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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父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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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天都快黑了。
我走到厕所用冷水洗脸,试图让自己清醒。抬头看见镜中的自己,楞了。
干枯稀少的头发,苍白的皮肤和阴森的锁骨,突兀的眼球。我已想不起自己当初的样子。时间推移,我如玫瑰般盛开又衰老,娇艳欲滴后只剩几片干枯变色的花瓣。
突然,门被打开,一阵风旋进来,尾随一个男人。这个七年前不见的男人,像鬼一样站在我五米开外的地方,我扑过去亲吻他,泪清凉的流下,他温湿强壮的身体,我安静的瘫软下来。
我的航。
我再一次醒来,爸爸坐在旁边,还有漂亮的护士。我知道我的幻想抑郁症又犯了。
我没有感觉疼痛和恐惧,父亲让我感到心安。我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面。
恍惚是很久以前,这个男人是很爱我的,陪伴我成长的每一刻,尽力给我欢乐和正常的生活。可随着我的成长,他和我在一起时越来越不安。我十七岁那年辍学瞒着他天天到酒吧喝酒,因为我深深的爱上了航。航是酒吧的吉他手。我喜欢从背后看着他唱歌,看他挥霍年轻的生命。
我想我可能睡得太久了,骨头僵硬,于是我想走走。
“你该给我讲讲她的事。”我坐在台阶上,旁边是一大片带刺的玫瑰,长的并不太好。
“恩。”短暂的寂静后,他在我旁边坐下,把外衣脱下怜惜的放在我肩上。
“她这个人孤傲,倔强,清高,讨厌怜惜,做作,对待感情十分固执,疯狂,像个孩子,到死都是。”
“可是爸爸,你也是这种人,不管你在外面做什么,你只爱她,而且如此寂寞。”
“她比我大五岁。我十七岁认识她,那时我还是学生,因为穷,所以成绩很好。一次晚自习后错过末班车,走路回家,在天桥上看见她蹲在栅栏下哭,哭声让人难受,心都揪紧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在她旁边坐了下来,然后她打车回家,把我也带上了。回屋她洗澡,洗完后她□□的走出来。我正在一个无法抵制诱惑的年龄,于是和她做/爱。”
他不再说话,我给他点了烟,也给自己点了一根。我懂得,一个不会倾诉的人是无法连续的讲完一个故事,更何况是一个如此残忍的尘封往事。他承受着撕心裂肺的折磨。
“我像她吗?”
“不仅如此。容貌,姿态,性格,气质,对爱的痴迷。其实你就是她,小时侯给你足够的温暖和爱,以为你会比她过的好一点,没想到心是一样,那么什么都没有办法改变。你只是重复她的生命再活一次罢了。”
“从你十七岁和航在一起,我在酒吧看见你的时候就明白了,你和你母亲天花乱坠般的相似,连骨子里散发出的气息都是一样的。”
我侧身看他,他似乎在自言自语,沉浸在另一个时光。
我想起那一天。我和航在从酒吧出来在小巷亲吻,疯狂的享受对方的身体和年轻的时光。然后我转头看见了父亲,他眼神透出巨大的、不可质疑的惊恐,然后转身离开。从此以后,除了钱,他什么也没有给我。但我从来不怀疑他的爱,那是由心里滋长,任何东西也无法掩饰的。
大概有一个小时没有说话。我们都轮回在自己的故事里,一遍一遍。活在回忆中的人,是没有办法像正常人一样思考,说话,行动。
我觉得冷。我说爸我们回去吧,他说不,态度异常坚决古怪。
我突然感到害怕,于是我说我在生病,医生说要注意身体。
“可是你的病已经无法痊愈,这你我都知道。别怕,它顶多减少我们活着的时间,这对我们来说无所谓,或许是一个超自然的完美解脱。我无法知道自己还有多长的时间,更无法确定你还能活多久,或许你会像你母亲一样死的壮烈突然,会像渝一样死的悄无声息。”
我感觉血液在倒流,极力克制自己,不让自己失控。这么多年来,没有人在我面前提过这件事。因为我时常的神经错乱,所有人对我如疯子般小心翼翼,逃之夭夭。他更是小心呵护,只字不提。我不懂他为什么突然要拨光我的衣服,将手伸进我的身体将心一阵蹂孽。
他继续说,声音低沉不安,眼神飘忽不定。
“我们正在做/爱,一个男人回来了,我错愕,她在我怀里轻蔑的笑,不发出一丁点儿声音。那个男人一句话都没说,脸上却一阵冷嘲热讽,然后转身离开。她输了,因为那个男人根本就不爱她。关门声隆重的一响,她哇的一声哭了,□□的打开门追出去,我疯狂的把她往屋里拽,她哭的声嘶力竭,惊天动地,鬼哭狼嚎,刻骨铭心。最后变成流水般潺潺不断的低泣声。她就这样蹲坐在墙角,月光把她光滑干净的皮肤镀成金色,整个人扑朔迷离得诡异奇特。”
直到现在,我依然经常想起这个画面。他深深的吸了一口烟,然后不断咳嗽。我没说话,仿佛自己亲眼看见这一幕幕场景,体会那个女子的伤。
我爱上了她,刹那间的事,也许是她身上那些独特的气质吸引了我,没有人可以把它们融和得如此瑰丽自然。我放弃了以前的生活轨道,不再和正常人一样。我给了父母一些钱,说是我再外打工赚的,他们信以为真。钱是她给我的。
除了钱,我什么也没有。她对我说。
从此你有我。我很坚定。并且不再花她的钱。我在一家工厂打工,从凌晨开始,到凌晨结束。依然不够养自己。她不要我工作,要我陪在她身边。因为她一个人会害怕,寂寞,失落,绝望,哭。
因为钱,他和她依然在一起。他需要钱的时候就来找她,哄她,□□,给她安慰。她每次给一些,然后等他来找她。她精神开始变得失常,整天都恍恍忽忽,把银行密码告诉我,说怕自己忘记。这是她父母车祸的赔偿金和遗产。
“一次他约她出去玩,她笑得糜烂。我左眼跳,强烈的不安。尾随在他们身后进了舞厅,有好几个人。突然他动手打她,她趴在地上,眼神空洞。我带着杀气提着酒瓶狠狠的往他头上敲,他往后一退,只是刮伤。然后他们围过来殴打我,我发了疯的拼命殴打他,只打他。最后一切都静止了。其他人被我的不要命吓呆了,退到一边,她用身体护着他,叫我走。”
“后来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带我离开了。他是一间赌场的老板,看中我的不要命和绝望,要我跟着他,为他卖命,有很高的薪水。”
“你跟了他?”
“不,我出卖了他,他被杀死在一个妓女的房里。然后我替他报了仇,拥有了这个赌场。”
“妈妈怎么死的。”
“生你死的。”
“那个男人还活着吗。”
“死了。她快生你的时候用尽全力把水果刀捅进他的心脏,他使劲推她,血不断从他的身体和她的身体流出。我赶到的时候医生问我留谁,我说小的。”
“她的心和灵魂已随他的生命销毁而风化。身体,只有身体,不要也罢。”
“她死时还不到二十五岁。”
“你已经二十六岁了,我一直把你当孩子,因为你和你母亲一样,到死都还是孩子,你们的心都是封锁的,固执的停留在某一时刻,时间没有停止,你们的心却停滞了。但你必须知道,我不是你的生父。
时间没有停止,可航的心跳却停了。他不愿呆在这个小城市,只在一间小酒吧弹唱,底下坐着不懂他才华只懂买欢的人,他要成功,并且是巨大的成功。我们在车站别离,我说不管如何,在我二十五岁之前回来,娶我。我站在这里唱歌,你在身后为我伴奏。
航还没有离开这个城市就死了,车祸。据说他的吉他完好无损。他面目全非。我从未见过他失去生命的身体,幻想着他在那座城市,不久就会回来,娶我。
“爸,我早知道你不是我的亲生父亲,你对我不是父爱,而是一种离奇的感情,你把我当女儿来养,却无法摆脱母亲的影子,我日益长大,妈妈的轮廓和心在我身上毫无保留的显露出来,我十七岁时在巷子里看见你,而你,看见的是我妈妈。你不再给我爱和关心,是因为无法忘记。我就是你无法忘记的那个女人,只是用新的方式来和你相见。
也许我们可以相爱,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