……难道先生也认得康岑？”
“康……岑……”子虚喃喃道，目光飘得很远，“小岑……”
“先生，你法力通天，请你一定要找到他，救救他！他身上中了苗蛮的蛊毒，上次进宫还被慕容大人追捕受了重伤，也不知现在是不是还活着……”
“慕容林风伤了他？！他敢伤他？！”子虚气结。
“蜜儿见过他杀人，他身手不差，在这皇城之内没几个人能伤得了他，可那天他却伤得很重，流了很多血，逃得很狼狈……”
子虚的口气一沉。
“我现在便去找慕容林风问个清楚！”
说着，他气势汹汹便要离开。
“不要！”蜜儿很快地拽住了子虚，双手颤抖，“慕容林风……不要和他作对……很可怕……”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目光失去了神采，充满了惊恐和不安。
这眼神，茫然没有焦距，令他一瞬间便想起了很久以前，在他还是鹤青蓝的时候，令蜜儿离她而去的那件事。那件事，直到今天对他来讲，仍旧是个谜。
“蜜儿，你到底撞破了慕容林风什么秘密，会害怕他到如此地步？”
他握着她的手，把发抖的她揉进怀里。
“不要去招惹他，先生，不要去……”
蜜儿的小手将子虚抓得紧紧的，生怕她一松开，他就会像很久以前的她那样消失了。
“原来，蜜儿有一个对蜜儿很好的姐姐。可是有一天，蜜儿发现……后来就……那天先生放蜜儿进了宫，牵着蜜儿的手，暖暖的，软软的，就像蜜儿的那个姐姐一样，蜜儿就知道先生一定是好人，什么心事都愿意跟先生讲，所以先生一定不要去招惹他，他不是普通人，他会伤害先生的！……”
他的嘴角弯起一个温柔的笑容。
“蜜儿不怕，你看我是谁？”
她摘掉了脸上的面具，那样熟悉而又恍然若梦的脸一下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姑娘！”蜜儿的喜悦溢于言表，“你是青蓝姑娘！”
“嘘……”青蓝将食指竖在唇边，“千万别告诉别人啊，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嗯嗯！”蜜儿重重地点了点头，接着便激动得满眼泪光，“原来姑娘没有死！原来姑娘还活着！……”
“别哭了，傻姑娘。”青蓝宠爱地把小蜜儿揉进怀里，任她的鼻涕眼泪蹭了自己一身，爱抚地拍着她的背，摸着她的头脸，“不怕不怕，姑娘不是好好的在这儿嘛，别哭了啊！”
“嗯，蜜儿不哭了！只要姑娘好好的，蜜儿就不哭！”说着，她抹了把眼泪，竟又笑了。
“傻姑娘……”
久别之后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重认，青蓝心中无限感慨。
“蜜儿，你是怎么与康岑相识的？”
“在来京城的路上，他救了我，可后来好多黑衣人在追杀他，他嫌我是个包袱，就把我丢在半路了……”虽然事情过去了很久，可蜜儿说时，仍是很难过。
“你误会他了，蜜儿。”青蓝笑着说，“康岑这个孩子我了解，他不是嫌你麻烦，是怕连累了你啊……不过这孩子也真是，到了现在都还只喜欢独来独往，不愿稍微依赖他人。”
“嗯啊！”蜜儿忍不住点头附和道，“姑娘你还真是了解他！他就是不愿意让别人靠近，连蜜儿给他治伤他也不许。”
“他受的伤，有性命之忧吗？”青蓝不由十分担心。
“非常严重……他只那么硬挺着，肯定……”
“不知是何原因，昆仑镜中看不见小岑的下落。我必须去找慕容林风，也许他会知道。”
“姑娘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岑哥哥很重要，你也很重要，你们任何一个出事都不行！”
“蜜儿，你还记不记得……”青蓝的眼神犀利了起来，“当年在慕容林风书房时，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蜜儿看到了……”她顿了顿，还是说了出来，“……妖怪。”
“妖怪？”青蓝惊奇。
“嗯！”蜜儿睁大了机灵明亮的双眼，极为认真地伸开双臂比划道，“是蛇妖，银白色的头发和蛇的尾巴，有这么这么长……”
“但他的脸，就是大公子本人！”
青蓝只觉得身上发冷，猛地打了个哆嗦。
“蜜儿看见当时姑娘闭着眼睛，而他抱着姑娘，像是要把姑娘吃掉！”
好吧……对于不知道“接吻”这种动作的小孩子来说，那种情景真的就像是妖怪在吃人。可慕容林风，怎么会变成那种样子？……
“那后来，他把你送去了哪里？”
“送到了凉州凝之先生那里，先生给蜜儿吃了忘忧草，蜜儿就暂时忘记了这件事，但是后来进宫再次见到慕容大人后，蜜儿也不知怎么就又想起来了。”
蜜儿说到这里，疑惑地挠了挠后脑勺。
“好了，蜜儿……”他放开怀中的小丫头，重新戴好了面具，“这件事到此为止，从此不要再想起，忘了它吧。也不要跟人提起今天的事，二皇子那里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能答应他，知道吗？”
蜜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他摸了摸她机灵的小脑袋。
“我是多希望你们都能像普通孩子一样平平安安地长大……”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悔恨相逢不早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