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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密意深情谁与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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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接风洗尘宴定在宾阳档次最高的酒楼沧浪亭,子虚吴桐二人与空州的官员们看似冰释前嫌地一同赴了宴。
“还是皇上派来的赈灾使本事了得,制得住那起无法无天的乱民!哈哈哈……来!子虚大人,下官须得敬您一杯!”空州牧张继甫笑容可掬地向子虚敬酒,见他板着脸端坐不动,只好自己先干掉了杯中烈酒,翻过杯底表示尊敬。
子虚本就铁了心地不吃这一套,此刻听他称那些无辜百姓为乱民,更加觉得不受用,拿过茶壶将自己的酒杯倒满,没好气地说:
“抱歉,子虚体弱不胜酒力,只好以茶代酒了。”
他不顾张继甫脸上已现出了不悦之色,一口气喝完茶水,又冷冰冰地道:
“失陪。”
“诶?这就走啦?”
子虚一语言毕,并不等在座众人同意便起身离席,众人虽不高兴也不好明确表示出来,各个觉得既扫兴又没面子,好在擅长应酬的吴桐还在。
“张大人,真是不好意思,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赶路,子虚先生确实累了,就让他先休息吧。在下替他敬您一杯,还望您多多包涵。”
“吴大人哪里的话,今天的事情是下官没有事先打点好,让两位大人受惊了,张某自罚三杯!”
“张大人这就见外了,既是有惊无险,想必吴大人也并不放在心上。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来来,都满上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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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阳府衙供子虚一行下榻的西厢房里,独自待在房里的子虚慢慢脱下了自己的靴子。
他的小腿以下早已冻得麻木,连脚底嵌进了那么多尖锐的砂子和碎石也感觉不到痛楚,血液已经凝固,伤口狰狞得让人不忍细看。
“哈……”他被自己吓得倒抽一口冷气。
虽然只是赤着脚走了从城门前到城门内那么一小段距离,没想到就可以伤得这样重,由此可见那些缺衣少食,已经习惯了打赤脚的百姓,他们是生活在怎样的水深火热之中……
“这群该死的狗官!”
噔噔——
温和有礼的叩门声打断了子虚的思绪。
“谁呀?!”
不会这么邪门吧,只不过抱怨了一句而已……
他急忙重新将脚塞进靴子,戴好了面具。
“进来。”
吴桐端着水盆,轻轻进了屋。
“是你呀?”子虚戒备的心一下子便松懈了,“酒宴结束了吗?”
吴桐没有回答,只微微一笑,道:
“累了吧?我打了盆热水,你洗洗便能睡得舒服些。”
“真是太麻烦你了,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既然敢把残局交给我,还用得着担心吗?”吴桐笑着将水盆放在子虚跟前,道,“放心吧,我都处理好了。”
他的周全妥帖令他心安,但他出奇的大度同时又让他很是内疚。
“对不起……我……”
“别想那些了,脚冻坏了吧?”吴桐边说边捧过子虚的脚,帮他除去了靴子,“我来帮你。”
“诶?——”子虚又惊又羞,竟然慌了,“不可不可,好弈!……吴大人……这……不妥!”
虽然他极力推阻,无奈脚已麻木,不听自己使唤,吴桐的动作又温柔有礼,实在让人难以推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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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温柔,他的细心,他的无微不至,都好像似曾相识般的。
“你……你哭了?……”
他没有抬头,也不说话,一滴一滴的泪掉到了水盆里。他温柔细心地揉着她麻木的脚,将她柔嫩的脚掌里嵌进的砂石一粒一粒地剔出来。
“不对!你不是吴桐!……”
她一把揭下自己的面具,抓住他的肩膀逼他抬起脸来。
“夕沐……你是夕沐对不对?”
他缓缓地抬起上身,虽说是吴桐的容貌未变,但那温柔似水的眼波,迷人的笑容,分明证明了他就是她日夜思念的人儿不假。
“哭什么呀?傻丫头。”他轻轻用指尖拭去她的泪水,“还疼吗?是不是好一点了?”
她哭着摇摇头。
“再疼,也比不了你的心疼……”
“……”
片刻的沉默。
“对不起……对不起……”她几乎哭成了个泪人。
“傻丫头……”他起身坐在她的身边,拥着泣不成声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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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好像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这样一起看过星星了。”
她站在窗前,用自己的手握着他的手,任他从身后甜蜜地拥着。
“以后,不要再这样不顾自己的安危以身犯险,你知道我会担心的。”
“唔……好嘛……其实我也想和平解决呀,可是你也明白人世是个怎样的地方,朝廷又是个怎样的地方?又要我大刀阔斧,又要我全身而退,我……我又不是真神仙,我哪能……”
“人心险恶,我真担心你斗不过他们,受了委屈。”
“不是还有你吗?”她的脑袋调皮地往他的怀里蹭了蹭,“有你在,我怎么可能受委屈?”
“你呀……”他宠溺地拥她紧了紧。
她就这样心安理得地暂时躲在他温柔呵护的怀里,半晌,才犹犹豫豫地支吾着问:
“沐……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唉……”他貌似无奈地笑了笑,“我早猜到你这小脑袋里肯定在打什么鬼主意——说吧,是想要我帮你降雨还是治好瘟疫?即使我法力不及,也还是可以帮你想想办法。”
“不是,都不是的。”她摇摇头,认真地说,“根据钦天监观测的近几年的水文记录,我敢肯定旱灾不会持续得太久,饥荒可以从别的州调来粮食暂时缓解,再怎么泛滥的瘟疫也可以靠科学的治疗控制疫情。在我看来,这世上最难操控的是人心,所以我希望你帮我的,就是操控一个人的心……你绝对能帮到我的。”
望着她充满信任的眼神,他不由自主地答道: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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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风破天荒第一次在枢密院待到了晚上。
“你怎么会在我房里?”
此时已是深夜,仍留在他卧房内的雨瓶让快要被公文折磨得发疯的林风吃惊不小。
“唔……”见他回来,雨瓶似乎吓了一跳,藏了什么东西在身后,低着头边往外走边道,“你回来啦?那我走了。”
“就走了?你不是在等我吗?”
林风又是吃了一惊。
“没什么,回见。”雨瓶自顾自地说着,匆匆离开了房间。
他一肚子的疑问,回头猛然一瞥书案,感觉好像什么地方跟之前有点出入。
“我的青玉竹节笔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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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人,此事不太好办啊……”
接风洗尘宴散了之后,空州的地方官员不约而同地聚集在州牧张继甫的府邸中一处隐秘之所开了个小会。
“他那种态度,摆明了不愿跟咱们合作。”
“不过在下看那个叫吴桐的还算识相,也好说话。”
“对,倒是可以试试把他拉过来。但他和那个子虚是一伙的,只要子虚态度还如今日这般强硬,料吴桐也拗他不过。”
“……”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纷纷献计献策,但张继甫始终一言不发,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那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他们!”
不知是谁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气氛突然安静了下来。
“不可。”张继甫终于发话道,“没那个必要。”
“大人高见?”
“朝廷下的公文上白纸黑字盖了红印,清清楚楚写明了吴桐才是此次朝廷派下来的赈灾使,他子虚一介布衣没有一官半职,居然敢在百姓面前公然亮出符牌以朝廷特派赈灾使自居,这是欺君杀头的大罪,只要一个奏章递到皇上跟前,不用我们出手,皇上自会派人来把他押回去。”
“妙!甚妙!妙不可言!”
“姜还是老的辣啊!……”
在场的官员纷纷对张继甫这个“锦囊妙计”竖起了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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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早就醒了?昨晚睡得还好么?”
次日清晨,吴桐才刚起床打开房门便遇上了打算出去的子虚。
见他身上背着道士做法的行头,他不由问道:
“先生这是打算去哪儿?”
“你昨晚喝醉了,我起的时候见你的房门还关着,就想晚上回来再找你商量。不过现在你既然已经起了,我就把今日的计划与你简略说来。”
“我喝醉了吗?”吴桐拍拍脑门,脸上微微露出了腼腆之色,“昨晚我好像的确喝多了,脑子里混沌一片,也分不清是做梦还是真的。有些事,关于你的……总感觉像做梦一般。”
子虚怔了一怔,这才想起夕沐曾告诉过自己,在他耗费自己大量灵力救回濒死的小吴桐之后,灵力便不足以供他在人世任意出没,所以他只能在她的梦里或者借用吴桐的身体与她相见,而在他借用吴桐的身体时,吴桐自己亦是有知觉的。
——看来以后不管是面对夕沐还是他,都务必要谨言慎行了。
想到这儿,他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岔开话题道:
“我都安排好了,就照我们之前商量好的那样——我呢,就去坊间串串,了解民情倾听民意,你呢,正好身体状况不佳,就留在这儿坐镇指挥赈灾事宜,继续跟张继甫他们周旋吧……”
“好好休息。”子虚末了又道。
最近一段时间吴桐总是莫名其妙地感到心虚气短,神不守舍,瞧了很多大夫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连略通仙术的子虚也只是不停地让他注意休息,时不时地给几粒丹药让他服。
唉,难道真的是天命难违,年寿将尽吗?……
“好,那你多加小心。”
吴桐眼见子虚不自在地离开,心中亦有丝丝异样。
她的肌肤很滑,发丝很柔,她的脑袋轻轻蹭过他的衣裳,言语间那种温情蜜意眼波中那种柔情缱绻,跟她以往给他那种矜持内敛的印象完全不一样,这还是他第一次尝到女子的甜头,他……
有些动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