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柳岸春风

38、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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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延佑注意到陈碧洗最近很反常。

　　他无论何时都是一副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的样子：自己走到他身边他也浑然不觉，跟他说话会把他吓得跳起来；吃饭时吃着吃着就盯着碗发起呆来——不过饭量倒是丝毫不损，自己一碗饭还没吃完，他已经端起第四碗来；连亲热时也是心不在焉……
　　说到亲热，他近日常常亥时不到就睡下，自己哪怕只晚一盏茶的工夫就寝，待想亲热，他已经睡得摇都摇不醒了；即便二人一起上床，云雨起来，他兴致倒是来得极快，可惜去的更快，做不了两回就说累了，弄得自己也是兴味索然；最可气的是，对如此败坏兴致之举，他口里不住道歉，对自己又亲又抱，但翻过身去片刻不到就睡熟了；早上也是叫都叫不醒，只管一个劲儿往自己怀里钻，弄得自己每天起床都是一身大汗……

　　他这是怎么了？

　　心里存了这层疑问，林延佑自然而然地对陈碧洗留心起来。
　　虽然战事紧张占去了大半思虑，又因距京城愈来愈近而心事重重，林延佑还是在陈碧洗夜里溜出军营时跟了出去。

　　当晚亥时已过，陈碧洗却没回主帐，林延佑有些奇怪，又有些放心不下，步出帐门，正想着人去找，却望见陈碧洗往营门走去。

　　他在营门与守卫交谈几句，便出了营门，向东而行。

　　林延佑愈发觉得奇怪，来到营门前，问守卫陈碧洗刚刚说了什么。
　　“陈公子问我附近可有河流溪水，小人白天巡逻时曾看到东面小山下有道小溪，就告知了陈公子。”
　　“溪水？”
　　林延佑愈发摸不着头脑，眼看陈碧洗已经走远，想也没想便跟了上去。

　　随行护卫见云王要出兵营，急忙传讯唤来同伴，七八名护卫——还有不知多少暗卫——护着林延佑，一路跟着陈碧洗往东面小山走去。

　　果然走近小山便听见潺潺水声。

　　那晚是五月十五，月光如泻，映照大地，即便是夜深也并不黑暗。
　　林延佑远远看着陈碧洗走到小溪近旁，将上衣脱了下来。
　　此时已是春末，日常只着单衣，陈碧洗褪了上衣便半身赤裸。
　　他虽不算高大，亦不算强壮，却是十分结实劲健的身材，身上一丝赘肉也没有，宽肩细腰，浅麦色的皮肤在月下泛着光泽。
　　他面向溪水，林延佑这会儿只能看到他的背面。
　　这副身体他见过上百遍，月下舒展之状也不是没有见过，此时只是远远看着，却仍让他从身体深处躁动起来。

　　陈碧洗将上衣丢在地下，双手摸上了裤上腰带。
　　林延佑一惊，心说难不成他要脱光——难道他跑来此处竟是为了洗澡或游水？
　　再想到自己身边这些护卫，周围还有不知多少暗卫，赤条条的陈碧洗就将要给他们全看了去……
　　他心中一急，正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出声，却见陈碧洗只是将腰带略微松松，把裤子拽下一二寸，直到胯部，双手便离开了腰带。
　　林延佑这才松了口气。

　　陈碧洗又脱了鞋袜，卷了裤管，往溪中走去。
　　他在溪边浅水中站了片刻，似乎有些踌躇，终是迈步往前，一直趟到齐膝深的水里才停住。
　　只见他低头向溪中一望，接着就全身僵住了。

　　他如被施了定身法术一般，全身僵硬地站着，望着溪水，良久都没动一下。

　　林延佑走到溪旁，见那身影始终一动不动，遂轻轻叫一声：“碧洗……”

　　陈碧洗闻声缓缓回头，他的眼中有震惊、有恐惧、有悲哀、有羞耻、有茫然，似乎还有一丝兴奋、一丝喜悦。
　　他开口，声音干哑又颤抖：“我……是……妖怪。”

　　林延佑一怔，不解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是从何说起。
　　待他发问，陈碧洗却闭紧了嘴巴，再不发一言，也不再看他，只是走上岸来，低着头穿回了衣裳。

　　正在此时，不远处突然传来兵器相交之声，响了几声，有人发出一声低呼，然后便是兵刃落地的声音。
　　听声音似乎是在军营东南角围墙之外，离林延佑等人所在处不过数十丈，只是中间隔了一片灌木，无法看到那边的情形。

　　护卫中轻功最佳的两人立时便往那边奔去。
　　其他护卫则将云王团团围住。
　　一名护卫往空中掷了响箭，给营中传讯。

　　林延佑将陈碧洗从护卫圈外拉到身边，二人一起向事发处望去。
　　去打探的护卫已经绕到灌木后面。
　　忽然听到一名护卫喝道：“什么人？”
　　接着便见一个人影从灌木另一侧闪出，往远处林中奔去。
　　两名护卫追到林边，怕林中有埋伏便不敢再追。

　　二人回到云王身边，复命道：“那边有一人刚刚断气。逃走之人大约就是凶手。”

　　此时屠筑和叶二收等人带着亲军赶到了。

　　众人来到灌木另一边，只见空地上一人倒在大片血泊中，脖颈上伤口还在汩汩冒血。
　　屠筑走上前去验看，回来禀报云王：“一刀断喉。此人肯定是立时毙命，凶徒武功定然不低。”

　　林延佑还待细问，忽然觉得左手一空，竟是陈碧洗将他的手撇开了。
　　刚才林延佑将陈碧洗拉到身边后，便一直用左手握着他的右手，意在万一情势危急，只要护卫尚能护住自己，便能连陈碧洗一并保护在内。
　　虽然屠筑等人赶来后危险已消，陈碧洗也并未将他手放开，为何此时却突然撇开？
　　林延佑不解地望去，却见陈碧洗走开几丈，蹲在地上呕吐起来。

　　林延佑再转回头去看那死者，也觉得场面太过血腥，遂吩咐屠筑和刚刚带着大夫赶来的贺文斐尽快查清此事，之后便招呼众人回营。

　　折腾了一通，回到帐中已是子时，二人虽然躺下，却都是全无睡意。

　　正在此时，有人敲门，声音虽轻，却很急。
　　是贺文斐。
　　“王爷，那死者的身份查明了，正是跑马国的二王子。”